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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上)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可如今北风都到了大半个月,初雪却迟迟不肯赴约。
时气天干物燥,不仅子房病了,连徵羽今日一起床也觉得肠胃不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咳嗽。大家都这般,灵雎也没工夫自娱了,小银吊子上“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气,雪梨的清爽和冰糖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盈全室,别有一股温馨的意味。
来了半天也没享受到人招待一下,芍倾只得耐着性子眼瞅着灵雎轻轻地吹着银匙中的梨汁,又一匙一匙慢条斯理地送入徵羽口中,直至一整碗冰糖雪梨用完,才软磨硬泡把她给拖了出来。
呵,本公主要送你东西怎么弄得还跟耽误你事了似的??
“喏,这可是昨儿父王新赏我的,我一下都没舍得戴,送你啦~”
两人边说边往茶室走,灵雎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推入掌心之物触手生温,质地极佳。
“就是名字拗了点,叫什么…祉祚满福玲珑簪?唉,凑合瞎戴着玩吧,明腻了再送你一个~”
那簪上的玉璧是天然的芙蓉色,浑圆天成的一整块,当真稀罕。
灵雎一见芍倾亲自到房间寻她就知有事,就是没想到她是急着过来送礼的,心中喜疑交加,却从不吝惜赞美:
“这名字真吉利,也好看。色正不邪,且均匀和,你自己怎么不留着?”
“我多着呢,不过其他的我都戴过了,都旧了,“
芍倾所说的“旧了”,灵雎很明白指的多半是她戴不过一两次新鲜劲就过了的。
“而且也没这个好。尤其这个上面的大福啊,你别看它白里透红的,但其实是一块玉,而且贵就贵在是用我大韩上好的南阳软玉名种‘透水白’,以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若是制造过程中工艺有一丝不妥,整块玉就要废掉。”
南阳玉乃韩国国宝,素以质地细腻柔润,色泽斑驳陆离而著称,据说共有七十多个色彩类型,芍倾素日佩戴的粉红一色的玉石首饰几乎全部出于此种,其地位可见一斑。
“好是很好…可这太贵重了,不能收啊…而且你是公主,佩戴名贵的饰物自然合身份,我这平民丫头戴出去,估计人家都以为是我抢的呢。。”
“哎呦你就拿着吧!上回你送的庄的那些棋谱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给个机会行不行?”
“可是…”
“又可是…可是个啥?就说我给的,我就不信能怎么着?再不然,你就说是小良子…”
她边说边以拳阖掌,一百二十个认同的样子:
“对!我俩一块给你买的,反正他们家也有的是钱~有我俩给你顶着,总行了吧?”
这不是钱的问题,就是首富他买的起王宫龙袍你问他敢住敢穿么?
“行了行了快别编了你这越描越黑。。”
脚底不稳,灵雎赶紧扶住门槛。啧啧,该死的落枕又犯了,走路都没法好好低头看路,差点就被茶室的门槛给绊个马趴。
不过好在只是个大福,没有太象征身份的彩翟、凤凰之类的图案。
“那我给你戴上~”
“现在就戴?…等下我先把头上这俩璎珞摘了…”
就着铜镜跟前坐下,脖子却不敢稍微弯下。要说这茶室还真是多功能俱全,平时喝茶喝久了还能照个镜子补个妆。
“摘吧摘吧…你说你,平日璎珞也不多戴几个,就俩,要是多几个跟这簪子还能搭配一下相得益彰多好~”
“哎呀不好,太多了,就喧宾夺主了~”
平生第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灵雎自然喜不自胜,要不是芍倾主动说要给她戴上,她一定给整个精致小盒妥妥收藏起来。事实上,自从前些日子喝茶无意中提起儿时旧事,虽然已经尽量不去触及过往的阴暗面,整个人还是有点负能量爆棚。
可今这一下又说好就好了,若说这女孩子的幸福心情来的还真是容易。
“一戴上你这簪子,感觉都要变成妖姬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喜欢的不得了。不在别的,只在这是她平生第一件礼物。
芍倾闻言咋舌,不觉停下正在给灵雎捯饬也不什么发型的手指,脸也伸到了灵雎面前仔细看了许久道:
“哪有?明明还是很可爱呀~看本公主给你梳一个超级无敌可爱的发型配这簪子~”
“也是,哪那么容易。"
“…什么?”
“我是说,即便是妖姬,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何况,妖姬又有什么不好?”
这话背后挑起的异端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芍倾注意力好像全在灵雎头发上,也未曾停下手中玉梳,口中只罕有正肃道:
“别胡说!妖姬到最后可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被杀头就是被绞死之类的……”
“远的不说,就说帝辛一朝的妲己,狐媚惑主不说,还残害忠臣,坑害父族,炮烙无辜百姓…我平时虽不好看史书什么的,但也知道,这可是大奸大恶之人!”
