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独白

　　年关将至，承平商店没什么生意，朱明笛干脆把大门一关，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闲得发慌。刁达原本还常与拳会弟兄们混在一处，这会儿人散的差不多了，只待在家里陪朱明笛。

　　元秋学堂里也放了假，一日三餐都是她一手安排。朱明笛乐得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这日正拉了刁达，吹笛子给他听。

　　院子里阳光正好，也不甚冷。朱明笛一曲刚刚吹罢，正等着刁达夸奖，便听到身后有人“哟”的一声，“朱老板，没想到你名字里有个笛字，还真会吹笛子，吹得还像模像样的。”

　　朱明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适才吹笛专注，都没注意这人什么时候悄悄摸进来的。当即收了笛子，回身笑道，“你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就说你这个刁大哥，看着五大三粗，莽夫一个，谁能想到他还会吹箫？”

　　适才那人还没答话，另一人开口了，“真没看出来刁兄弟还有这一手，朱老板当真艳福不浅。”

　　刁达轻咳一声，面上少有的现出些羞赧之色来。朱明笛护短，上前一步揽住刁达手臂，佯怒道，“啧，穆平，老实交代，这两个月你给你白哥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连玩笑都会开了。”

　　偷听了半天笛子的，正是昨日才回到曦城的穆平和康小白。

　　穆平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康小白开的什么玩笑。朱明笛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举起手中玉笛戳了下穆平的肩膀，调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你想学的话，晚上回去，让你的白哥偷偷教你啊。”

　　刁达听不下去，暗中环上朱明笛的腰，拧了一把。穆平转头看向康小白，老实问道，“白哥，你也会吹箫？”

　　康小白面上看不出什么，一本正经与穆平对望，“只是略懂，不敢与刁兄弟相提并论。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朱明笛噗的笑出了声，刁达板着脸，也抿着嘴唇忍笑。穆平虽仍没明白，却也看出来几人是话里有话，故意取笑，有心找回场子，便向刁达看去，“略懂也敢教我么？那我不如跟刁大哥学。”

　　此话一出，却是让几人笑得更厉害了。刁达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不行，这个我教不了你。”双眼只不停睃着朱明笛。朱明笛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可没有不让你教。”

　　康小白笑了几声，脸一板，正色道，“听到了？别人不愿意教，多半是嫌你太蠢。”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穆平气道，“只拿我寻开心。朱老板，你给我解释清楚。”说着奔过去，作势要扯朱明笛的袖子。朱明笛笑着点头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他躲开穆平的手，忽然大喊一声，“元秋，你师父回来啦。”

　　“师父？”元秋待在自己屋内读书，听到朱明笛喊她，忙出来看。这些日子朱明笛没少用这事逗她，起初告诉她师父出门几天就回来。后来大门口一有动静，便让她去看看是不是师父回来，这会儿元秋还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亲眼看见穆平与康小白二人都在院子里，才欢呼一声冲了过来，一下子扑进穆平怀里。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朱老板说你把我丢下不管了。”

　　穆平闻言有些愧疚，这段时间他的确鲜少想起元秋，若不是康小白偶尔提醒，他还真想不起这个挂名徒弟了。这会儿元秋抱着他的腰不放，穆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起他要收养元秋的时候，康小白还有些生气，责怪他不负责任，他还有些不服。

　　看来康小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穆平想着，还是要对女娃多些关心才是。他抬手摸了摸女娃的头，又掐了下元秋嫩嫩的脸蛋，说，“看来朱老板把你养得很好，脸都大了一圈，还长高了不少。”

　　伸手在元秋头上比了比，穆平诧异道，“这才多久就长高了那么多？八九岁的娃娃，能长这么高？”

　　此言一出，朱明笛和刁达都一脸古怪地看着穆平。就连元秋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嘟嘴问，“师父，我今年多大？”

　　“八岁？九岁？”穆平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元秋道，“师父，过了年我就十四岁了。”

　　“什么？”穆平张着嘴，愣愣地说不出话。刚看见女娃的时候，只觉得她和小金铃差不多大，还比小金铃瘦了不少，怎么看都不到十岁。带回来之后，也一直只当她是个八九岁的女娃娃，倒从没亲口问过她的年纪。“十四岁了，怎么你之前那么小只。”

　　“你这师父，连徒儿的年纪都不知道，不如把这徒儿送给我吧。”朱明笛摇头道。康小白在一旁听了也有些惊讶，他自己也一直以为女娃不过八九岁大小，没想到已快十四岁了。

　　穆平权当朱明笛说笑，拉着元秋道，“元秋，把你送给朱老板当徒弟，你愿意吗？”元秋干脆地摇头，“我不，要送也是送给刁叔叔当徒弟啊，朱老板什么都不肯教我。”

　　穆平笑吟吟看向刁达，正想着开句玩笑，不想刁达一脸认真道，“可以啊。”

　　“嘿，刁哥你刚刚不肯教我，这会儿却愿意收元秋，这待遇差得也太大了吧。”一句话刚说出口，就被康小白搂住了脖子，手掌掩上他的嘴，不许他说下去了。

　　“天冷，别让女娃着凉了。进屋再聊吧。”康小白淡淡说了句，放开了掩在穆平嘴边的手。手指在穆平嘴角划过，穆平双颊有点烫，多看了康小白一眼。

　　元秋还被穆平拉着小手，正好抬头看了一眼，隐约觉得师父和白叔有点奇怪。可白叔已经放开了师父，进屋去了，师父望了两眼，便拉着她的手也往厅房走。好像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元秋很快便把这事忘了。

