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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这一刻的隽永
晴天一声霹雳乍响。
“是属下有负大人重托……”头领汗如雨下，连唇上小胡子都在颤动，头埋得快要钻进土里，连声认错。
“那么好的机会！我给了你们那么多九索钉妖弩！每架弩机价值几何你知道吗？！算上募来的修士，足足百人的小队啊，围都能围死了，你们，你们居然还是让它跑了！你说，到底是什么缘由！”
“说明白了，我便饶你不死！”
听到那人连声咆哮，头领心里反而略略放松下来，悄悄抬手擦去额上的汗珠，心想这火气发出来就好了，就怕像刚才那样憋着，那才是糟糕至极。
“啪！”一声脆响伴着头领一声哀嚎，“哎哟！”
“你还敢擦汗？！我准你动了吗？给我老实点！”却是椅上那人一怒之下顺手扯了腰上的玉珏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是是是，您说，您说……”头领一副卑躬屈膝的畏缩模样，连胡子上扬的弧度一时都服帖了许多，认错的态度十分端正乖觉，坐着的那人果然火气小了许多。
“可查清楚它往哪里去了！”到底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人，蠢是蠢了些，忠心还是有的，现下将心里的火气发了出来之后，他觉得心头好受许多。
替他去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主事之人能力是其次，忠心是最要紧的，大不了给他再多募些修士便是了，毕竟还要他们接着出力，挑几个不打紧的杀了小惩大诫即可。
心下这一想通，便不再纠缠，问起了另一件要紧之事。
“大人，查清楚了，应当是往西南方向的千踪林去了。”
熟知他脾性的头领知道此事泰半算是就此揭过，心下更是放松，遂将视线落在身前那块玉珏上。一体成型，通体莹白，水润亮泽，端的是一块好玉，用来砸他当真是可惜了……不知这算不算是给他了？
“千踪林？那不是通往白象国境内的吗？”
“正是，大人明鉴。”
“怎会去那里？莫非……已经知道了什么？”那人一时陷入了深思。
头领晓得这话却不是在跟他商量，便没有出声。
“其他人退下，自去受刑，你且留下，我有事交待。”
他摆摆手，思虑时不喜这么多人在跟前碍眼。
头领的小胡子惊惧地一颤，按惯例领头者罚双倍……
“它若是真往千踪林去了，只怕那边此次会亲自动手。”
片刻间身侧的人便如潮水退却，头领只好振作精神支棱起耳朵，打算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便能将功折罪，讨个受刑减半。
那人接着说道：“但此事我先前既然应下，若是这次让他们得了手，岂非显得我们这边太无用了，谈何联手。”
头领正要称赞几声“大人英明”，那人已抬手止住他开口：“好了不必多言，你们此次务必抢在对方之前活捉那只孽畜，再亲手交给他们，完成我们之间的协定，不得有失。”
“是，大人！”头领抬起头来抱拳应承，眼睛提溜一转，说道：“若是万一……对方的人先下了手……”
“那你们不会抢过来吗！这也要我教！你脑子都是白长的！”那人说得十分理所应当。
末了补充一句：“做得干净点，这次若再出了差池，便提头来见！”
头领心头一颤，连忙应道：“是！大人，事不宜迟，属下告退。”
转身急行几步，手已经触到了静室的门，心中暗道“侥幸”，便要脚底抹油。
“等等，刁匕，你先领了刑再去。记住——双倍的。”
“是……大人！”头领刁匕一张脸顿时比黄连还苦。
大人这些年权势加身，威势日渐深重，为了抓住这些东西，有些东西便渐渐忘了，再不像当年那般，想要的也越来越多……只是这些却不是他议论得的，只盼他还能有命留待大人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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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邵青的带领下玩了半日，吃得肚腹微鼓，走得脚酸手软，初九不禁对此刻还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地嚷着再去下一家的邵青刮目相看。
她撑着腰杆，向邵青拼命摆手：“不了不了，我实在吃不动了，咱们还是下次吧，下次！”
“姐姐莫要同我客气，咱们今日才去了一半的地方呢！”
“什么，一半？！……”初九瞠目，“莫非你的肚子是漏的，一边吃一边就撒出去了？不然怎会还有地方装东西的？”她拉着邵青的手上下打量，只见纤细的小腰不盈一握，哪里有半分吃胖发福的迹象。
“姐姐，你又笑话我，能吃可是福报。”
邵青知道初九在笑话她，不依地道：“我哥哥说，吃多少他都养得起！再说了，我自己也有铺子，不愁吃的。”言罢一笑，露出几分天真娇憨。
“你哥哥倒是对你极好的。”
初九闻言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家中的兄长，“我的兄姐们对我也是极好的，能有这些亲人，这可真好。”
简直是她来到这里，最好的一件事。
“是啊，这可真好。”
邵青眯眼而笑，颔首应承。
