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一叶知秋

　　景仁宫内霎时一静，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立刻跪了一地，将头深深地埋下，恨不得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忻贵妃竟抬手打了和亲王。

　　宫人们个个面如金纸，冷汗涔涔，心底更是颤抖不止，生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主子们治罪。

　　因适才戴佳叶秋那一抬手，弘昼稍偏过头，他也一时怔愣，未反应过来。

　　戴佳叶秋缓步上前，走近了他，说道:“说够了？”

　　“裕太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逝世？天理昭彰，果真如此？”

　　“她在宫里向来小心谨慎，行事周到。那，她到底因何而死，又为谁而死？”戴佳叶秋面带冷色，一字一句地道，“弘昼，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知晓？”

　　闻言，弘昼脸上因喝酒而泛的红晕刹那间褪去，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悲怆，嘴唇抑制不住地打颤。

　　今日明明是一个极好的艳阳天，他却觉得如坠寒冬。

　　冷啊，真冷，怎么会这么冷？

　　他似丢了魂般，散尽了全身力气，控制不住地往后退，最后栽倒在了地上。

　　他竟也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反而是一个劲地喊“冷”。须臾，他又如同困兽般，声音嘶哑地喊着“额娘”。

　　戴佳叶秋见此，神色复杂，眉头紧拧，“弘昼，不要让你额娘为你白白承担了一切，最后却是一场空。”

　　“来人，还不把和亲王送回去。”

　　吩咐了宫人将弘昼带出景仁宫后，戴佳叶秋曲身蹲下，将一旁刚才弘昼踢倒的花盆扶好，后才走进寝殿内。

　　“娘娘，景仁宫的宫女太监，奴婢已经告诫了，今日之事，不得多言。只是到底人多嘴杂，这事怕是已经传出景仁宫了。”半晌后，慕青走进殿说道。

　　闻之，戴佳叶秋睁开刚刚微闭上的清眸，“宫中又要生波澜了。”

　　慕青垂眼思虑，复又接道:“有些事情终是归根于皇上，只看皇上信与不信。”

　　“不过，娘娘今日这般做，还是太冒险了。”

　　“昔日我曾与弘昼议过亲，皇上知道，也明白往日之事，他固然会猜疑，可如今到底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戴佳叶秋转而又道，“况且，当初议亲这事，不正是来源于裕太妃？现在人去了，旁的一切自是去了。”

　　“至于弘昼，今日，当是全了相识一场；往后如何，只盼他自己的造化。”

　　＊

　　侍卫所处。

　　“傅恒。”人未至，海兰察的声音就传进门内，方时，富察傅恒手执一书卷，深思着其中的用兵之道，手正要翻过下一页，就叫他这一打断了。

　　“傅恒，近日宫里的事你听说了没？”海兰察走进房内，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一口喝尽，道：“这和亲王平日里荒唐，不想竟连景仁宫都乱闯，现在宫中到处都在议论他和忻贵妃之事……”

　　“诶，傅恒，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海兰察话未尽，就听到兵书搁在桌上的声音。

　　“长春宫。”声音幽远，若是不细听，怕已是听不清。

　　海兰察掀开帘帐，往前一看，早已不见了傅恒身影。他站在原地，想到傅恒刚才的反应，颇有些摸头不知脑。

　　＊

　　【养心殿】

　　殿外，弘昼仍是身穿孝衣，他抬头看了眼养心殿，掀起孝服的下摆，缓缓地跪了下去。

　　李玉从殿内出来，乍然见他跪在外边，想起近日宫中传的一事，迎上前，道：“和亲王，您这，跪着做什么？”

　　“麻烦李总管告诉皇上，臣弟特来请罪。”

　　弘昼开口瞬间，李玉恍然发现，离裕太妃逝去不过才几日时间，这和亲王竟一下消瘦了许多。

　　看来，近日发生的事到是对这荒唐王爷打击颇大啊……

　　听了他说的话，李玉复又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弘历坐在御案前，眉头紧锁，神情镇重地看着今日新呈上来的奏章。

　　李玉看这阵势，也不敢打扰，索性站在下方静静地等着，见弘历放下手中的奏章后，方才端起一杯茶躬身上前。

　　“有事？”弘历轻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问道。

　　李玉暗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道：“皇上，和亲王一早在殿外跪着，说是请罪。”

　　“那就让他继续跪着。”弘历面无表情，语气间也未见有半分起伏。

　　李玉一时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只好退下传话。

　　戌时。

　　猛地惊雷响起，不多时，雨从天而降，淅淅沥沥地，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晕开一圈涟漪。

　　弘昼淋着大雨，却像是没了知觉，跟来时一样的动作，雨水打湿了他的孝服，他也不管，只将手搁在腿上，半阖着眼。

　　殿内，弘历站在窗前，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把玩着拇指上戴的玉扳指，一下一下地转动着，他看着窗外雨落，眼神幽深，神情莫测。

　　雨势渐歇，十二个时辰后。

　　一缕阳光落在弘昼眼睑，他微睁眼。

　　“和亲王，皇上让您进去。”李玉手拿拂尘，走至弘昼身前道。

　　听言，弘昼以手撑地，起身，一时膝盖上传来了噬骨的疼痛，直至心底，他忍不住地嘴唇紧抿，顿时失了力气，还未站起又跌了下去。身后的太监见了，连忙扶住他。

　　弘昼眼神睨向他，也不勉强，斜倚在他身上。

　　一进养心殿，弘昼立刻推开扶他的太监，不顾腿上的疼痛，向御案前站着的人重重地跪下。

　　弘历见了他，没有喊他起来，任他跪着，良久才说道：“朕平日惯你，就是让你擅闯宫闱？”

　　弘昼叩首，因淋了一夜的雨，说话间时有咳嗽，“臣弟有罪，”又道，“咳…咳…额娘仙去，臣弟着实悲痛欲绝，才做出此番大逆不道之事。”

　　弘历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收回眼神：“去了景仁宫？”

　　心思一转，弘昼了然，说道：“皇上知道，额娘在忻贵妃未入宫之前就颇为喜欢她，在她入宫后，时有照拂。咳…咳…可额娘仙去，忻贵妃不曾有丝毫慰问，臣弟心底不忿，更为额娘不平，所以才去了景仁宫闹事。”

　　“臣弟请皇上恕罪。”

　　………

　　半个时辰后，小太监搀扶着弘昼从殿内走出。

　　他蓦地侧身，向西南方向望去。

　　“咳……咳……”弘昼抬手按在胸前，想压下喉咙中的涩意，却怎么也压不住，他兀自平息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

　　他抬头看天，一滴泪无声地从他眼角划过，顺着他的下颚，落入了他手心。

　　他看着，突然放声大笑，他笑得肆意，一时间弯下身来也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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