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

　　明乐晚上拿了些料子和银子来，问黎玉，“喜欢吗？”

　　黎玉两眼发光，冲过去把东西捧了个满怀，眼神中散发着兴奋的星光，“喜欢喜欢！”明乐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瞧你在铺子里的时候看着这几个料子很喜欢，就跟老祖宗说拿点过来了。老祖宗也说这回事办得好，多赏你点银子。”

　　黎玉嬉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就你最机灵！”

　　“那我们……”明乐正想开口问她今晚能不能同房，却被黎玉早一步抱着金银珠宝进了内室。明乐心里空荡荡的，好不容易接近了女色，可这女色在眼前好似唾手可得，却又似相隔千里。

　　他看向内室，一扇山水屏风阻挡了他的视线。曼妙的身姿没有出现，不免有些失望，但唯一能安慰的是自己给她拿来了心爱之物，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

　　可那身姿实在太过撩人，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浑身难耐，恨不得出去先打两套拳泄泄火。

　　正要出门，黎玉又跑了出来，递给他一个东西。他摊手一看，是个微缩的鸟笼，里面放着一只木雕的动物，看着像是老鼠，却又长着翅膀。

　　明乐疑惑地看着黎玉，“这是什么怪物？给我这个作甚？”

　　黎玉嘻嘻一笑，“你不是担心侯爷这次出征会出事？这是寓鸟，是传说中能抵御兵戈的神鸟呢！老爷只要随身带着，我保证老爷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父亲……”明乐有些犹豫，父亲一向都不太信这些事，平日里连老祖宗出去拜佛都嗤之以鼻，十分不屑，他哪里会带这个东西？

　　“你只管拿去跟侯爷说，说是我给的，你看他带不带。”

　　明乐无奈地笑笑。黎玉看着年纪比他大，性子却总是这么可爱，无论多难办的事情，她总是想得很开，也不会藏着掩着。

　　侯爷归来时，脸色甚是凝重，如墨一般浓得化不开。

　　“梁之，何事如此愁怨？”老太太现在解决了周氏的两个丧门星，心情甚是畅快，却又看见自己儿子紧皱眉头，心上又惴惴不安起来。

　　侯爷呷了口茶，瞥看了一眼明乐，“静王今日参了我一本。意欲说我功高盖主，不宜再次出征。”

　　明乐拳头紧握，把桌子拍的“咚咚”直响，“我不过是教训了他儿子一下，他竟公报私仇！他那儿子才十一岁便会调戏良家妇女，若不给点教训，以后难保不会成为祸害！”

　　明宇没有接明乐的话，反而毕恭毕敬对明忠侯说道：“父亲，三皇子与静王私交甚笃，不妨我明日入宫，恳求三皇子出面，替父亲与静王和解，您看如何？朝堂争斗事小，边疆百姓事大，宁可一时低头，也不要误了战事。”

　　明忠侯还未回应，明乐就已拍桌而起，眼中迸发出凌厉的目光，“三弟你是糊涂了吗！我明家祖辈忠良，岂是那些鼠辈能揣摩的？他静王小心猜疑又如何，难道皇上看不明白我们一家忠义不成？皇上乃是一代明君，必定不会被这种小人所蛊惑！”

　　明忠侯见两个儿子争执不下，问明乐，“乐儿，若是你，你要怎么做？”

　　“向圣上表忠心，我明家上下皆是忠义之士，岂能怕这些狡诈鼠辈！”明乐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却被明宇一句话泼了冷水，“你当这朝堂是你家？你说自己忠义就有人信你？”

　　明忠侯的眼神又瞄向了小儿子。明宇虽然聪明，却总将功夫花在人脉与勾心斗角上，虽然他明面上不说，却知道他暗地里与三皇子来往密切，能说出这些话，却也不稀奇。

　　明乐被明宇一句冷水泼得憋不出话来，他从小就知道，像父亲一样忠义，皇上必定能看到自己的一片忠心，自是不必怕那些权谋朝臣。可明宇说的这些，他真又不懂，更不知如何反驳。

　　明忠侯轻摆了摆手，“你们不必担忧，朝堂上的事我自会处理。静王多年未参朝政，忽然弹劾我这一把，皇上必定心里也是明了的。只是怕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战事恐会难打一些。”

　　明乐忽然想起来黎玉交代的事情，忙从怀中取出那微缩鸟笼，递给明忠侯。

　　“父亲，这是黎玉替我求来的小物件，还请父亲收下，庇佑父亲抵御兵戈，平安归来。”

　　明宇拍掌大笑，“大哥何时也相信这些娘娘腔的东西！礼佛保平安不过是闺阁女子们借此出行的借口，大哥竟然当真？父亲神勇无敌，你难道认为父亲真的会信这些？再说你看看那是什么玩意儿？老鼠长了对翅膀，怕是你那黎玉丫头随口胡诌，从那个乡下小儿手里收来的破烂物件吧，我看，还是你自己收着玩吧！反正大哥最喜欢行侠仗义，兴许把这东西送给哪个啼哭小儿，能止了他的眼泪，也算你行侠仗义了呢！”