　　说是来接元秋，却在承平商店待了一天。本该一脸嫌弃撵他们快走的朱明笛好像转了性子，热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只不过，做饭的还是元秋。

　　饭后刁达陪元秋去读书，穆平又是惊得眼睛快掉出来，朱明笛见怪不怪，懒懒道，“别看他像个粗人，还在曦大读过书呢。可惜只读了一年就混拳会去了，陪元秋读个书还不是小菜一碟。”

　　“怎么只读了一年？”穆平问。朱明笛不想与他细说，挤眼道，“让你白哥自己待一会儿，我给你解释解释什么是吹箫。”他拖拖拉拉把穆平拽走了，让康小白自己去偏房歇个晌午。

　　穆平还在犹豫，又禁不住好奇心，半推半就被朱明笛拉去自己房里。一进门朱明笛便迫不及待地打听起来，“你和你白哥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没有？”

　　“什么进展？”穆平口中不肯承认，心里却骚动不安，想到昨晚的冲动，也有心问问朱明笛该怎么办。只是碍着面子，仍嘴硬道，“你还没给我解释，那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懂。”朱明笛嫌弃地撇嘴，凑近了穆平，“就是……”

　　“你们……下流！”穆平听了涨红了脸，想到自己还说要跟着刁达学什么的，恨不得一拳把朱明笛打到失忆。不过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还可以这样……”

　　朱明笛口中啧啧连声，伸手捏了一把穆平的屁股，“你白哥怎么什么都没教你啊？你们该不会什么都没做过吧？”

　　穆平连忙否认，朱明笛不依不饶，非要追问他们做过了什么。听穆平吞吞吐吐地说了，一脸鄙夷地道，“那你呢，别说你不想被你白哥这样那样……”看了穆平脸色，朱明笛一惊，“不会吧……难道你想对他……”

　　穆平红着脸，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啊穆平。”朱明笛笑了两声，“你这小身板，也有想翻身的一天。你这心思，康小白知道吗？不如我现在就去告诉他。”说着作势要往外走。

　　“哎。”穆平一急，抓着朱明笛胳膊不放，“你……你别说啊……”

　　朱明笛只想逗逗他，并不是真的想告诉康小白，穆平抓得死紧，他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好任穆平抓着。“放心，我不会说的，你放开。”

　　穆平不放，抓着朱明笛的手指在他袖子上抠着，“你……告诉我，怎么做。”

　　朱明笛一愣，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早说过，你总有一天要来求我教你的，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当时说没想过的是谁啊哈哈哈。”

　　看到穆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朱明笛感觉自己的坏心眼终于得到了满足，又嘲笑了穆平几句，才认真了起来，故意对穆平说得很详细，还从自己床前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瓷瓶交到穆平手里，让他放心用，用完了再来拿。

　　看到穆平潮红的脸色和眼中不带掩饰的惊讶神色，朱明笛又暗笑了一阵，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和康小白分享这小妖怪的可爱反应。

　　朱明笛确实有事要找康小白，却不是说穆平的事。他见穆平仍握着瓷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翻出本册子让他自行研究，自己去找康小白了。

　　“怎么？你又给穆平出了些什么坏主意？”康小白在偏房假寐，听到朱明笛的脚步声，睁开眼睛坐起身。朱明笛一时险些抑制不住冲动，几乎便想告诉康小白，你那只小豹子刚刚问我怎么将你吃干抹净。好歹忍了下来，心想后续如何，只要问问穆平便知，此时说了，反而让康小白有了防备。

　　他一抬头，嘴角笑意顷刻间收得干干净净，“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会儿穆平正害羞呢。我找你有别的事，刁达要回老家过年，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康小白想也没想便出言拒绝，说这话的若是刁达，他还不觉怎么，可朱明笛却找他说起此事，不免让康小白有些疑惑。“我们去做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你要和他回去过年，让穆平接走元秋？这会儿怎么又变了？”

　　朱明笛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曦威将军要回来了。”

　　“嗯，那又如何？”不过是人世纷争，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事没那么简单，你们这些日子不在曦城，或许不知道。”朱明笛皱了眉，“如果只是人类的争权夺势，自然不用担心。可我发觉，曦城近来常有大妖活动的气息，或许与曦威将军不无干系。”

　　他指尖不停敲击着桌面，在桌子上按出一首笛曲。“我有私心，不想让刁达卷进去。若真有大妖在背后谋划着什么，我们尚且可以全身而退，可刁达只是个普通人。他讲义气，留在曦城，我怕他掺合其中，难以自保。”

　　“你也保不住他？”康小白问。

　　“我怕。”朱明笛道，“我没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也不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只想他平安无事。所以，你们要不要离开曦城？”

　　康小白蓦地想起旦增说过的魔物，莫非与朱明笛说的大妖有什么关联？他想了想，已有了主意，“只是叨扰刁兄弟了。”

　　“怎么？莫非你还赖在他家不走了不成？”朱明笛挑眉笑道，“那就这般定了。”

　　“等等。”康小白叫住转身要走的朱明笛，“关于大妖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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