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女

　　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夜色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歪了歪脑袋，清澈的目光中带着疑惑，她的声音低了低，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死的时候，我在那里边。”

　　戚小小挑了挑眉：“里边？”

　　小女孩喃喃的道：“就是那个泥做的、长和我一样的东西里面睡觉。”

　　戚小小猜到，这小丫头说的可能是祭堂里供奉的‘神像’。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她：“等我再出来后，人就都死光了。”

　　“那在此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祭祀……”

　　“和今天一样？”

　　小东西捣蒜般的点了点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感觉到，那天之后，我好像产生了变化……”小东西抬起脑袋，忽然有些茫然的道。

　　怎么说呢，是那天之后，阿花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饿肚子的人吃饱了饭一样，虽然她并没有那种饥饿感，但她的身上仿佛多了什么东西，她好像变得更厉害了，她能走的地方也更远了，以前只能在祭堂周围打转，在那天之后，她可以到村子里面的任何地方了，虽然仍然不能出村，那些‘人’仍然看不见她。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阿花对于这种陌生的感觉，有些好奇，有些疑惑，也有些害怕，但最终都没有人能给她解答。“因为没人能和我说话……大姐姐……”

　　她就在这个村子里飘啊飘荡啊荡，又无聊又无趣，眼看着那些死去的人好像复活了一般重新开始生活，晚上成为这个村子的养分，又生又死的活着。

　　中间也曾有过活人来过这里，这些地方一年中总会来个一两回外面世界的人。

　　他们被这个村子热情的招待，吃下村子里给的食物，然后再也不能离开。

　　再然后，她看到了似乎能够看得见她的戚小小。

　　头一次见到能够看见她的人，还是一个活人，阿花害怕的跑了。

　　然后又好奇的偷偷的跑回来，看见对方进入祭堂，又在祭堂的小窗口外面偷偷的看这个人。

　　对方好像真的看得到她，还和她目光对视了！

　　然后她吓得又跑了……

　　果然，这个人好凶，一下子就将那些人，将这个村庄打回了原形。

　　只可惜打破这一层‘假境’根本没有用，她只会又回到进来这个村子里的时候，然后周而复始……

　　戚小小听了小东西的话后，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黑暗中围绕着火光的祭堂，那些火光照在古老祭堂上，仿佛碎金。

　　她动了动嘴巴，“那那个人呢？祭祀那天有没有来？”

　　阿花眨了眨眼睛，茫茫然的转过头看向祭堂方向。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戚小小重复道。

　　对方是巫村的人，还是一个不能踏出巫村的人，那么此刻此刻，对方又是死是活呢？

　　她又看向旁边的另一颗槐花树，在没有摸到树身之前，那就是一颗普通的，只是有些粗重的大槐花树。

　　一个一个斩掉树上的脑袋，还是太麻烦了。

　　而且斩完这些脑袋，还并不确定她们能否离开这里。

　　夜色如墨……

　　一阵狂风忽然吹来，吹得格外的猛烈，带着尖利的啸声，也将大槐树吹得哗哗作响。

　　风吹起的同时，她也仿佛听到了隐藏在风里的另一种声音，一段带着古怪调子的歌声，就像祭祀时他们唱的歌一样，只是更加空灵幽静，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戚小小皱了皱眉，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越过旁边石屋后院儿的木栏，走到那棵槐花树下，伸出手摸了摸树身，看着树冠上出现的脑袋后却没有着急挥出木剑砍下，而是仰起脑袋，望向黑暗的天空。

　　狂风没有停止，隐藏在风里的歌声也没有停止，风中还带来森林和死亡的气息，还有另一种力量，将整个村庄铺天盖地的织成一张大网。

　　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得到那股力量。

　　每一颗槐花树，都有这股力量，古老而醇厚，中间有死亡，有黑暗、以鲜血与生命汇成、带着点邪恶、带着点肮脏、像是被污染的一般，但力量的中心处，仍是祭堂。

　　既是源头，也是汲取处。

　　既是散布这些力量的地方，同时也是汲取其他力量的地方。

　　低下头。

　　阿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槐花树下，毫无声音。

　　见戚小小低下头看她，又抬起脑袋，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上去无辜又可怜，似乎与戚小小说了几句话，胆子大了一些，对方动着粉嫩粉嫩的嘴唇问道：“姐姐，我可以离开这里吗？你可以带我走吗？”

　　说这句话时，小姑娘的身上似乎透着孤独与不安的气息。

　　戚小小看得出来，这小丫头也不是不喜欢这里，她对这里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是一直以来，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所以她的世界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然后忽然遇见能够看见她，能够和她说话的人，自然而然的便想跟着那个让她的世界不再只有一个人的人离开了。

　　只是如此简单的想法而已。

　　正待开口时，突然，戚小小若有所感的转过脑袋，看向了祭堂的方向。

　　闻夜出手了……

　　还有，那个白衣少年的气息，朝她这个方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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