玛格丽特

　　“你听说了吗？宋瓷走了！就高一二班那个司野喜欢的女神！那是真的漂亮！难怪司野开学第一天就表白呢！”
　　“走哪去了？被司野吓走了？不是吧，这么牛批？”

　　“瞎说什么，转学了吧，听说退学都是叔叔来退的吧，就跟人间蒸发似得！司野都找不到人了！司野伤心得好像还割腕自杀了！”
　　“我操，司野这么牛批？为一个女人割腕？”

　　两个同年级高一的男生正在打扫校道，转眼已经十二月份了，枯黄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是金黄色的地毯，刚刚扫在一起，又被风吹散了，跟捉弄人似得，两个人一边扫一边说着，正兴奋呢压根没时间管扫得怎么样。

　　谁能想到，司氏企业的太子爷，明德高中名号响当当的大佬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割腕？！啧啧啧，真是一桩了不得的大新闻！

　　一行人朝他们走过来，不巧的是，他们讨论的男主角就走在最中间。

　　面色阴沉，乌云密布，像是下一秒就要暴雨倾盆。

　　“那女的到底什么背景啊？”
　　“别，别说了。”其中一个男生发现了他们一堆人，连忙拉了拉朋友的衣袖。

　　已经有两个男生蓄势待发，上去就要揪住他们两的衣领。

　　“说说说，说你‖妈呢？别以为在学校老子不敢揍你，野哥也他妈是你们能说的吗？还相信割腕，带脑子了吗？老子剁了你们鸡‖儿你们信不信？”

　　覃怀觑了觑司野的神色，逮着这两人破口大骂，活动着拳头，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司野沉默着没说话，面色铁青，视线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割没割腕不知道，眼睛全是红血丝，至少是没睡觉。

　　“还不滚，等老子去你们坟头点香？”司野的嗓音嘶哑，像是困兽发出的呻‖吟，下一秒就要挣脱缧绁扑上来，叫人心脏微缩，心生恐惧。

　　两个人对视一眼，面色灰白，连忙把扫把簸箕往地上一扔，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地跑了，刚扫到一起的梧桐叶，又吹得满地都是，杂乱繁多，像是化不开的思绪。

　　垃圾桶被一脚踹翻，倒出来的梧桐叶，混着里面各种垃圾发馊的气味儿，飘荡在风里，须臾就被秋天尘埃落叶的气味掩埋。

　　好的坏的，总会被吞噬，不管是被时间，还是被风。

　　而真正不能被吞噬或随光阴消散的，将会烙印在脑海深处，永矢弗谖，只需要一点苗头，便春风吹又生，像野草一般肆意生长。

　　“野哥！你他妈的醒醒吧，那种女人他妈的有什么好留恋的？他妈的你救了她她还自己跑了！也不管管我们的死活！十几个人，真当我们钢筋铁骨呢？！今天还玩上了不告而别，要我说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野哥！我呸，是老子看走眼了，真他妈贱！操，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会玩弄感情呢！”

　　覃怀啐了一口，显然也很生气，嘴里骂个不停，心里也没见多舒坦。

　　又盯了一秒蓝色的垃圾桶，那一脚力气太大了，旁边手握的地方，已经被踢得裂开，连带着四周出现了裂痕，可见火气有多大。

　　“闭嘴。”司野压着嗓音，睨了覃怀一眼，红色的血丝布了满眼，有些可怖，嗜血又凶狠，下一秒就像是要咬断他的脖子，或者脚踹上他的肚子，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覃怀吓得不敢再说，憋着一股闷气无从发泄。

　　前天下午，他和野哥在网吧吃了一下午的鸡，后来吃晚饭的时候还碰到嫂子了，呸什么嫂子，就他妈的是个贱人！她一个人回家，经过一个巷子，被一群社会青年给堵住了，要不是野哥及时赶到，不晓得那个贱人现在躺在几个人身下承欢呢！指不定贱人就是干这行的！救那贱人干什么？

　　结果他们两个一起打了十几个人，都挂了彩，一回头贱人早他妈自己跑了！什么货色？

　　野哥让他买药了自己回去，刚好老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只好留了野哥一个人回去。

　　哪成想，昨天贱人他妈的就直接玩消失了！操！半点东西都没有留下，昨天野哥拉着他们几个人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跟杀红眼似的，不知疲倦，简直就是要猝死。

　　覃怀越想越替司野生气，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半点滋味都没有，随手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碾了几圈，气得肝疼。

　　“捡起来，丢垃圾桶。”司野冷冷地抛出句话来，覃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司野竟然拿起了刚才那两个跑掉的男生留下来的扫把，默默地把垃圾桶踹端正了，把刚才踢翻了的垃圾扫了倒进去。

