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

　　周元昌奉承着拿出了几匹布料，一拿上台面，明乐就有些皱眉。黎玉见状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明乐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问周元昌说：“舅舅，这是什么料子，怎么如此华贵？”

　　周元昌抚着那几匹料子，夸耀道，“这几个料子，可是外国使臣进贡来的！好不容易被我托关系讨来了几匹。就这料子，姑娘穿上贵气，公子穿上精神，别人可是来讨都讨不到的！”

　　黎玉手捧着那些布料，喜欢得紧，欢天喜地地放到明乐身上比划。“大少爷你看，这个给你做个外衫正合适！还有这个，这个，你看，多衬你啊！”明乐面色喜悦，微笑地看着黎玉在自己周围蹦跶得跟个小麻雀似的。这一切都被周元昌看在眼里。

　　周元昌见这些物件投其所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二位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黎玉拿着料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多少银子？”

　　周元昌故作为难，“这……恐怕有些贵，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明乐眼神似箭，直射周元昌面门，吓得周元昌赶紧擦了擦汗，谄笑到：“这里一共五匹布，黄金一百两。”

　　黎玉忽然一阵爆笑：“周家舅爷，你真当我们家大少爷是冤大头啊！”明乐的眼神如霜般冰冷，淡漠中透着冰凉，可唇角却带着邪意的冷笑。

　　周元昌吓得腿肚子直打转，可嘴上依然强硬，“你们去打听打听，谁家有这样好的料子？这在京城可是独一份！我要这价钱可真不算贵了！”

　　“拿我明府库房的物件，转手卖给我明府的少爷，大舅子你这买卖做得真是不错啊！”来人正是明忠侯。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店门口直射进的阳光，如沐浴在金光之下，强光刺眼，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周元昌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伏地喊冤，“侯爷，不是我！这是我妹妹送来的！她说，她说要给一双儿女攒点钱，以后万一抢不到小侯爷的位置，这辈子也不愁吃穿。这，这真不关我的事啊！侯爷！侯爷饶命！”

　　等他再次抬头时，面前又多了一副面孔，是他的亲妹妹，周氏。

　　周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连嘴唇都直打哆嗦，半天了才憋出一句：“你休要污蔑我！”

　　周元昌没想到妹妹竟然不承认，气得差点没昏过去，他指着周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当初是你说你把东西送来我这里存放！说是怕被侯府的人发现你在外头有个仓库，存在我这里也有个说头。现在你自己遭难了把祸往我这里推！好啊你！你给我等着！”

　　周元昌气急败坏冲进账房，拿出来一张纸交给明忠侯，“你瞧瞧，这是当初她签的字画的押！她怕我贪了她的宝贝，跟我约法三章，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黎玉依傍着明乐的肩膀，掩嘴偷笑，悄悄在他耳边说，“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明乐被她说话间吐的气息撩得耳畔瘙痒，有些心猿意马。却被周氏哭天喊地又引去了目光。

　　周氏跪在地上，哭得妆都花乱了，抓着明忠侯的衣摆高声哭诉，“你也知道老祖宗不待见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想藏些私给孩子们。梦媛以后要嫁人，若是老祖宗不给好嫁妆，那她嫁出去会受人欺负啊！还有明宇，我只不过想拿钱给他谋点好出路，难道也有错吗！这点钱，还不够梦媛的嫁妆啊！”

　　“啧啧啧啧啧……”黎玉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要点拨下周氏那蠢透顶的死脑子，“你当侯爷是死的？且不说侯爷对你两个儿女有多好，你就算要贪点便宜也贪别人家的去，还把自己家东西往外抠搜，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侯爷还是壮年你就惦记着自己儿子以后能不能继承侯位，那等年纪再大点要是还没个结果，你难道还要把侯爷宰了？”

　　明忠侯全然没想到黎玉能说得这么直白，心下吃了一惊。虽说她说得没错，但敢在跟前说得如此直白的，她还是头一个。

　　明乐也是吃了一惊，忙拽了拽她，黎玉翻了个白眼，缩回了明乐身后。周氏急忙喊冤，一双秀丽雪白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夫君，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我只是贪点钱财罢了！夫君你莫要听那小贱人胡说八道啊！夫君！”

　　奈何明忠侯已然看清了她的面目，他此生最忌一个“贪”字。往日军中有贪扣粮饷者，均问斩处置。周氏刚进门时也是贤良淑德，可毕竟出身小家小户，比不得亡妻般大家闺秀，识得大体。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为了一己私欲贪得无厌。