史书上的的确确是这样记载,一切正史,无一例外。
片刻静穆,灵雎仍是坐于镜前没有一丝异样,而芍倾却是站着给她梳头的,因此俯视镜中只能看到少女唇部的特写,那毫无疑问是一个无比粲然纯好的笑容。
“是很病态吧,但其实我…能理解一点点,这种心情。”
十六岁被当做厚礼进献,那个素被称之祸水唾弃的年轻女子,她要报复的不仅仅是帝辛,还有当初狠心抛弃她的父族,把她当作亡国祸水只欲除之而后快的忠臣,甚至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平淡幸福的普通百姓。凭什么在她看来千辛万苦也得不到的幸福,就有那么多人始终拥有还觉得是理所当然?可她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就一辈子做一个男人垂涎的礼物然后须作一生拼地固宠么?
当善与恶一视同仁,一同被揉入了仇恨,换句话说,她是在报复这个世界,用她自己的方式。最主要,最后,她成功了,不是么?
“你能理解?为什么?是理解帝辛与妲己之间的感情吗?阿灵你说的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为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我自己乱想而已,毕竟史书只是罗列史实,而非伸张态度。”
“不过我决不相信是因为爱,”
“嗯?”
“我不信商的覆灭是因为帝后纵欢私情,由己及人,你会爱上和你祖父大致同岁的人么?”
“这个…确实有点没人伦了。”
“倾儿,你觉得妲己是大奸大恶之人吗?可我能理解,甚至还很敬服她…那我以后…会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可为什么就会理解那种感觉?
那种明明是被人控制,却拼尽全力也要摆脱,不可摆脱的伤害,不管以何种手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完全不想理解。那种过早就被迫理解了的事情。
虽然那个人也并未做什么称得上是太坏的事情,但总归,是让她见识了人性的恶。那种本性上的恶,能造成多少伤害,其实只在于它驱使了什么。
“你?”
一语既出,芍倾刚好梳完,完成任务似的将玉梳往妆台轻轻一掷,她弯下腰,将视线平行于镜中少女的茫然杏眸,似乎在和头脑中妖姬的幻想对照一般:
“变成妲己?”
蓦地,她笑得几乎要打跌:
“哈哈哈哈,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谁我都信,但你不会~”
妖姬至少也要长一张像胡美人或是明珠夫人那样的脸吧?你这是啥??小绵羊?小玄奘?or小鹿斑比??
“你就是那些书看多了,回头见了小良子看我不训他,看他把你给教成什么了?”
“跟子房没关系啦,其实看多了,也会怀疑,真是确有其事?你说,真有这种时隔千百年的巧合吗?”
“什么巧合?”
“商之灭夏,罪在妹喜;周之灭商,祸在妲己。”
她把璎珞往妆台上重重一搁,“哧”一声冷笑,不无快意,雪白纤细的指尖慢慢抚上光泽完美的祉祚满福玲珑簪:
“哈,你说,等到我们生活的时代灭亡的时候,责任在谁?”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芍倾乌溜溜的眼珠任性溜到一边,完全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事不关己噗嗤一笑:
“难不成,还在你我啊?”
说完她敲灵雎脑袋,又一下闪的远远地,灵雎觉得就她这鬼步可以直接跳舞了。
“喏,既然收了簪子,我就再送你一份礼物~”
“还送?不用了不用了,我保证向你对棋谱那样宝贝这簪子~”
“这可不行,今天这礼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说着,傲然抬颌,香儿很有眼色地立刻跪下,将连同黄梨木小托盘里的芙蓉色宫装一并高举于顶,急急恭声道:
“请姑娘火速更衣!”
火速是指???
“(此语音同上内心)”
“跟我一块去相府啊~”
她一边说一边给香儿使了个眼色,香儿又立刻站起就要给灵雎换衣服。
“子房病了这么多天,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可以出去吗??!”
噢噢,怪不得刚才就觉得这发型看上去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早打算好给她梳成宫女的发式好混出去,可话说回来,你确定你这发型是超级无敌可爱??
“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每次玉姐姐写信过去都代咱们问好了,还送了药方…”
虽说灵雎在紫兰轩一住就是一个月,其实早就给憋闷了,实在是分分钟都想出去玩玩逛逛,每每看芍倾自由出入更简直没给她羡慕死,此刻听她说能出去,心绪也似风鼓弄了的深粉窗纱轻扬,脚底立时如踩在云朵之上,飘摇不定起来。
这么一犹豫,香儿手脚极快,已然大功告成。
“听我的,送八百张药方也比不上你过去看一眼!”
