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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乾隆十七年。
寒冬过去，万物生长。紫禁城中嫩芽抽新，百花齐放，在枝头争艳，一片姹紫嫣红，又道是一年春好处。
来的一行人行色匆匆，面容慌乱。
“这是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惊扰了皇上可如何是好？”李玉眉头一皱，呵斥道。
领头的人一见是他，连忙弯下腰，毕恭毕敬。
“李总管，奴才是皇后宫里的人，今日来是有急事向皇上禀报，还请李总管酌情通报一声。”
“皇后宫里出了什么事？”
就在李玉暗忖皇后有何急事时，弘历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那前来的太监一看到弘历，顿时如释重负，说道:“是景仁宫，昨日一早忻贵妃醒来咳嗽不止，不到半刻又吐了血，如今人还是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已经去了景仁宫，娘娘此番派奴才来，是想询问皇上您的意思是……”
站在一旁的李玉甫一听到景仁宫这三个字，就心道不好，听这来人说完之后，心里顿时一咯噔，他反射性地抬眼看向弘历。
弘历的脸色微沉，下颔紧绷着。
“去景仁宫。”
说完，迅速向宫中的西南方向走去。
“嗻。”
【景仁宫】
几个宫人来来回回地不停出入殿中，太医背着医箱，满面愁容，白了几根黑丝，出来后皆是唉声叹气，神色有异。
辉发那拉氏坐在一旁，周围站着一个有资历的老太医，她正低声向他说着什么。
“皇后。”弘历出声。
“皇上来了。”辉发那拉氏听到这声音，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有些复杂，很快她理清脑中思绪，将这些情绪一一掩下，最后只留下愁绪让人能窥见。
“里面怎么样了？”
“太医院里的人已经来看过了，怕是不大好，”她面上沉痛，有些不忍，隐晦地道，“适才钟太医与臣妾说，恐怕，也就这一两月了。”
说完，目光装作无意地向弘历的方向看去。
弘历除了最初听到宫人禀报时情绪一时外露，彼时听到辉发那拉氏的话，倒是面上没有露出太多表情，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垂眼，静静地看了看辉发那拉氏，道，“皇后今日操劳了，先回宫休息罢。”
语毕，向内殿走去。
“是。”
殿中。
一进殿，药味环绕，争相扑来。
几步远处，纤弱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珠帘垂下，恰恰遮住了那一抹面容。
弘历放慢了步子轻声走过去，停滞了一下，伸手卷起了那道帘子。
床上的人闭着双眼，眉间紧蹙，面色白得像纸，被子盖在身上只微微隆起，让人怀疑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状况极为不好。
弘历俯身，为她掖了掖被角，伸回手时，无意触及了那人鬓角的发丝，手指一动，将之悉数顺在耳后。
床榻上的人毫无知觉，弘历薄唇紧抿，皱了皱眉。
*
“和亲王。”养心殿前的宫人行礼道。
“皇上可在？”弘昼挑了个离他最近的宫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在，只是……”被问的太监应是新进宫的人，躬着身，说话唯唯诺诺，似乎是生怕惹了这位从前在宫中一向行事乖张的主。
“哦？”弘昼挑眉，“里面是哪位贵人？”
“不，不是，是那苏图大人。”
说话间，养心殿里的人走了出来。
清正廉明的大臣眉峰不展，面色沉重。
弘昼见此，几乎微不可查地轻皱了一下眉。
养心殿内。
“臣弟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岁万岁…”
“行了。”
他还未说完，弘历已经打断了他未尽的话，显然是习惯了他的性情。
弘昼顺着意，没有再言。他随意一瞥，看到御案上展开的折子，目光闪了闪，“皇兄这是有心事？”
弘历没有开口。
半晌，“忻贵妃的情况你可知道了？”
“这事，臣弟也是刚知道不久。”弘昼退身一坐，看了看案前的人，“人都有生老病死，何况忻贵妃的身体向来虚弱，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倒是看得开。”弘历说道。
“自打额娘死后，臣弟确实对这些生死之事看开了不少。”说着，拿起一侧的折扇，沿着上面折痕一点一点地展开。
随着他的动作，弘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忽地，他道:“刚才那苏图对朕说想要忻贵妃出宫养病，望朕批准。”
“皇兄的意见呢？”正摆弄着纸扇的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弘昼，你觉得朕该答应他吗？”出乎意料地，弘历问向他。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弘昼正了正色，“难得这么多年来，总督大人第一次向皇兄提个请求，若皇兄感念总督和总督夫人的一片爱女之心，那答应了便是，就当是全了总督府这些年来对大清的功劳。”
“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忻贵妃出宫养病和在宫中养病，其实对皇兄来说并无太多差异。”
“倘若朕不想答应又当如何？”
弘昼倏地将手中的扇子合拢，抵在掌心，撑着下颚，恢复了来时的不正经，嘴边带着笑意，懒懒地道:“这就更简单了，左不过就是在总督的奏折上批上几句，什么‘忻贵妃病情日益严重，恐不宜再生妄动’、‘忻贵妃出宫，朕心甚忧’、“宫中安好，总督不必多忧’”之类的话。”
“皇兄毕竟是大清的帝王，您都这样说了，也是为忻贵妃考虑，旁人又怎敢置喙。”
听他言毕，弘历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抬手将刚呈上的奏折合上，放在了另一堆折子上面。
*
昨夜雨声稀稀落落，先是一滴落下，隔了许久才又是一滴，不过在地上翻了个身，就回到了天上，后半夜里雨势渐大，倾盆而至。
这夜紫禁城里多少人，闲听了雨打芭蕉声。
雨后，虹日初现。
宫里花开大片，红了一地。池塘中的鲤鱼跳出水吐着圈，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多时又一个打挺跃入水中。
次日，景仁宫里传来消息，忻贵妃醒了。
【景仁宫】
“感觉可好些了？”内殿中，唯有弘历和刚醒来的戴佳叶秋二人。
戴佳叶秋此刻仍是在床榻上，只不过没有像前些日子里那样躺着，身后的枕头给她做了支撑，她就半靠在上边。
“嗯，”她许久不曾说话，一开口，喉咙顿时传来撕扯的疼痛，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好多了。”
“昨夜里，我好像恍惚中听到了雨声。想起不久前院外枯了几枝朱槿，萎焉凋落，怪可怜的，雨下了，还没来得及看看它们怎么样了？”
“朕来时，它们开得正艳，不过就是孤零了些，朕待会儿叫内务府再送些来。”
“好。”
榻上的人微微低了低头，在垂落的帐帘遮掩下，朦朦胧胧。
“前日，你阿玛进宫，想让你出宫休养，朕今日准了。你这几日且先好生休息，过几日朕再让人送你出宫。”
……须臾，床榻上传来一声轻声地“好。”
“在宫外好好地休养，若有什么事就遣人到宫中来告诉朕。”
“好。”
……
弘历接连说了很多，很多他曾以为不会说出的话都说了。
最后，他道:“朕食言了，你该怪朕。”
空气凝滞了片刻，风从窗沿边钻进，一声“好”还是在风里落了下来。
弘历负手转动了下手上的扳指，释然地笑了笑。
“月后，朕来接你回宫。”
“好。”
……
*
乾隆十七年四月，景仁宫贵妃忻氏，身体抱恙，皇恩厚重，许其出宫休养。
四月末，总督府传来噩耗，贵妃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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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完。（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猜到了！）
应该还有一两篇正文，然后是人物番外，会交代一些隐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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