　　明忠侯微微摆手，下令搜查锦衣坊。一时间，明忠侯手下精兵将锦衣坊团团围住，搜刮出不少奇珍异宝，金银器具。明忠侯刚要让明乐回府拿账本核对，黎玉马上就跳了出来，举手道：“不用拿了，我记得。”

　　明忠侯这才想起她过目不忘的本事，留下一队精兵，就先行回去了。出征在即，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这还只是第一家，后面还有她那些什么弟弟们呢，油水可更多，看来四万两还是我低估她了。”黎玉对这些珍宝如数家珍，这可都是皇上赏赐的物件，流入民间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重罪。

　　周氏小门小户出身哪里懂得这些，只顾着自己先贪了再说。这又不得不引起了黎玉的猜疑，她偷偷拽过明乐问：“哎，你说，周氏那两个儿女，哪个像侯爷？我觉得都不像，你说会不会……”

　　明乐忙堵住她的嘴，“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说！小心你的舌头！”父亲的雷厉手段他可是见识过，谁敢散布谣言，下一秒，连眼珠子都能被挖出来。

　　黎玉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下一家，周氏的弟弟，周元福。

　　果然不出所料，周元福和周元昌一样，家中藏了价值数万两的珠宝。但比哥哥鸡贼的是，他借着藏匿脏污的由头讹诈姐姐周氏，周氏害怕事情败露，所以周氏每月给他们供给比哥哥更多。周元昌知道这消息之后气得面目狰狞，巴不得把周氏拆筋剥骨。

　　黎玉和明乐带领着众人抬着百来箱的东西归家时，周氏已经不见踪影。还未来得及问绿翘，明梦媛就气冲冲地一路小跑了过来，抬手就要打黎玉一巴掌。

　　可是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明乐死死攥住了手腕。明梦媛无法，只好叫嚷着，“你这个下贱丫头，为了爬少爷的床，连家中主母都敢祸害！自打你来了之后，这个家就没有安宁过！你就是个扫把星！老祖宗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让你进这个家门！一个破布烂衫的乞丐，有什么资格踏进我们侯府一步！”

　　黎玉认认真真听她说完，抬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明梦媛两巴掌，甩得清脆响亮！

　　“你给我听好。第一，我没有爬床。再说我可是老祖宗点名的入房丫头，就算我爬了又能怎么样？第二，我来了安不安宁，那要看你们安不安分。你们自己作的死，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替大少爷不平罢了。第三，你骂老祖宗瞎了眼，你信不信我转过头就把你这话跟老祖宗说去？第四，侯府每月煮粥数百石接济乞丐和穷人，你却说乞丐没资格踏入侯府一步？我看你是小姐做得太久了，脾气都上了天了！”

　　明梦媛正欲再次骂出口，老太太的拐杖声就在小院门口响了起来。

　　老太太阴沉着脸看向明梦媛，“不用转告了，我老太婆都听到了，如今眼睛还好得很，你放心。”明梦媛见老太太来了，抓紧了机会要给黎玉泼污水：“老祖宗！你看看她，自打她进了门，有哪桩哪件是好事？这侯府都乱成了什么样子！你难道都没看见吗！”

　　老太太闭上了眼，手中的佛珠转得井然有序，“我老婆子只知道她把我侯府被人贪污走的数万珍宝要了回来，至于灾祸，我确实是瞎了眼看不到了。”

　　明梦媛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瘫坐在地上。原本以为老太太这些年对周氏一家态度已经缓和，却被想到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说到底明乐还是她的大孙子，她又怎么会为了自己不喜欢的周氏一家而毁了明乐呢。

　　老太太似乎觉得对周氏一家的打击还不够，转头对黎玉说：“丫头，这里面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拿了什么让乐儿记账本上就好了。”

　　明梦媛再也无话可说，哭哭啼啼地就往回走了，连礼都没有向老太太行。老太太睨着她离去的身影，叹气道：“越来越没规矩！”

　　这一切早就被明宇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他跳在楼顶，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待明梦媛走后，他跟在了她的后面，唤了一句，“姐姐”。

　　明梦媛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个没完，眼泪就像井泉一般爆发，“弟弟！我们只剩你了！你可千万要替我们报仇啊！”

　　明宇却一把甩开明梦媛，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袖子，“还不是你们自己太过招摇，现在连带着我也被父亲漠视。真要想报仇，接下去都给我安静点！老祖宗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一介女流，老老实实在家里修女德，我会和三皇子提议把你嫁到富贵人家。”

　　说罢便甩袖离去，只剩呆立在原地的明梦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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