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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
月色苍茫,风高晴盛。
厚厚的阴翳被狂曳光秃的数枝筛的一层暗似一层,剧烈地抖动着,披风亦被劲风击打得啪啪响,纯银泛光的发丝张狂飞舞。
冷宫这种地方,即便是过年挂的大红灯笼,落在眼里也成了幽暗如磷火的诡谲光芒。
那你咋还不走?
刚被怼完“被冷宫浸淫的瘴气侵体”外带逼到死胡同的韩非很想问这么一句,话都到溜出唇缝了,最后还是强忍就透了点风。
“就说说…你——”
是不是真着急暂且不知,起码非公子的脸现在看上去可凭实力制个皇家御用表情包。
“这么晚还孜孜不倦,不仅仅是为了跟我赌钱吧?”
“还有,既要见我,傍晚就离了相府,那么这段时间里,你到哪去了?”
甭管你说啥,是正面侧面十八个面打听,卫庄就是不露一丝风声,非但如此今晚还尤其对他冷嘲热讽不断,也不造自个儿什么地方招他惹他了。
还是阿紫有先见之明还会享福一早就睡了。过了点人家根本不伺候你。
谁像本公子啊……这日子过的……觉都不能睡还得陪人深夜赌博。还非得在院子里。不冻死人不罢休。
骰盅往桌上一搁,又悬腕一提,韩非开始漫不经心乱摇一气。包括头部。
虽说美其名曰是被保护了这事挺值得感动,可依旧经不起推敲。因为就算姬大将军那头,夜幕没几天就吃饱了撑的搞个刺杀行动,可他至于吃那么饱那么撑一天之内叫人来搞死本公子两次么??这来由也未免忒牵强。
“是不是白天干了什么好事,现在不敢回去了?要不…给你准备个地铺?”
说着,韩非自斟自饮,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准确到可怕的假设。
“诶呀,有什么话说开了大家不就好了嘛?别太紧张~”
何况紫兰轩里可都是好说话的人儿,而且没有搓衣板喔(#^.^#)
话说卫庄兄你真的用得上搓衣板么?不是自备有鲨齿跪的么。
咳咳。扪心自问,还敢开玩笑么?
卫庄兄眉心已经蹙成银色的峰峦大川了。
这是韩非少的可怜的判断闭嘴与否可预见性较强的信号之一。
“你以为可以凭借套话转圜的颓势,已是死局。”
卫庄停手的一刹,身上突然有些发冷,韩非紧了紧衣裳。
夜寒霜重,冷宫犹是,他外面罩着紫色旋纹氅衣,衣襟四周刺绣锦纹也是略深一些的暗紫色,嗯,这种造价不菲的衣料要是全撕碎了再把人绑起来白玉簪子似的跟东南指向的旗子并排插在不用借的西北风那个吹的城门楼顶上晾一晚一定很爽。
“哦?”
韩非挑眉,浑然不知自个儿已被人编排了,尽管五局三胜制他已连输两局,却看不出焦急的神情,只是卫庄扫视他那种捉摸不定的眼神同时带给他紧张与兴奋。
“你今日过去,张家那边,还是坚持原先的想法?”
呵,总的来说无能的废物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很擅长转移话题。
“张开地明哲保身不屑一顾,子房设想不少,却无一证实,还有人,”
“呵,连人死了都不知道。”
你是说张家奶奶?
“那么你,也还是坚持己见?”
对。十有八/九就是电信诈骗。
“没有证据可以表明他还活着。仅仅通过笔迹,没有理由使我相信。”
对于那封信,卫庄一开始就持怀疑态度。何况根据流沙日前在赵国方面传来的最新消息,已经确认找到了当年那场绞刑的围观者。
所以,在牵涉重大组织利益的层面,直觉永远不如证据来的牢靠。
“咸阳的事,难道你也不觉得可疑?”
