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女

作者:奈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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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村19


      众人重新走进了村庄。

      村庄依旧喧闹,鸡鸣狗叫,人来人往,仿佛从未变过一般。

      而从踏进村子的那一刻,就再次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眼前又是那个胖阿婶走了出来,背着背篓,包着青色的、绣着花纹的头巾,还穿着新衣服,看到他们,率先惊道:“哎呀,你们那么早就起了,都到村子里逛了一圈了呀,我说怎么早上起来看不见你们人。”

      对方仿佛忽略了他们来路的方向明明是村口的位置,也仿佛看不见他们背上一个两个背着的大大的背包。

      说罢不待他们回应,又转头看了看村庄中心处祭堂的方向,勾扯出嘴角笑道:“不过祭祀要中午才开始,你们确实也可以多转转,反正也没什么事!”说完抖了抖身上的背篓,“不过现在阿婶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大概也是中午那会儿祭祀要开始的时候才回屋,你们慢慢玩哈!”

      戚小小几人点点头,以做回应。

      打完招呼,便目送胖阿婶背着背篓,一个人挺着胖胖的身躯,朝村口的方向一晃一晃的走去。

      “那现在我们是回那胖阿婶的屋里,还是直接去祭堂啊?”目视胖阿婶远去的王成问道。“或许,我们要不要去找一找那位救我的先生。”

      戚小小并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只是转过头,平静的反问道:“去哪里找?”

      王成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那岩洞酒窖!”

      “你确定他在那里吗?”

      听到戚小小这么问,王成一顿,犹豫了一下,便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他不在那里?”

      戚小小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过视线,看着眼前的这条两边石屋中间的青石小路,回道:“现在还早,回那位阿婶那里吧!”

      她猜测,今日,那位先生可能不会出现在这个村子了。

      对方,是一个活人。

      而这个村子里面的都是死人。

      生与亡,本就是相斥的,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对方昨日的出现,也可能只是为了把他们拉出去罢了。

      更何况,今日这个亡村还要举行属于他们的祭祀。

      那个被这个亡村仍然供奉的祭堂,或许就是源头,今日这一切的源头。

      回到了胖阿婶的家中,戚小小独自回到了屋中休息。

      窗子依旧是开着的,从屋内能够看到屋外街道上的景像,时不时的有人走过,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还有窗前那盏已经熄灭了的煤油灯。

      天边也依旧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天气。

      时间过得很快,胖阿婶回来了。

      之后,她便问戚小小几个人要不要跟她先去今日成亲的某一位新人那里。

      那对新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戚小小他们来时在村口遇见的热情的阿珠和害羞的阿云桑。

      女孩阿珠十七,男孩阿云桑十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当然,这个村子里的小孩都是一起长大的,都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毕竟这个村子就这么大,所有的小孩,玩来玩去都是那一堆。

      但两人的感情却格外的深厚。

      热情外向的阿珠很爱不怎么会说话有些内向却很稳重有责任心的阿云桑,害羞的阿云桑也很爱大胆可爱的阿珠。

      两人之间自然也有一些可说的故事。

      阿珠的父母,曾经并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因为阿云桑的父亲是个外村人。

      阿云桑的父亲,也就是和戚小小他们一样,是属于外面世界的人。

      他的父亲曾经也是无意中来到这个村子的,负责招待他的就是阿云桑的母亲。

      听说阿云桑的父亲长得挺好看的,处在同一屋檐下,两人互相看对眼,暗生情素,最后便勾的他的母亲与他私自结合怀上了他。

      结果后来,他的父亲就离开这个村子了,离开之前,对方甚至连这个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

      直到阿云桑的母亲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村子里的人才知道了这件事。

      私自与外人结合,未婚先孕,所以阿云桑的存在,是不受村子承认的。

      阿云桑也不肯打掉阿云桑,执意将其生了下来,独自抚养。

      这样一个不受承认的存在,自然也是得不到阿珠父母的认可。

      只是阿云桑和阿珠的感情真的很好。

      阿云桑母亲的家就在阿珠家对门,隔得这么近,阿珠知道对面有这么一个同龄人大哥哥,自然从小就找对面的阿云桑玩耍,阿珠的父母当然拦着不准阿珠找阿云桑玩过,只是阿珠的性子比较叛逆,越不准,她便又要去找对方玩。