　　明老太太眼神如雷，瞪了一眼明宇，怒骂道：“没大没小，这是你跟大哥说话的口气？！”

　　明宇急忙噤声，撇了撇嘴，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藏不住。老太太看不过去，忙替明乐打了圆场，“既然是黎玉那丫头给的，你还是带上吧。那丫头总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之前还解了太子的恶疾，兴许，这古怪的东西真能替你挡挡灾祸也说不定。”

　　明乐忙接上老太太的话头，“父亲，黎玉说这是寓鸟，古时书中有说：其鸟多寓，状如鼠而鸟翼，其音如羊，可以御兵。想来这寓意是不差的，我前些日子梦到父亲战乱出事，才让黎玉帮我这个忙。请父亲务必带上，让儿子图个心安。”

　　不讲不要紧，一讲倒让明忠侯和老太太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乐的恶梦，向来灵验得很。只他两岁时那场恶梦的呓语，就吓得明忠侯一身冷汗。那年周氏还未过门，明乐梦到明忠侯战时被箭矢射中心脏，醒来便哭个不停。非要老太太给明忠侯带上一面铜镜，最后执拗不过，明忠侯便在心口带上了几枚铜钱。谁知真如明乐所梦，敌方竟射出如雨般的箭矢，将士们伤亡惨重，侯爷自己也受了些伤。幸而胸口有几枚铜钱，替他抵挡住了致命的几枚箭矢，保住了性命。

　　这事除了老太太和明忠侯自己，其他人谁也没有告诉过。明乐如今又有恶梦，他们不得不重视。明忠侯郑重地把那鸟笼挂在腰间，笑道：“乐儿你放心，为父一定会带好你求来的东西，平安归来。”

　　明宇见老太太和父亲都像转了性一样如临大敌，心中不免有些嘀咕，但始终捉摸不透，只好作罢。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反驳一句，老太太对自己恐怕就会像对姐姐和母亲一样了。

　　明乐还只是十五岁的年纪，又随了母亲的开朗和天真，明忠侯又疏于管教，才使他现在性子上始终有些软糯。明忠候动了想带他出征的念头。

　　只是明乐始终有些不乐意，自己也不便强迫他。倒是在两个孩子走了之后，老太太给出了个主意：跟黎玉通个气。

　　黎玉夜半三更被老太太叫到了房里，带上了门，映着烛光，老太太脸上的沟壑显得越发的深邃。她忧心忡忡地看着黎玉，眼中似有许多话要倾吐。还是黎玉先开了口，“老祖宗找我，是为了大少爷的事？”

　　“正是。”老太太点了点头。

　　“什么事？”

　　老太太握着黎玉的手，久久不肯放，“也就你这个丫头能入得了他的眼，我只希望你劝劝乐儿，让他下月随着他父亲一同出征。”

　　黎玉最近也正愁这个事情。明乐过于优柔寡断，虽说小奶狗很可爱，也很好撩，可是日子一长，就有点闷。前些日子他展露的些许狼性，倒让黎玉觉得惊喜不已。老太太提出来这个事，正合了她的心意。

　　“老祖宗您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就劝他。他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别说殿前将军，只怕连个宫廷侍卫都混不上。我也是为大少爷考虑过的。”烛火映得黎玉眉眼弯弯，老太太越看越喜欢，开口却又是一声叹息，“哎……可惜你是平民之女，若是出身贵胄，我就将你许了乐儿做妻。你们也是情投意合，就像梁之和他过世的夫人……”

　　眼看老太太说得伤心，黎玉忙取过一方帕子给老太太擦泪。又轻捶老太太的腿，宽慰道：“老祖宗你放心，我见不得任何人欺负到大少爷头上。大少爷骨子里流的是老爷的血，必定会和老爷一样，奋勇杀敌，精忠报国。”

　　老太太心中得了安慰，很快就在黎玉的服侍下睡着了。

　　而门外，却有个黑衣人，悄悄地探听了他们所说的话。月光的映照下，那眉眼分明是三少爷明宇。明宇始终想不通，为何老太太对明乐的态度忽然转变，为何明乐做个梦他们就受到了如此惊吓，为何自黎玉进府之后，明乐就事事顺意。

　　现在一切都已明朗，只是有一事不明。

　　太子那恶疾，是自己托了西域喇嘛求来的金蛇蛊，若要治愈，非得解药不可。黎玉又是怎么替太子化险为夷的？难道这丫头真是有了神通？

　　虽然自己很想随父亲出征，但这次不妨先让给明乐。只要明乐不在，自己对黎玉，也就更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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