“咸阳再乱,一个别国质子也掀不起风浪。背后操纵者,显然另有其人。他要做的,无非是向世人揭示部分真相,可惜即便澄清了冤屈,也并无任何实质效果,不过是自己内心的可笑慰藉罢了。”
卫庄总将事实直白吐露到有些无情,韩非却报以一声苦笑:
“虽然一切都建立在假设与推测之上,却很难控制住不去继续推演。或许是,真相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包括,成蛟的去向……”
“如果你是想与我讨论真相,那么现在可以闭嘴了。”
“这个话题,败者,没有资格谈论。”
“这正是我要说的,”
他幽幽接口,却不再说下去。徐徐掀开骰盅,里面的兽骨制的四颗骰子轱辘轱辘还在转,直到许久不眨的眼皮有些酸了才停下。这局他赢了,还是满园春。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来了……从邯郸到新郑这一路千难万险的,你确定不用亲自去,或者…至少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一下?”
“要是连窝都爬不出的废物,还是不要死在外头现眼。”
“……”
“有一个重大却不怎么紧急的建议,你要不要考虑采纳一下?”
“要是你不确定,最好不要浪费我考虑的时间。”
哥,请你听题听下重点,我说的重点是“采纳”而不是“考虑”。
韩非纠结要不要重新复述一下,无处安放的手撸起左手袖子,又已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也不觉摇起骰盅。
“这位首富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富裕,虽然没有确切估量,但与七国的各大富商均有往来,确切地说,是公认以他为首。”
“翡翠虎亦在其中。”
“呵。”
“毫无惊喜。除了罗网,夜幕是七国中出了名的擅长搅和。”
搅和?。。。
嗯。极精辟。
韩非本来费尽心思铺垫了很久就想着不要这么尬,结果。
呵呵,骰盅差点气掉了。
“所以我觉得要是人家和烟雨華年的姑娘们辛辛苦苦一路过来表演个歌舞啊杂戏啊什么的你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配合配合至少代表我大韩青年展示一下高雅情趣不要往那一杵就是一天看人表演跟看出殡似的你觉得能行吗?”
言毕,强行挤出一个虎头蛇尾式尬笑。
**你肺是叫驴踩了么?
由于索性一口气和盘托出,憋的他肉眼可见手臂上的皮肤一粒粒起了惊恐的粒子。
许是天实在晚了,也实在累了,韩非长吁出一口气,再瞥向卫庄时眼中却闪过一丝托付的神色,或许自己也没在意,会偶尔不时流露这种神情,无论对是卫庄,还是紫女,以至子房,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只是每次都被卫庄无巧不巧地捕捉到,虽然予以的回馈还是懒怠置喙,往往微颔了下便径自走了。但还是多少会认真听。
哪怕是韩非提一些听起来再荒谬也无比的高论这种现象着实屡见不鲜。
“不会。”
卫庄肯回答充分体现这意见他是听进去了。但说的也是事实。
“不会可以培养啊!紫兰轩也太得天独厚了,再说,你不会允许自己有弱点的吧?”
“激将太过幼稚。方式也很俗套。很适合你。”
你没听错。是庄恼办三连本连了。
男人显是不欲多言,他第四局的骰盅还原封不动搁在桌上,却不打开,起身只欲走。
韩非掀起卫庄撂手了的骰盅,心想早知道说了这句他就走了自己绝对不会等到现在,可现在他又不甘:
“最后一句!”
哎呦嘛卫庄兄你这回不但听见还站住了??竟然没选择性失聪???
由于卫庄的诡异配合让韩非一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愣了一会,才呡了呡唇道:
“真正高明的赌徒,往往会让对手看到嬴的希望。”
揭开骰盅,这回更好,韩非混江龙对卫庄满盘星,嬴的有点悬殊。现在是二比二平。二人皆连赢连输两局。
更不寻常卫庄并未立刻反驳,相反,只不去理一理散乱银发,偶尔懒懒侧脸回眸瞟了一眼,桌上的局势。虽然离了几步远,韩非还是能越过他那高挺的鼻梁看到另一只眼睛的睫毛。
“所以,我会嬴。”
须臾,男人浅浅一哂,撂下短而掷地有声的回答,顷刻间身影消失不见。
meidianle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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