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破河山

　　栩王殿下生来不知疾苦，在京城寻常百姓家门口施恩也是看与他们为自己的子民，这半个多月来离开王都，现在倒知道皇宫的好来了。
　　酒馆门槛处还立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着藏青色的袍子，另一个绛红色的外衣任它堪堪垂着。想必两位就是状元郎寻来相助的救兵了，段允安喜不自胜，搓搓手就往外迎：“谨行！谨行！你可让我好生担心！”
　　顾逐光对马匹还真是上心，喂了精细的牧草才拍拍手进来。“殿下，你哪是有担心的模样？倒是京城里一群王公子弟们，都没人陪着打马球听话本了。他们可想念您呢！”
　　“嘿呀，这是什么话呀！江南我也算过了个遍，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航？”
　　“京城可不是您想回就回了，太子、诚王、齐王三足鼎立，您再进去插一脚这不就倒台了吗？”顾逐光招呼拾恭孟苍坐下，论官职其实他俩与状元郎甚至可以平起平坐，只不过顾逐光多了一层“顾少爷”的皮，也惹得他们不好下坐。
　　“嗨，这都天高皇帝远了，还想着什么尊卑？哪有奴才和主子之分，游历在外，江湖天下名富山川皆兄弟。”栩王殿下是一点不在意，“青龙将军可真大方，说放手就把近侍甩出来了啊。”
　　孟苍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身边的长剑“叮”地跳起来。青龙将军好男色，京城人人都晓得；青龙营乃皇家禁卫军，栩王打小善读兵法，修行扎实，与青龙关系更是交好，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孟苍，只好以这种方式来试探。
　　“我不是...我不是他的男宠！”孟苍几乎是要跳起来，顾逐光和拾恭插不上嘴，眼观鼻鼻观心地蹲在旁边抿酒。拾恭是红鸢令的副将，起鸢台的二把手，还是在栩王殿下面前露过脸的。
　　“逐光，你就弄来这家伙，过了大半个大周？人家每晚都是红烛帐暖啊，哪里能跟你一样奔波在外啊？还是好好地送回去吧，指不定将军指示了四大营的人各方搜寻呢。”年轻的皇子眼里透出一抹寒光。
　　孟苍本是半大的孩子，又不会说话，憋红了脸才叫唤：“殿下！您可不要欺人太甚！”顾逐光说话本来就文绉绉，最后还是不对盘半个月的拾恭开口：“殿下，人家真是近侍，跟青龙将军身边的男宠半点关系没有。将来要做同事的人，我哪能不打听清楚呢？红鸢令的消息传达，您还不放心吗？”
　　段允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架在孟苍脖子上的纯钧放下来。

　　“这是要去哪？”孟苍临时布下困围阵，将整座酒楼包裹起来，把两三个时辰前临时认的师傅貌似困住了。
　　老头儿已经呼噜声震天，压根没发现周遭变化。
　　“朱雀将军安排了江南一户富商，他在府上等着我们，交换的内容是我们可以将他家两位公子送往西南郡王领地，参加五年为期一届的大选。如果选上了，不仅从此获得五品官职，而且还能作为临渊阁的弟子修行，将来说不定是一方要员。”顾逐光“啪”得一下甩开扇子，“这条街通到底，斜角口上就是路府了。咱们的身份不急着公开，孟苍，你跟着我，拾恭，你就负责殿下的安全。”

　　路府。
　　“路疆！你师傅才刚刚出门两日！你练剑的心思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路疆刚刚从墙头跳下来，被大厅里传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只好朝门前的侍卫羞赧一笑，一瘸一拐地往正厅去。
　　“爹，无归今日出门是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也并非什么出去玩乐...”
　　“你还敢说！你看看你！剑术落下不少，只想着玩，哪里还能争得修行名额！”厅上站着的便是路谦，广陵一地的富商，十五年前喜得一对双子，近年的生意愈做愈大，盐、渔皆有涉猎，“去去去，你哥在后院练剑，真湖先生临行前留下的剑法他已经练会两式，还不快去！”
　　路疆微微作了礼，御剑直往后院。花丛中高高瘦瘦的青年突如其来一股剑气，差点把路疆震下剑来：“止境，这就是老头留下了的剑谱啊？什么剑法的第二式冲击力便如此之大？”
　　“江映。”青年硬邦邦扔下两字，提起桃木剑就走。这便是同胞兄长路止境了，一胎而出，和路疆的关系从小就称不上亲近，从路止境的角度看，大概是天才对于苦练的常人的怜悯罢了。
　　两人八岁生辰那日，路谦带回来一个老头，说是自己出行多月中的一段缘，途中结拜了兄弟，可老头自称方才而立有八，外貌上看却能做得路疆祖父。老头一见路家两兄弟便要收下两个弟子，从此乐呵呵地开始当甩手掌柜——只在入门时告诉两个小屁孩，这一门是天穹门，剑修中顶顶好的大族，看在你俩资质尚可，才勉为其难地收了徒。
　　一开始每过两月，这个便宜师傅就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本剑法让两人拿去练习，每过一旬抽查一式，过了三年，这抽查日子便越来越长，这便宜师傅往往也见不着一两面。
　　师傅不在的日子里，路疆又是一副闲散公子模样，日日在集市上泡着，偶尔领了月钱便在酒馆里呆上一下午，听南来北往的说书先生讲江南之外的故事。集市上也少不了妓/院花楼的地方，路疆倒不是不喜欢这些香气扑鼻的地方，只是里面姑娘们拉的小曲儿让人昏昏欲睡罢了，比起唱段，路疆还是喜欢听剑修们的闲话，虽然其中也掺杂了不少妖修魔修稀奇古怪的神话故事。
　　路疆是不信的，就算有那么一日走上魔修之路，路二少也是不怕的。连面对妖魔之流都了无惧意，所以更不用提剑修的功课了，临要检查前狠学半月，也能模仿个和路止境大致的样式。
　　只不过老头总说路止境的功课更扎实，这是自然的，他每日不是在书房里温书写字，便是在后院磨招式。可是除了第一次，老头再未夸过他天赋异禀，相反，路疆就算练习再差，偶尔也有几分淋漓之感，落花流水般的流畅是与生俱来的，就让路止境更加嫉妒了。
　　明明是一母所出，为何相貌有差，性格有差，就连天赋都比不上这个偷懒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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