      久而久之,阿珠的父母见拦不住,便也懒得怎么拦了。

      阿珠便跑得更勤了。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

      加上长大一些后,大概差不多在阿云桑十一二岁的时候,独自抚养阿云桑的母亲也去世了。

      见对方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有时还要被村里的其他熊孩子小霸王欺负,阿珠便更加怜惜阿云桑,对他更好了。

      时常把其他欺负阿云桑的孩子一个个的欺负回去。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随着两人的长大,两人的感情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一些质的变化。

      然后突然有一天,阿珠跑回去对她的父母说,她要嫁给阿云桑。

      结果可想而知……

      原本见阿云桑没了母亲可怜,阿珠的父母也不再拦着阿珠去找阿云桑,因为就是对门的邻居,平日对阿云桑这个没娘的孩子也算有些照拂,却没想到这一个疏忽,自家的小白菜就被这个父不详,到现在都还不受村子承认的小子拱去了。

      就这样,阿珠的父母一下子就对阿云桑冷淡了下来,一见阿云桑就对其黑脸,很不客气,对其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还把阿珠关在了家里,不准两人见面。

      无论阿珠怎么哭怎么闹怎么了说都不准。

      两人在得不到父母的同意的时候,阿珠甚至还自己偷偷想过,她和阿云桑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在外面的世界,就没人管他们了。也没有人在乎阿云桑是谁,是什么身份,他的父亲是谁,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那后来两人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呢?”在听到胖阿婶说这个故事停顿时,戚小小转头问道。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阿珠的家中,阿珠此刻正一动也不动的端坐在镜面,背挺得直直的,脑袋微微的仰着,灵巧的下巴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温柔的抬着,正在由她的母亲和小姐妹给她净面化妆、穿衣打扮。

      一个拿着细细的两条长线交叉着给她绞面,让脸蛋变得干净光滑,一个给她梳头编发,编着长长的细细的辫子,一个比划着头上身上耳朵上该带什么首饰。

      阿珠的身体明显是紧绷着的,看得出来很是紧张,但脸上却一直带着幸福紧张而期待的笑容。

      情绪十分的多样化。

      “后来啊……”

      胖阿婶继续摆了起来。

      后来阿珠被关起来后没多久就病了,病得来势汹汹,一塌糊涂,连日昏睡,连床都下不来,任谁都没有办法。

      但那个时候并不是巫村的人出村为其祈福治病的时候。

      没有人出来,村子里的其他人又治不好,自然只能送重病的人自己进去求医。

      但其他人是不能随便进出巫村的,重病的病人可以不受限制,巫村的人出村的时候,遇到在外面不能治的人的时候,也会主动将人带回巫村里去。但其他时间,除了真的严重的无法解决的病人,其他人便不能进出巫村,去了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这个时候阿珠已经连日昏睡许多天了,当然不可能独自去往巫村求医,至少再怎样也必须有一个人陪着,阿云桑便主动请缨去了。

      阿云桑究竟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没人知道,不过在把人带回来之后,阿珠的病已经被医治好了,阿珠的父母便没有继续再阻拦两人的事情,一来是不想阿珠再忧虑生病受罪,二来也是被阿云桑打动。

      其实好歹阿珠的父母也是看着对方长大的,本质上并不讨厌阿云桑,只是受对方不干净的身世所影响,也不愿意自己最爱的女儿嫁过去受村中的人的闲话。

      但在此之后经历了这件事,这些小事情好像就显得并没那么重要了,虽然阿珠的父母看着两人粘在一起嘴上不会有什么好话,但也算默认了两人在一起了。

      没多久后,便主动谈及定下了两人亲事,选在今天整个村子最重要的日子,祭祀之日成亲。

      胖阿婶说完之后,见阿珠快打扮好,只剩下脸妆之后,便立刻丢下戚小小几人,也热火朝天的跟着钻进去帮忙化妆打扮了。

      给阿珠亲自涂上红唇,戴上首饰。

      见胖阿婶走过去后,王成悄悄凑到戚小小耳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照如此说来,那阿云桑是不是也只能算半个村中人了?那他死没死啊?”