她感觉跟初九相处起来既亲切又舒服自在，就像在哥哥身边时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知道现在山上的兄姐们都在做什么呢？初九有些出神，忽然便觉牵肠挂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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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颜白还是没有消息过来。
问了小二哥几次，都说无人传信来，问得多了小二便有些不耐：“姑娘，人来了我一定马上给您报信，现下我还得去招呼旁的客人呢，您就饶了我吧！”
“那你可知道颜先生的住所？”她也是病急乱投医。
“颜先生？颜先生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住哪里我如何知道，若是人人通晓，颜先生家的门槛只怕都被这些人踏平了！”
小二哥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并且不幸的是这傻子还问了一个很傻问题。
“不过听说先生和城主十分交好，时常受邀前去做客，兴许就住在城主府也说不定，不过那地方，姑娘可就去不了咯。”
她只好怏怏地去看酒楼后院的花。
有朋楼客房后面有个小院子，种了一些寻常的花木，倒是还有一个葡萄架十分特别，上面藤叶葱绿长得颇为喜人。
这里是店里的伙计和家人居住的地方，倒也清静无扰，是以她这几日闲来无事，已来了许多次。
“姑娘，又来看花了呀？”
一位这几天会同她搭上几句话的大娘和善地道。
“是呀，大娘您真能干，又在洗衣服了。”
她见大娘举着棒槌，轻轻捶打盆里的衣服，知道是怕力气使大了，把衣服洗坏了。
“这是我儿子的衣服。这小子争气，书读得很好，我舅家出了一些钱让他去上了城里的书院，平日除了读书外，在那边帮工做些活计抵剩下的学费，是以无事都不回来。他读书辛苦，我让他把衣服都攒着送回来给我洗，他还不肯说要自己来，算了吧，他哪有我洗得干净。没的自己洗坏了衣裳，还得我费钱买新的。”
说起心尖上的人，大娘的话多了起来，虽然絮絮叨叨，却听得出来她实则十分以这个儿子为傲。
“等他日后出头了，定有您的好日子。”初九宽慰她。
“看他的造化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富贵荣华这些却是需要机缘的。”大娘笑呵呵地说，显得对初九的话十分受用，不过这种好日子她想是想，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大娘，我听说有司不日即将大选，天下英才俱可前往，那时若小哥得空，可去试试。”说道机缘，初九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说道。
“有司？那是什么地方？”大娘一愣，露出困惑思索极力回忆的样子，显然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很厉害很了不起的地方，您只要下次跟小哥一提便成，至于去不去，去了能不能成，都得看他的造化。”初九含笑柔声说道。
“哦……”大娘似懂非懂，“姑娘一看就是贵人，说的话想来也错不了。成，回头我跟我家那小子说说！”
大娘爽快地道，反正能多一条路多个选择，儿子便多一分保证，总归不会是坏事。
“对了，我们家那小子，叫做杜笙，笙歌的笙，他舅舅给起的名字，名字好听是好听，倒像个女孩子，”既是放在心上，大娘想起来应该顺便给儿子铺个路，“若是他真有那个福气选上了，还望姑娘帮着照看一二。”
“自然。”初九颔首，既是她叫来的人，若真是人才，自然要留意照拂着。
颜白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却一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负手站在郁郁的葡萄架下，看着那名面上带着恬淡笑容的女子，在跟浣衣的大娘闲聊。
他已不算短的人生之中，实在少有这样安逸的时刻。
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这样看着那个人在做些寻常的事情，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画面，就成了隽永了。
还是大娘先看到了他，在大娘的颔首示意下，他见她优雅白皙的脖颈缓缓转了过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花。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拉得很慢，他甚至能看见她转头时脸上细到几近透明的绒毛，在西斜和暖的日光映衬下显露着七彩的光泽，衬得她的一张玲珑小脸如云如烟，皎若月出。
“颜先生！”
她出声唤道，面上有难掩的惊喜。
“还是叫我颜白吧。”他微微笑着，觉得自己很喜欢看到她此刻的神色，仿佛他的到来是一件令她非常高兴非常期盼的事情。
即便他知道，她期待的不过是他带来的消息罢了。
那又如何呢，总归是捎带上了他这个人。
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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