见她动摇,芍倾哪有不抓住时机的道理?
“可是…”
灵雎心里想什么芍倾这时候倒是再清楚不过,包括紫女弄玉在内,虽未明示,可一个个甚至平时连外厅都不让她去,更别提是出大门了。再加上送她来的人是卫庄,具体交代过什么也未可知,平时更没人敢提类似的要求。提也没用。
“哎呀走吧~再晚子房都要病入膏肓了!”
说着,便来拉她手,灵雎手被拉着云里雾里疾走几步,尚不能决断:
“…子房他真的病了?”
芍倾已然开始按照韩非事先的叮嘱做后续安排:
“香儿你就待在这儿,别让任何人看见你没跟出来!还有一会弄玉来的话你和她说一下。还有徵羽。”
嘛,还好徵羽今一早病假了卧床休息,否则准还得耽搁。
“是。”
一旁灵雎有些惊讶地看她做一系列安排,怎么看也不像是芍倾的做事风格,这时手却被她拉住再次奔跑起来,边回头笑:
“那还能假?我哥都快急哭了,快走吧!”
她的脸庞隐约在发髻中重重叠叠的绯红嫣紫盛放芍药之下,日光下花朵一层层地渲染开绚丽的浓彩,连她的背影亦愈加迷离起来,为追赶上她步伐,灵雎亦奔跑起来,后园冬阳遍洒,金辉万丈,连宫装裙裾都闪烁着一叠一叠碎金般的光芒,好看极了,其实很喜欢这种被她这么拉住往前跑的感觉,好像谁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管,或许会有人议论,或许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但就是很喜欢,此刻内心砰砰悸悸地刺激跳动,仿佛私奔一般,广袖翩然,梳得水滑的双鬟洛仙髻下垂落的几丝碎发被风拂在脖颈间酥酥的痒。
“灵桑、倾桑,哦哈呦裹咂伊嘛思!”
奔至园中,途中几个非战斗侍女纷纷退后鞠躬,异口同声。
“…她们说啥呢?”
“前两天来了几个东瀛的武士,紫女姐姐说都跟着学几句,方便招待,”
“他们东瀛人都好游学,没事就爱到处跑…咦,什么味道?”
眼见要跑到前厅,灵雎鼻尖忽扇,轻轻一嗅道。
“…唔~是琥珀光的味道,你也闻见了?”
“有点像酒味,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酒啊~又叫‘好汉怂’,据说是玉门关外的特产,味儿特窜,酒里带风,不是海量可喝不起~”
“哦我忘了,阿灵你平时不喝酒~”
“对呀~”
谁没事喝那玩意,喝完迷糊不说还辣嗓子。也不知九公子怎么就那么好这口。
而紫兰轩外的世界,依旧是无比神秘莫测的,就像是一个重重身世未被揭开的人。
被城中热闹吸引,灵雎食指挑起靠左侧的小窗布,果见满目皆是盛景繁华,而目光却终是辗转于马车疾驰而过的轨迹,深浅不一的辙印,若有所思,清水杏眸倒映着树梢枫叶般的漆红色。
如此繁华之城,应该是容不下谁的惝恍或是哀伤的。
“阿灵,你刚才为什么说‘子房是真的病了?’他不真病,难道还是装的啊?”
上车不久,芍倾便打量着灵雎一身十足新鲜靓丽的打扮,笑嘻嘻问。
“我可没说是装的…就是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
“嗯,你说老相国看不惯九公子做派倒有可能,只是若说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争斗…”
说着,她微微摇头,幽幽抬眸,
“如你所言,撇开九公子与子房自幼的交情不说,就算张开地当真翻脸,九公子也没有必要与他斗。”
韩相张开地,两朝元老,在朝中有如此威望,是得之于老。如今他已是垂暮之年,家中唯一袭爵的四世子却英年早逝,子房也还年轻,张家在朝中再无亲眷可依。若此时不依附王族,一旦他这把老骨头出了什么岔子,被人趁虚而入,无异于自毁张家百年基业。因此,他亦是失之于老。
“因为他真正需要斗的,从来就不是九公子,而是时间。”
“你的意思是…其实老爷子并不想和我哥作对?”
“找不出理由啊。”
反感作风是一回事,上升到政敌高度就没必要了吧。
“emmm…估计我哥听你这么说会很高兴吧,他可是很紧张的样子……”
呵,的样子。
“哎找你这么说,庄…会不会他也在那?”
“嗯?相府吗?妹夫没告诉我说他也要去啊……”
“噢…”
芍倾微微沮丧,灵雎试图安慰也一时找不出什么可靠说辞:
“嘛,不过出于情分,他肯定会去,但…要是还有别的,就不一定了。”
“…什么别的?”