      戚小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知道。

      反正身在这个村子中,目前任何人她都看不出来是生是死。

      他们表面上看上去与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任何的死气,他们与任何时候都无异,该做什么仍然都继续在做什么。

      而似乎唯一能够确定的办法就是,就是去他们的后院看那颗每家每户都有的槐花树,看一看有没有他们的脑袋。

      而且这个方法还是在后面无意中才发现的,不然,根本没就没有方法确定。

      那阿云桑倒底有没有死呢?

      确定的方法很简单,去对方的后院看一看那棵大槐花树就知道了。

      说想就做,戚小小退出了阿珠的石屋,来到了阿云桑这里。

      此刻阿云桑的屋里也围了许多的小伙子,一个个的笑嘻嘻的围着阿桑打转,时不时的调侃一句,伸手摸一下对方的腰带。

      看到戚小小几人进到屋里面,又兴奋的叫道:“哎呀,阿云桑,昨日远方来的客人也来看你们了。”

      “我们是来祝福阿珠和阿云桑的。”王成嬉笑着脸皮道。

      “谢谢。”阿云桑微微点了一下头,害羞的感谢道,然后看在眼前几位兄弟给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又不好意思的动了动嘴巴,“但是很抱歉,现在无法招待几位。”

      “没事,我们就过来看看热闹的,不必招待不必招待……”

      戚小小在阿云桑的屋里像模像样的呆了呆,便找了个机会钻进了的后院,在看到后眼中那颗槐树下一片雪白的槐花之后,便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这颗长得十分巨大粗壮的槐花树。

      有一颗脑袋浮现出来,浑身飘荡。

      却不是阿云桑的,而是……阿珠的。

      梳着长长的细细的辫子,画着明艳的红唇,与之前坐在石屋镜前的阿珠一般无二。

      是因为阿珠嫁给了阿云桑的缘故吗?

      所以阿珠的脑袋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这棵槐花树上也只有这一颗脑袋,除此之外,除了白色的花瓣和绿色的枝叶,再无其他。

      确定完之后,戚小小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回到了石屋内。

      看着被众人围着,脸蛋红红的阿云桑想道。

      看来阿云桑应该还活着,他的存在仍然没有被得到承认。

      那对方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吗?或者说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的事,而他可能还活着这件事吗?

      对方与眼前的这一切有关系吗?还是单纯的只是牺牲品……

      正想这些的时候,石屋外传来一身高昂的带着兴奋的叫喊:“时候到喽!”

      其他声音也跟着互相应和似的响起:“时候到喽!”

      “时候到喽!”

      “时候到了,阿云桑弄好没有?”那时候门口也钻进了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少年的脑袋,问道。

      “弄好了,弄好了!”一个少年赶紧加快速度将最后一个复杂的月牙银饰戴在阿云桑的脖子上,便一起与其他少年将连推带拽的拉了出去。

      剩下的少年,一人捧起屋内的一个黑盒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整理了一下身资和仪态,就跟在其他人的屁股后面陆续一个个井然有序的走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出去后,戚小小几个才跟着也走了出去。

      然后刚好看见阿云桑牵住了打扮的十分漂亮的阿珠的手,有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慢吞吞的上前,给两人的十指交叉紧握的手腕上绑上一根细长的红绸,才笑呵呵的退了下去。

      而这边阿云桑身后的少年一人捧着一个黑盒子,盒子有大有小,最大的盒子正面有70公分宽,50公分高,穿上去还是挺有分量的,由长得最高壮的少年捧着,最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由中间一个长得最漂亮的少年捧着。

      数下来,共有八个少年,捧着八个盒子,而阿珠身后也跟着有八个女孩,整整齐齐的排着,与对面的少年自相对应着,手上拿着的东西与少年捧着的黑盒子不同。

      她们的手臂上一人挂了一个花篮,里面似乎正是昨日采的那些花瓣。

      不过嘴上都一样,都是叽叽喳喳的,兴奋而期待。

      “哈哈,今天这条街都是我们的……”

      “先别忙高兴,可要快些走,可别让前面今日另一对成亲的阿磊阿美把路抢先了……”

      你听这话,旁边的人也立马跟着他道:“对对对,快些走快些走!”

