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李芬只开了餐桌顶上那一盏灯，这么一惊，虽然按着胸口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还是连忙把其他灯一股脑地开了。
　　客厅里的灯闪烁了两下亮起来，恰在此时，一声惊雷炸响，窗玻璃咚咚响了两声，外头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小姐姐，开下窗呗！”
　　李芬僵了两秒，走到窗边一看，果然是白天那个男生。
　　这鬼天气，要是外头是张得儵在敲窗，只怕李芬还要疑神疑鬼，换了这个骰子精在外头，李芬反倒把那满脑子的“是谁”开头的歌忘了个一干二净。
　　哦，又忘了，这是个人。
　　她正奇怪这男生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再一伸头，之前搁桃树底下那个凳子忘了收，被这人搬到了窗台底下踩着。
　　李芬撑着窗台看见他凳子上的脚，骤然放松下来，顿时看那个两米多高的人影有些不顺眼，便道：“你能从凳子上下来吗？”
　　“不能，你家窗台怎么那么高，跟监狱似的。”
　　李芬家窗台高倒是真的，不过说监狱绝对是夸张了，方端玉跟李芬又斗了两句嘴，总算从凳子上下来了。
　　那男生没打伞，就那么扒拉在窗台上，配着雨夜的背景，颇有些可怜的意思。只是李芬再仔细一瞧，这男生脚下的凳子边上靠着一把伞，身上也丝毫没有被淋湿的痕迹，要叫他到楼道里避雨的话就被咽了回去，换成不咸不淡的一句:“你有伞？”
　　“啊？嗨，没来及打，水都灌伞里了。”方端玉先是一愣，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从窗户缝里递给她，“这是你的吧？”
　　李芬低头看笔，又悄悄翻着眼睛看看他，没有伸手，只是问道:“你在哪捡到的？”
　　方端玉看她不接，把笔转到小拇指和无名指间，又摸出个拇指大的黑瓶子在她眼前晃晃笑道:“找它要回来的。”
　　李芬悄悄把手背到身后，只拿一双眼睛细细打量那个小瓶子，问道:“这是……”
　　“从今天那个学校捉的小鬼啊。”方端玉倒是坦坦荡荡的样子，还抓着瓶子晃了晃。
　　行吧，这还是个抓鬼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芬似乎看到瓶子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动了动。
　　以平日里的标准看，李芬这一个生日过得太过离奇，几乎要把这种“小阵仗”视若无睹，不过李芬还是揉揉眼睛又退了半步，对他道:“笔放窗台上吧，谢了。”
　　方端玉依言把笔搁在了窗台上，但是脚下却纹丝不动，李芬皱了皱眉，只好明说道:“你还不走吗？”
　　像是发了一会儿愣，听她这么一喊，方端玉突然严肃道:“要不要考虑……”
　　“不考虑。”李芬不等他说完，一口回绝，扭头就回了房间。身后那男生还叫着“跟我学道术吧”之类的话，李芬顺手关了门，总算得了耳根清净。
　　然而没一会儿，就看一个人影从窗户底下冒出来，幸而李芬有些心理准备，只是摔了笔，按着自己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拉开了窗帘。
　　果然，那男生又跟过来了。
　　“大哥，我们讲道理。”李芬把窗子开了一条缝，抱着手臂往窗边一站，真的就跟他讲起道理来，“我一则双亲俱在，二也没车没房，三不骨骼清奇的，我这种人你上凤凰路闭着眼睛一抓没有一万也有三千，你到底是看上我哪点非要拐我入教？我改还不行吗？”
　　凤凰路就是她补课那条街，人流量颇大，抓个个把她这样的确实不成问题。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干我们这行的，用不着什么骨骼清奇，最重要的是一个缘分。你看你也没修过道，我贴着隐身符你都看得见，明显就是有缘，那什么相请不如偶遇，择……”
　　李芬原本听他说“干我们这行”的，还挑着眉在心里吐槽，听他越说越没谱，连忙拍着玻璃打断他道:“行了，你既然有伞，那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好走不送。”
　　“别呀，哎，小姐姐，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来恐有大灾，要不要我替你算上一卦，以求破解之法呀？”
　　若说前面的话还是鬼扯，这印堂发黑的鬼话可就是十足的神棍了，李芬理都不想理他，气势十足地把刚开了一半的窗子“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方端玉看她这样，又在窗子边上站了一阵，摸摸鼻子，提着他那把黑伞走了。
　　李芬眯着眼睛看了眼他远去的背影，竟然在他肩头看见了幽幽的火光，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却连那男生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咚咚叮咚叮咚～咚咚叮咚叮咚～”凳子还没捂热，客厅里倒是伴着闹钟声响起了生日歌。
　　一个人在家，听着这二重奏其实有点诡异，不过李芬倒是面色如常地走过去关了闹钟，只留下那个木质音乐盒独自旋转，带动边上的小船摇摇晃晃，仿佛在水中颠簸。
　　兴许是知道父母不回来了，李芒也只买了个小蛋糕，碎花生倒是铺了厚厚一层，李芬只刮了一点点奶油吃就扔了，仍旧回去写她的卷子。

　　“呦！终于回来啦。我记得是拜托你去凤凰路捉鬼，怎么，你小子是听岔了跑去捉凤凰去了”一进门，方端玉后脑上就险些挨了二姐端阳一掌。
　　方端玉微微抬起手上的伞指了指房间，辩解道：“哪有，我晚上才又出的门，你问端午姐。”
　　本来还只是跟他玩笑，结果端阳一看他手里滴水未沾的伞，火气一下子真窜了上来：“装B好玩是不是！啊？你姐姐我画的符不要钱就随便用是吧？下雨天你好好的伞不打，避水符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哎呀，至于那么小气啊？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符。”方端玉躲了两下，深觉自己这个体术专精的姐姐做了符修真是可惜了。
　　等他俩绕客厅跑了两圈，方端午才从房间里出来，习以为常地上前拉架：“行了，都别闹了。”端阳松了弟弟的领子，又被姐姐好言好语地哄了一阵，这才消了气回了自己房间。
　　方端玉理了理衣服，看着黑黢黢的窗外，眉毛慢慢拢成了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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