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还不走？大课间要迟到了！”不知是谁拽了一下李芬的袖子，她连忙抓起外套踉跄着从座位上起来，正要追上去，刚才还拽着她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咚——”门突然被撞开，几个同学冲进来，李芬再一回头，教室成了家里卧室的模样，那几个同学丝毫没觉得异样，拿了东西就跑。李芬脑子里像是装着一锅浆糊，来不及细想，急忙追了出去。
　　走廊上闹哄哄的，陌生人的队伍里掺着不少熟人，李芬的视角转来转去，最后定在了一对小情侣身上。
　　李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两个跟自己不是很熟的人看。
　　直到几天后在新闻上看见了那个男生和他女朋友。
　　那是一则寻人的新闻，附带着一段监控。监控里，那个女生在前，走路的动作有些僵硬，男生跟在后面玩手机。女生已经走出画面，他还慢吞吞地贴墙走着，直到几乎要撞上树才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女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失踪……女生……
　　李芬理不清自己的思路，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带着她在家附近绕圈，骑车的人一言不发，她也就跟着沉默，但似乎又有一个声音讲着一个钢琴师在雪山遇险又获救的故事。
　　故事讲到遇到探险队，恰好路过一片小小的碑林，李芬盯着看了一会儿，上头都是些名人，颇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
　　天空下起雨，视线模糊起来，隐隐透着粉光，李芬看着那光有些不舒服，却懒得抬手擦镜片，干脆随它去了。
　　“你信吗？”
　　信？信什么？
　　李芬还在疑惑，就听自己答道：“一半信一半不信吧。”
　　这时候她才有些觉出不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感觉自己好像答错了，镜片上的粉光愈发强烈，只能勉强看见物体的轮廓了。
　　骑车的这人是谁？
　　“雨停了。”那个人低声说道，语调中仿佛带着一点哼唱的韵律。
　　低头从镜片边上能看到阳光反射，雨确实停了。
　　然而雨滴落在身上带来的那一点点凉意却扩散到了全身，顺着毛孔渗入骨髓。
　　那人把她带到一面镜子前，在她背后问道：“喜欢吗？”
　　镜子里只看得到周围的景色，李芬还以为是自己驼背的缘故，忙挺直了背，却还是没办法在镜子里找到自己的身影。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喜欢……”
　　那个人笑了，而后笑声又渐渐低下去，最终被屋外短促的鸣笛声彻底掩盖。
　　李芬睁开眼，缓缓抬起手按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胸腔内的疼痛，猛咳了几声，还是没能把脑海里的问题驱逐出境。
　　喜欢……什么呢？
　　她搓了搓有些微微泛红的手臂，一边在日历上把昨天的日期划去，一边忍不住摇头。
　　这见鬼的生日……

　　昨天突然下了大雨，李芬便发消息让父母不必急着回来，看样子应该是昨天在外头歇下了，现在应当还在路上。
　　李芬起来把自己收拾齐整，到厨房炖了汤，又把其他食材处理了一下。眼见午饭时间快到了，却再接到爸妈的电话说堵车了，便关了火，坐在沙发上拆礼物。朋友们送的大多都是些好看的小玩意儿，只有姐姐送的是一支口红，厚厚地裹了几层包装，不像是送礼，倒像是怕里头的东西跑出来似的。
　　李芬不认得什么色号，只觉得颜色有些深，或许是人爱美的天性，她忍不住在嘴上薄薄地涂了一层，轻轻抿唇的时候，镜子里映出人也跟着抿起嘴，却额外附赠了个眨眼。
　　“我这是还在梦里吗？”李芬捏了捏自己的脸，又要伸手去摸镜子，就听见外头那扇年久失修的大铁门响了起来。
　　母亲那大嗓门穿墙而入：“芬芬，起床啦！”
　　李芬下意识地一惊，急急忙忙跑到门口，想起自己刚涂了口红，没等母亲发问，就拿出口红自觉交代道：“姐姐送的。”
　　“呦，芒芒怎么送了你这个呀？”母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拿手赶她道，“去去去，别挡在门口。”
　　李芬依言让开，母亲又站在门口数落父亲：“一次拿那么多干嘛？不知道分几次拿吗？”说着又扭过头对李芬道，“不知道去帮帮你爸啊？”
　　李芬还在想刚才镜子里的自己眨眼的事，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去帮忙了，父亲又说不用，把她赶了回来。
　　因为晚上就又要回去，东西实际不多，收拾妥当之后父亲就回房休息去了，李芬就和母亲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母亲开了电视，靠在沙发上问道。
　　“还好吧。”李芬窝在一旁的小沙发里万年不变地答道。
　　“什么叫还好呀？”
　　“就是……还好啊。”
　　“要不要给你找个老师补课啊？有不会的要记得问老师，千万不要不懂装懂……”母亲拿起面前的纸杯抿了一口茶，接着道，“有不会的也可以问你姐姐啊，你看姐姐，工作学习从来没要我们发愁的……”
　　“嗯。”李芬也跟着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饮料，本就勉强的笑容在杯壁上被拉长，倒像是在生气。
　　母亲对着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挑出不少毛病来，最后总结道：“反正你也就再住个一年了，到时候考个好点的学校，大学有宿舍，周末假期还可以到我跟你爸那边住。”
　　李芬又“嗯”了一声，找了个借口溜回房间了。
　　刚才匆匆忙忙跑出去，口红的盖子都没盖，就这么丢在床头的柜子上。李芬正要拿起它，瞥见一旁柜门上的穿衣镜，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走到镜子跟前站定了。
　　镜子里的人半天没有动静，然而就在她准备把刚才的事情当成幻觉的时候，镜子里的人突然抬起了一只手。
　　李芬觉得自己的反应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迅速过——她飞快地把柜门打开，向墙上一摔，跑出了房间。
　　柜门发出巨大的响声，然而却只有缺油的轴转动的声音，竟然没有硬物碰撞的声响！
　　李芬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杯，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母亲就瞪着她道：“干嘛呢？开个柜子那么大动静！拿水杯干嘛？”
　　“我……喝水。”李芬瞄着房间门 ，确定没有什么追出来，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试图把窜上嗓子眼的心再给灌回去。
　　“你这手臂上都怎么回事啊？过来我看看，蹭到哪了？还是过敏啦？”
　　李芬举起手臂一看，手臂上起了些红疹似的东西，现在倒是没感觉，不过早上确实有些痒，便揣测道：“应该是花生过敏。”
　　母亲抓着她手腕看了看，皱着眉头道：“你过敏不是好了吗？怎么又过敏了？”
　　李芬把手臂抽回来背在身后，匆忙道：“我去厨房看看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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