      于是阿云桑与阿珠走在最前面,其后是捧着黑盒子和花篮的少年少女们,最后才是那些大人。

      大人的中间,则戚小小几人。

      “那些黑盒子里面是什么?”王成问。

      同样走在中间的胖阿婶听此,回过头来解释回道:“那是将要结合的新人给草鬼婆的祭品。”

      王成:“祭品?”尾巴的音调略微的上扬。

      胖阿婶心思全部放在前面开路的新人上,听到王成的声音,态度敷衍的快速的点了点头。

      而问话的王成则皱着眉头落下一步来,有些想不通的道:“怎么忽然感觉周身一凉,哪里怪怪的?”

      戚小小看了对方一眼。

      因为胖阿婶说的是祭品,不是供品。

      而祭品有时候会是一般的瓜果香烛,有时候会是带生命特质的活物,比如牲畜;而供品只是瓜果酒食类的东西。

      而一般这种神秘的地方,供奉上去的祭品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对方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不对。

      等到达了祭堂,便开始祭祀了。

      今日有五对新人,一共站在五个路口。

      祭堂前有戴着黑白面具、身穿长袖宽衣的一群人拿着扇子在跳舞,嘴里唱着古怪的调子,周边响起奇异而激扬的琴丝竹笛还有鼓声,周围的其他人团坐于一圈,也在跟着哼唱那古怪的调子。

      一声一声,一阵一阵的响彻于每个人的耳边。

      整个舞蹈也看上去天生带着一股诡异而神秘的味道。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祭台前广场一圈的火炬都点上了火。

      等跳完了舞,便有一个同样穿着奇装异服打扮古怪之人一步步走上台念唱,也不知道在念啥,反正戚小小几人也听不懂。

      但台下的人,每一个人都格外的虔诚。

      “他念的是祭词,大概就是祈福和颂扬一类的话。”闻夜看到这一幕,又看到戚小小望着那里看得挺有劲儿的样子,便凑到戚小小耳朵解说了一道。

      “哦。”戚小小点了点头。

      闻夜也看向祭堂中央,有些无趣的吐槽道:“这个过程挺长的,很没意思……”

      “有多长啊?大神!”王成听此又凑过来问道。

      闻夜看了对方一眼,才看着眼前的场景,语气淡淡的道:“这个,反正最少也要到晚上吧……”

      大概念唱了一个多小时,那念唱才总算停了下来。

      然后才是几位新人陆续上台,献上自己的祭品。

      阿云桑和阿珠也携手走了上去。

      一个黑盒子,一个黑盒子的打开,献出里面的祭品。

      第一个便是那高壮少年抱着的黑盒子,在那里打开,这里站着的人也能看的非常清楚。

      而那第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一只长相奇怪,有点像猫头鹰的鸟。

      有一个穿着白衣长衣的少年从祭堂内走了出来。

      一个在村子里面从未见过的少年。

      那少年的皮肤很白,像女孩一样,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手中举着一根火烛。

      那少年一出来,黑云迅速汇集,天仿佛一下子就变黑了。

      只剩下周围的火光与那少年手中的烛光。

      戚小小身边的闻夜脸色变了变,忽然正色道:“那是巫村的人……”而且,“他也是草鬼婆的血脉。”

      “有什么问题吗?”戚小小感觉出了闻夜奇异的态度,问道。

      “当然有问题,姐姐……”闻夜看到那个少年,表情只变换了一秒钟,便又恢复成了没心没肺万事不相干的样子。

      “草鬼婆的血脉,只有女生可以继任草鬼婆之位,若生下来的血脉是个男孩,当然也会学习受到悉心教养,学习巫术与养鬼术,待到将来会成为巫村的长老,但是……”

      “但是怎样?”

