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破河山

　　江南果真是富庶之地，这果树上面随手一摘的果子也比皇宫里千里外运来的香甜，连菜系也应有尽有，从湘菜到淮扬菜，栩王殿下一路从北吃到江南，也是乐得眉开眼笑。再加上因为及冠之礼荒废下来的剑术也重新熟练起来，段允安还专门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段九，逢人便说是京城下来游历的剑修，学艺不精，瞧瞧，刚刚才开了刃。
　　段允安花了一点碎银，还让那开刃的老人家给剑取了名。那老头盯着这柄剑好一会，像是要盯出洞来，半天才哼出两个字：“纯钧。”
　　年轻的栩王，哦，这会他叫作段九蹲下来：“吼，您老说说，为啥呀。我一介粗人，看不出来剑的好坏。”
　　老头怪异地瞟了段允安一眼：“剑身光泽如出水芙蓉，雍容华贵，剑意从容而舒缓。”
　　老头说着说着站起身来，运剑往前迈了两步：“如巍峨之高山，天生就是给世家或是天人所用。你小子出门拿它来防身，说明非富即贵，还具有灵气。”
　　“再看你周身了无潮意，从京城来，必要渡江，公子怕不是一路御剑而来。不知是哪位剑修，老朽不知，望公子指点一二。”
　　段允安还被这招摇撞骗的江湖人士吓了一跳，刚还诶呦叫痛的老家伙转身御剑，这腿脚也不酸，腰板也不疼了：“还没问出您老是哪门哪派的修士，装模作样还挺有一副格调。”
　　江湖骗子赶紧收拾起一地包裹，将怀里的长剑递还了段九：“在下出身天穹山，以剑入道，如今师承残破，相必已经不被外人所道。”
　　“原来是天穹门的前辈，既然已为吾剑取名，可否指点本王几招？”段允安正想将老头往酒楼里迎，嘴巴一下没兜住，把随口挂在嘴边的自称带了出来。
　　“你是！——”老头惊怒交杂，“你是什么王！”
　　段允安瞬间用剑指地，躲出十来米，看老头并未追随又缓缓靠近：“本王还是刚刚及冠，是当今圣上新赐的栩王。”
　　“原来是栩王殿下，老奴能指点殿下的修行，自然是乐意至极。”
　　段允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好奇不已，这天穹门也是修行大族，为何有修士流落在外乃至以乞讨为生，又为何如此惧怕皇家子弟，连一个“本王”都把他吓得肝颤。

　　“糖葫芦——新鲜的山楂——新鲜的脆糖衣——”
　　“诶！给我来一串！”
　　虽说是请老头给段允安指点两招，心高气傲的栩王只不过是想让他传授一些临时保命逃脱的绝招。
　　老头还真能讲，滔滔不绝喝完了两壶酒。栩王也不是不想听，既然拜了师傅，就算没有师徒情分，面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只可惜外面的小屁孩的打闹声实在是吸引人，趁着老头转身沏茶，栩王右手的两根指头稍稍一弹，纸糊的窗纸破开一个小口。
　　酒楼门口扎了个糖葫芦的小贩，旁边围了一群嘻嘻哈哈的小孩，看来也是士族出身，二楼都能瞧见金丝绸缎的广袖。
　　段允安突然兴起，锁在京城里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连山楂都买不到的京城哪里有江南偏安一隅的乐不思蜀，轻轻运气，将那摆在桌上的“纯钧”提起，把一头的剑穗捏在掌心里，自己捞起长袍，翻身跳出窗，在瓦片上轻点几下，就来到了那小贩面前。
　　“公子是要哪一种，马上替您取得来。”
　　段允安回头看，估计是这当地哪一户的小少爷，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是舍不得扎起来，任它似一面小褂铺在肩背上。一身橘红色的外袍，领大且弯曲，露出内里中衣雪白的衣领，衬得那位小公子的面庞也好看几分。
　　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段允安暗暗低头瞄一眼自己已经两日没换过的外袍，撇撇嘴有点嫌弃。住在晨阳宫还是有几分好处的，至少澡可以天天洗，衣裳可以天天选，就连腰带，都能从月头到月末不来个重样的。
　　可惜啊。
　　栩王殿下一边羡慕着人家绣着纷繁花纹的外袍，一边接过小贩手里那一串鲜亮的红山楂，恶狠狠地大咬一口，差点没酸掉牙。江南人的舌头可真是不一样，这一个个毛孩儿吃得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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