　　“？？？”

　　覃怀一行人依然一脸懵逼，司野真的被这个女人逼傻了？操！

　　“滚，别跟着老子。”司野很烦躁地兀自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高挑瘦削的背影像个孤傲的王者。

　　就这样，在明德高中期末考试的前一周，宋瓷惊天动地地走了。
　　带着她“司野都得不到的妞”的盛名走了。

　　带走了她令人艳羡的容貌和家世。
　　带走了男孩子们的躁动和女孩子的嫉妒。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
　　宋奉诚去世两三个月的消息终于压不住了，宋氏企业毁于一旦。

　　令人唏嘘。

　　从此之后，几乎没人敢在司野面前提起过宋瓷，跟雷阵一样，触雷必伤筋动骨，

　　一个学期，半年不到，除了知晓宋瓷开学第一天就成了司野同桌，没有人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过。

　　久而久之，大家都渐渐淡忘了宋瓷，可对于有些人而言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大家都只知道后来的两年半，司野换了无数个女朋友，每一个都高调登场低调谢幕。

　　无数款的莺莺燕燕，萝莉、御姐、萌妹、来者不拒，只是比从前更加懒散看不出半分真心来。

　　或许他还在寻觅心动的感觉，只是每一次都觉得并不真实。

　　像是在笑，又看不出高兴；像在调/情，又看不出喜欢。

　　只有几个玩得铁的哥们知道，他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时候，曾叫过，宋瓷两个字。

　　后来被人提起，司野就再也没有让自己醉过。

　　也不知道这究竟苦了谁。
　　也许麻痹了感官，但永远麻痹不了灵魂和意识。

　　渐渐地，盘踞在心底的渴望，终于变成了被掩埋被压抑的潜意识，不会被察觉也不会被遗忘，一旦潜意识冲破束缚，那本能的欲望就再无法被监‖禁，除了释放毫无退路。

　　————

　　十年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像个巨大的机器，转动着齿轮，催动着人们体内躁动的因子，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印在人们的脸上，眼角眉梢总有一处是带着雀跃，夜晚的狂欢已经被点燃。

　　宋瓷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侧过头盯着繁华喧嚣的城市看得出神，玻璃窗外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她已经十年没有回到这个城市，海城是个沿海城市，如今的金融中心之一，繁华程度不次于帝都。

　　不同于以前的海边小城，现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灯红酒绿，人声鼎沸，摩天大厦林立，叫人不禁有些望而生畏。

　　握着的手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震动了，宋瓷看都不用看，面无表情地直接关了机。

　　一路上司机多次想跟她搭话，她都跟没听见似的。

　　谁他妈逃婚了，还能有心情多说句话？
　　反正宋瓷是没有的。
　　尽管这样很没有礼貌，但她半个字都不想说。

　　司机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真真是个标志的姑娘。

　　海城现在是秋天，天气不算太冷，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圆领露出的肌肤瓷白，同那衣服相比也毫不逊色，她锁骨嶙峋精致，脖颈修长，

　　更显得气质卓绝，皮肤白的几近透明，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叫人看不出年纪来。

　　像是从隆冬里走出来的，整个人都像是携带着严寒，清冷灵隽，像是冬日里盛放的红梅，孤独瘦削却带着一股傲然的韧劲，不愿折腰。

　　这样的气质，虽然不好亲近，但确实叫人着实挪不开眼。

　　“麻烦这里停一下，谢谢。”司机稳稳地停了车，拿了块塑料牌子出来，好让她扫码，宋瓷愣了半秒，差点忘了，这都十年了，国内出门都扫二维码了。

　　她还没有微信和支付宝，所以最后付了现金。

　　司机还想搭什么话，动了动嘴，看她那副微低着头抿着唇“我真的不想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最后也只说出个价钱来：“52。”

　　宋瓷利落地下了车，关上了车门，像一阵风，风过而无痕。

　　她拉着行李箱，下车的地方人不多，只是两边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她站在梧桐树下。

　　满地金黄的梧桐叶，铺了厚厚一层。
　　一如她当年离开的时候。

　　橙黄的路灯光，照亮了漆黑、无边无际地黑夜。

　　有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落下来，正砸在她头顶——

　　宋瓷从头顶上拿下来，是一片很漂亮的叶子，裂片三角形纹路清晰完整无缺，不是彻底枯黄老去的落叶，只边角泛黄叶中却是绿色，枝干还是泛着绿色的。

　　那它是怎么掉下来的，大概是被风吹掉的，好同她来个不期而遇。

　　宋瓷抚了抚叶片，夹在了随身携带的歌词本里。

　　而那一页的歌词名就叫做。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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