      “但是他们一生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踏出巫村一步,需要世世代代守护着巫村。”说吧,闻夜又转回了视线,看向了高台上祭堂前的白衣少年。

      这个不能踏出巫村,也包括不能踏足村外哪怕是这几个的村子的地方。

      所以对方出现在此处,你说有没有问题?

      少年站在手里举着的烛光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眼睛像两颗十分漂亮的琉璃珠子,整个人就像天边的雪山一样晶莹剔透,干净无邪。

      他招了招手,让身后处在黑暗中的人在他的手上放了一块生肉。

      红红的,还流躺着丝丝的血,落在少年的手上看上去有些恶心。

      少年捧着这块肉,却毫无异色。

      然后看向眼前另一个少年手中盒子中的那只长相怪异的鸟。

      那只鸟仿佛闻到了生肉的血腥味,本来还焉焉的,却在少年把肉招上来的一瞬间一下子便从盒子里飞了出来,双爪落在了少年的手臂上,开始一口一口的嚼着生肉吃。

      旁边响起嘈杂的声音。

      “那鸟可真大,光是头就像猫一样大,阿云桑从哪里找来的?”

      “眼睛也又圆又大,还是琥珀色的,羽毛也雪白雪白的,好漂亮!”

      “今日的新人可没人比得过阿云桑这一对喽!”

      等那只鸟将那块肉几口吃的差不多了,少年轻轻的抚弄了一下,那只鸟背上的羽毛,然后便将手臂一抬,让鸟飞走,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弓箭,递给阿云桑。

      阿云桑明显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尊敬的接过弓箭,便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便抬起与阿珠相连的手,拉开弓弦,搭上弓箭,朝那大鸟一箭射去。

      那大鸟有着极其敏锐的警觉,因为刚吃过生肉也变得更加的凶猛,一支箭并没有将它射中,而且躲开了,但是仍然把它的翅膀射伤,将其雪白的羽毛射落了下来。

      那大鸟发出了尖锐短促的叫声,一下子从空中绕了个弯,张开双爪,对着阿云桑的脑门和脑门下的双眼,向阿云桑生生飞扑了过来。

      阿云桑不急不忙的再次搭好一根弓箭,朝生扑过来的大鸟猛地射出。

      这一箭,直直的射中的大鸟的心口。

      周围响起一阵激烈而兴奋的喝彩。

      大鸟也直直的落在了祭堂前的台阶上,流了许多的血。

      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出,仿佛变成了什么实质,红色的血气漫出,一缕一缕的慢慢升起,汇集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边,还有手上,消失不见。

      阿云桑身后的少年继续一一上前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的是一条凶猛的毒蛇,有的是蜈蚣蝎子,有的是一只狐狸,有的只是一只没有见过的,长相奇怪,眼睛红红的小动物。

      反正都以奇异毒邪为主,反正,全部都是活物。

      那些奇异稀奇的动物,先一个个主动或飞到或爬到那白衣少年的手上,由那白衣少年喂食了东西放开,再由阿云桑一个一个斩杀或射杀。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做完一切后,那少年才端着烛火,将阿云桑和阿珠领进了祭堂。

      没一会儿,那白衣少年才又重新端着忽闪忽闪的烛火走出,四周的风明明不小,又站在高台上,手中的火烛愣是没被熄灭一点。

      而少年身后的阿云桑和阿珠也共同牵着手走了出来,齐齐朝着少年鞠了鞠躬,一同脸蛋微红,面带笑容的走向下了祭堂。

      然后,又是下一对新人走上……

      “姐姐……”耳边忽然想起闻夜的声音,幽幽的,轻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戚小小转过头去。

      只见闻夜看着祭堂之上的那个白夜少年,目光幽绿幽绿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极轻极轻的道:“杀了他姐姐,杀了他,我们也许就能出这个村子了……”

      戚小小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祭堂前的白衣少年,又看了一眼闻夜,问:“你和他有仇?”