“就是别的打算啊,他那种人又不会把情分当饭吃…具体我也不知道,就算有别的也应该是你先知道吧?”
“emm……也是哈。”
还没进巷子口,车夫就停了马车。灵雎落脚抬头便见巷口两侧石碑上的两列题字“文官落轿,武将下马”,也难怪人家相国大人谱大,论起来,这还是韩昭侯时王上亲笔所提的八字手书,后世除了历代君王,其余凡王族都要步行入内,旁人就更不必提了,一般人你连巷子口都进不了。张家百年基业,匆匆一眼足可见一斑。
“唔,这巷子还挺长。”
“呵,走吧,还远着呢。”
车舆坐久了也是无趣,灵雎倒挺愿意下来走走,眼见周边府邸大多清雅肃穆,就知这整条巷的住户身份都不一般。
由于是作为贴身宫女的身份,下车后灵雎便跟在芍倾身后保持一步的距离,直至抵达一座高筑巍峨的府邸前。
那个时代,越是显赫的人家越是注重祉祚永延,因此力求图必有意,意必吉祥,这一点,只往相府门前这两头镇宅吼的石狮子看就是了。
“光把身子磨亮了有什么用啊,最主要磨这里,”
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先是指了指石狮子的头,又敲了一下正拿着汉白玉石一丝不苟一下一下打磨石狮上滚凿绣珠的小石匠的脑袋:
“脑壳不灵光,哪光都不行!”
看来这年头想在相国大人家里混的下去,别说仆人,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要头脑灵光。
训完回头正见芍倾一行人来,那小厮忙就地打了个千,满面赔笑,一溜烟跑进府里说是传话请相爷即刻出府相迎。
伴随光影的转合,时近正午,少女们的影子半隐在高大得近乎雄伟的五福长春柱下,亦带了一抹威严之色,隐隐有贵胄之气掩映在雍容姿态下。
“通报半天,见鬼去了。”
芍倾自言自语,臂上粉红团纱绣嫣红盛放芍药的坠珠披帛被风轻轻拂起,语中隐隐已有怒意:
“哼,要不是我哥说情,再加上我当时放了狠话,说要是你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还好你来了,否则本公主才不来。”
“…你先别急,也许相国不知道你今日会来,还没准备好。”
“子房都知道他会不知道?就算不知,那现在总还知道了吧?罢了,反正也习惯了,每次来他老爷子就没相迎过,哼,尊上等臣,没听说过。”
说着,她缓下急怒之色:
“阿灵,我们走!”
“…不再等等吗?”
灵雎边说边揉了揉脖子,别的倒没啥,就她这个脖子时间长了关键时刻是真掉链子。
“再等菜都凉了,你跟着我往里闯,我就不信他还敢治我罪,没事闯出什么毛病有我呢!”
于是侍卫什么的乌泱泱都留在外头,拽着灵雎俩人急火火就往里走。
这一走不要紧,进了相府外院半天竟都空无一人。主子仆从,一个都没有,四周是隆重到老气横秋的院落配置,墙面清一色的青灰砖石,乃是质地坚硬、表面有花纹的空心砖,阳光透不进来一星半点,北风那个凄凉一吹,满院落叶铺天盖地乱飞一气,扑面而来阴气森森的萧瑟肃杀,女孩们心里一阵哆嗦,直跑了起来。
这相府芍倾是来过不止一次,虽说每次张开地就没露过面,但至少子房会出来迎接一下,这下他一病,怎么相府一下子就成寂寞空庭了??
不过从外面看相府和巷子里的其他建筑没什么太大差别,里头却深的很,纵深长不说,还有好几个跨院,跟个小迷宫似的。这不,芍倾她们刚一跑进一个跨院,一束阳光倏地自头顶斜斜射入,顿时满庭满园的无限晴好,院子里的地上齐整的浅草坪甚至还有绿意,即便是已经枯黄了的,在暖阳的照耀下都显得明快亮堂。
这让芍倾心里松一口气,看来方才外院那光景只是风大又没照着太阳的缘故。
“嗖——”
耳后疾风猝起,溅起一二惊澜。跨院很大,一时她们闯入都没看到有什么人,直至冷不丁三支月牙鈚箭镞几乎同时擦着鬓边芙蓉色玲珑簪上玉璧不过二指距离纷纷射中百步外庭北端的稻草靶心,少女惊呼一声,才有所惊觉。
自庭中顺着箭乘风处遥遥望去,
庭南一角浅草上一公子,青丝半束,一袭淡白深青长衫昭风飘然,浅紫色抹额下延遮目,唇浮浅笑,长身玉立,正所谓“病入膏肓”——
人在原地,射上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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