      闻夜一愣,随即摇摇头,笑道:“不,没仇。”然后又问,“姐姐为什么会这么问?”

      天色变得更暗了,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周围的树叶都在哗啦啦的作响。

      周围点燃的火炬也都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都能熄灭一般。

      仿佛察觉到了戚小小和闻夜这边区别于他人的视线,那个白衣少年忽然抬起头,直直的望了过来。

      一双漆黑的眼睛先与戚小小对上,再和闻夜对上,却没什么感情的就移开了,很是漠视一样的感觉。

      目光没有停驻,也没有变化。

      仿佛他们并没有什么起眼,或引起他注意的地方。

      或者他本身就毫不在意。

      “他很厉害?”

      “对于姐姐来说,不算多厉害。”

      于是戚小小又慢悠悠的道:“既然没有多厉害,想做什么你就自己动手吧,我不随便杀人的。”

      “哼!”闻夜撇过头,不高兴的轻轻哼唧了一声。“自己来就自己来!”

      此时,高台上的白衣少年已经见过了三对将要在今日结合的新人,吸走了一道又一道飘飘渺渺飞向天上的血气。

      天越来越暗,在第四对的时候,天边已经黑得如墨汁一般。

      戚小小一直在想,这里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死村?

      为什么那些死去之人的脑袋都挂在他们屋后家家户户的槐花树上,身体却在死林中。

      为什么整个村庄都会被困住,重复着这个是村子还活着时的场景,是什么东西支持着这一切的呈现和存在。

      这才是她们能够离开的唯一希望。

      只有找出原因,才能对症下药,然后,破局、离开。

      对于直接立刻离开的事情,反倒不怎么着急。

      不然也许离开了,都是假的。

      那位先生说,村子是被所供奉的巫村吃了,那又是怎么被吃的呢?

      将要结合的新人只剩下最后一对。

      ‘主持’完这最后一对,那白衣少年便转身走回了祭堂,消失于人前。

      祭台下的村民开始载歌载舞,喝酒唱歌,还拉上戚小小等人一起。

      王成腿脚不便,便没被众人拉进人群里去。

      剩下的几个自然便被热情的人们拉进了人群之中。

      入了人群后,真的是入目所及,四面八方都是人,看不到一丝空隙。

      人也仿佛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

      很快,身边同样被拉进人群的闻夜和苏白已经被挤得不见人影。

      有人端了酒上来,塞在了戚小小的手中,让她喝酒。

      见她盯着酒看没有动作,便又一个比一个兴奋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直接把酒给她灌下去。

      正当戚小小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不远处忽然而然传来一声砰的一声清脆的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响声,四周瞬间一静。

      躁动的人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都没了动作和声音,只是都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传来响声的方向。

      见到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将手中酒碗打翻的王成更加慌张了,“啊,那,那那那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手一抖,才把碗打翻了!”然后又扯着嘴角,看着脚下的酒碗碎片,尴尬的笑道,“要不,你们重新再来一碗?”

      一抬头,却见眼前的人都变了脸色。

      一个个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像盯死人一样的盯着人看。

      忽然之间一动,这不是如同刚才那样重新开始跳舞,而是齐齐的朝王成围了过去。

      王成看到这一幕立刻手忙脚乱的往身后退着叫道,“不不不,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屁股后面就是一根板凳,往后一退便直接摔在了地上,但眼前的人群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只能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大半的人手里都拿着酒碗,碗里装着酒。

      随着人群越加的靠近,王成开始闻到人们身上属于死人的气息,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的尖叫的了起来,“不对!不对啊戚小姐,他们有问题,他们这分钟有问题啊!”继续往身后退,结果身后也围了人上来。

      直将王成围成了一个圈,无法逃脱。

      “他们作为活人的时间到了。”不知何时,穿着新郎服饰的阿云桑出现在戚小小的身后,面露悲伤,看着向王成围过去的人群之中,面无表情,僵着一张脸,失了往日活力,只知道像众人一样同样行动,仿佛没了意识的新娘子阿珠的身影。

      王成还在凄厉的尖叫:“啊啊啊!戚小姐!救命啊!”那些人开始端着碗里的酒,朝王成按着灌去。

      看这情景,就是傻子都知道这酒有问题,王成更是死也不敢再喝了。

      只是眼前躲开了一碗,又有一晚送来,挥开了一碗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又又有一碗毫无间隙的送到眼前,到最后越逼越近,越逼越紧,这嘴巴都不敢张开,闭得紧紧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不断的向戚小小这个方向拼命的求救。

      而且眼前的人一个个无论男女老少,看上去是瘦弱还是强壮,都变得力大无穷。

      开始空间还大的时候,还能够击退一两个人,但是无论如何都冲不出去。

      待到空间慢慢越来越小,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按住了他的肩膀,瞬间将他按下,让他动弹不得。

      另一只还得空的手还算反应及时的摸出一张符来,刚想念个什么咒,结果一紧张,把要念的咒也给忘记。

      只能看着眼前凑过来的大脸,着急忙慌的把符低一挥出去。

      虽说这符纸在他们这里不念咒也能用,但相应的,攻击方式也自然变得单一,贴到邪物的身上暂时能将邪物暂时抵住,不能增加伤害值也不能击退,十成的威力可能连一层也用不到。

      太浪费了!

      但贴一个明显没得用啊,妈的眼前的是一群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只围他一个呀靠!

      那些端着酒的碗也一个又一个的送到嘴边,又只能睁大着眼睛将嘴巴闭紧。

      于是,任何手段都无法在施及。

      正在王成快要绝望闭上眼睛的时候,对面方向传来一声无比清脆碗被摔破的声音。

      四周再次一静。

      王成睁开眼睛,只见戚小小的脚下,正好有一堆破碗碎片。

      是刚刚才摔下的……酒碗。

      不远处站着手上还端着酒碗,呆若木鸡的苏白,还有明显看上去还正常却很难过的阿云桑。

      倒是那闻夜,莫名的消失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戚小小看着眼前如同行尸走肉般转过身望向她的人群,回响着想起第一次找到的时候,想道,似乎需要注意警惕手段不能太激烈,不然冲破了某个界限,可能又会回到初始。

      然后看着眼前重新开始动作,向她这边走过来的人,往腰后一抽,慢慢的抽出了一把木剑。

      一把细细的,短短的木剑。

      两指宽,半米长,短短的身上尽是斑驳。

      把剑抽出来的同时,戚小小慢悠悠的对着身后暂时没什么能力的苏白吩咐道:“自己找个地方躲好,不弄出声响,他们暂时不会找你的。”

      然后便身影一闪,猛的窜近了人群,一瞬间便离最前面的那个人半尺之遥。

      那是另一对新人中的新娘,画着完美的妆容,梳着长长的发辫,涂着红红的胭脂,却仍然止不住灰白的脸色,和呆涩的面容。

      这位新娘手上没有拿酒,却拿着一个红红的果子,看到近在咫尺的戚小小便想将她按住,将果子塞给她吃。

      却被戚小小将木剑一挥,斩断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可下一个瞬间,被斩在地上的断手化成了黑雾,重新长回新娘手上。

      她的木剑对他们没有用。

      如此想着,确定了这一点,并再次尝试砍两个人确实没用之后,戚小小便不再恋战,闪到王成身边,快速的道,“去砍那些屋后树上的脑袋。”说完,便又转了个方向,引走所有人的同时,当机立断的选中某个方向最近的一处祭堂周围的青石屋,向其直直地奔了过去,奔向石屋后院里的槐花树。

      他们的身体不在此处,一半在石屋后院的槐花树上,一半在村外无人敢进的林中。

      想来,对付那些树,会比对付那些人有用。

      来到巨大的槐花树下,身子高高的一纵,便跳到了槐花树的树干上。

      而这棵槐花树的树冠中,吊着三颗脑袋。

      望了望树上三颗脑袋中的其中一幅面孔,又望了望底下人群中属于这颗脑袋的面孔,认准了之后,在挥起目前,一剑砍下。

      一颗脑袋便瞬间从树上直直的掉了下去。

      再望向底下围过来的人群中。

      那颗脑袋的主人消失不见了。

      确定了这个方法可行了之后,正准备挥剑斩下另外两颗脑袋时,几根粗糙的藤蔓直直的朝戚小小的位置劈来,带起一阵罡风。

      毫无疑问,这一鞭劈下来,恐怕能将的人的脑袋都给劈成豆腐渣。

      戚小小一闪而开,跳到了另外一边槐花树的躯杆上。

      越过去的瞬间,斩落了树上的另外两个脑袋。

      同时,下面的树根处也伸出藤蔓,将落下去的那个脑袋卷起,树枝也努力的伸长伸出枝桠,似乎想要将其接回树梢之上。

      却在这两颗脑袋掉落的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藤蔓不再生长挥舞,树枝也不再伸长。

      脑袋也重新跌落在了地上。

      做完了这一切,戚小小便越到了大槐树对面的石屋顶上,转过身,站在不算太高的石屋顶上的边沿位置,低下头,再往下看。

      人群之中再次消失了两个人。

      确定这一点后,戚小小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麻烦,但这个方法是对的。

      又转过头望向祭堂的位置,能够依稀看到祭堂内,坐在蒲团上的白衣少年,和穿着黑色衬衫,站着的闻夜。

      两人对视着,似乎还在说着话。

      忽然之间,戚小小再次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去。

      只见石屋的另一边,屋顶上安静的站着一个粉雕玉镯的小女童,穿着红色的少数民族样式的衣服,带着银饰,梳着无数个长长的小辫子,光着脚丫,睁着水汪汪的,黑漆漆的大大的眼睛,遥遥的安静的怯怯的望着戚小小。

      见戚小小移过视线放她的身上后,立刻转身又想逃跑。

      戚小小这次自然不会再放跑这小女孩,身影一闪,便追了上去。

      小女孩短短的小脚丫跑得不快,脚上绑着的铃铛噼里啪啦的作响,只是跑个两三步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七八米以外,跑个两三步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在七八米以外。

      很快,身后的‘大军’便被遥遥的甩开了,在黑夜中消失不见踪影。

      小女孩也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眼睛像黑葡萄似的,目光怯怯的望着戚小小。

      此刻两个人,一大一小都已经重新落在了地上的青石小路。

      小女孩作为一个灵体,跑了这么久自然不会累,倒是戚小小,也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看得到我?”这是小女孩出声问出的第一句话。

      声音清脆,甜甜的,软糯软糯的,带着专属于小孩子的干净和疑惑。

      “我当然看得到你呀,我知道你都看了我好几回了……”戚小小看着小女孩,挺一本正经的回答。“看不到你为什么追到你这么久。”

      小女孩被戚小小后面的半句话吓的顿时又后退了两步,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会看得到我?别人都看不到我的?”

      戚小小:“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小女孩同样疑惑的歪了歪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阿花,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只有你看得到我!”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回过头伸出手指天真的指了指远处被火炬围绕的祭堂:“从那里!”

      那里……

      戚小小回过头,又问,“那你为什么老是偷偷来看我呢?都看了好几次了!”

      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因为你好像看得到我……”

      戚小小:“然后呢……”

      小女孩睁大着眼睛:“然后你真的看得见我!”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呢,好吧,那阿花,你什么时候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戚小小指了指祭堂的方向,聊天般的问道。

      听到前面那句话时,小女孩的表情明显茫然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听到后面的问题,前面的问题便又被抛之于脑后,激动的回道:“我好久好久就出来了,但他们就是看不见我,死前也看不到我,死后也看不到我,我叫他们都听不见,都没有人陪我玩,陪我说话!”

      戚小小捕捉到关键点:“在这个村子死前你就出来了?”

      小女孩也不知道对方的话里是不是包含了其他意思,只是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老实的点了点头:“嗯。”

      于是戚小小又问道:“那这个村子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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