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世界的花[竞技]

　　布置好了第二天两个人去解决的默契任务后，颜可和唐安也不浪费时间，接着把一些双人动作的基础给他们示范了一下，由简到难开始训练。

　　顾远知体重很轻，但是就算他的体重再轻他也是一个正常的人体体重，韩道和他配合练习了一晚上的抛跳，结束训练的时候，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沉默地站在冰场边上，韩道刚准备伸手去揉自己的胳膊，顾远知却抢先冲了过来，拉住他的一只手，从手腕开始往上揉。

　　“疼不疼？”顾远知看着韩道，轻轻地问。

　　“不疼，有点酸而已——明天就好了。”

　　其实不是一点的酸，是酸到整个手臂开始胀痛，举起来都费力，像针刺那样。

　　毕竟这是韩道第一次开始尝试把一个好几十斤的人举起来又抛出去若干次，没有适应的胳膊一时之间受不了，就会像这样。

　　但是韩道却本来也不是一个遇事会抱怨的性格，转头看到顾远知带着关切的担忧眼神，再加上顾远知肉肉的小手搭在他胳膊上轻轻的按摩，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韩道更是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手臂并不是那么疼了。

　　唐安正在和颜可说话，听到小朋友之间这对话，立刻笑着从颜可身边走过来，走到韩道身边的时候，也不先打一声招呼，粗暴地抓起韩道另一只空着的胳膊，随手拎起来，举到了自己眼前。

　　他这一下抓得十分用力，韩道疼得一蹙眉，但顾忌着顾远知还在看他，皱眉了一下，马上又展开了眉毛。

　　唐安看到了他这个微表情，却没有指出来，只是扭头对着谢琛笑了一句：“嘿，谢琛，你这个徒弟找得真的好，有天赋，还坚强——不过小韩道，坚强是好事儿，逞强就不太好了。”

　　没等谢琛回应，唐安便眼疾手快地使出巧力在韩道的胳膊上按了一下。

　　本来就酸胀的胳膊被这么一按，韩道当即疼得浑身一个颤抖；这下，即使他咬牙不表现出来，握着他手臂的顾远知也能感觉到这一阵短暂的颤抖。

　　“韩道……”顾远知担忧地看着他。

　　“所以我说，还是疼的对吧？”唐安又笑，顺便加大力道按摩着韩道那只手，“我跟你说，痛是对的，我第一次开始抱颜可练抛跳，比你还痛得厉害一些呢。结束训练后忍痛不是好事，你今晚回家自己一定要多按摩一下，不要强撑着就当它过去了。”

　　“这件事情我有发言权啊！”谢琛抱着个纸袋站在一边儿，闲着也是闲着，随即插话，“我觉得人家韩道和你的疼就是不一样哈，当年那颜可可是个小胖墩，现在顾远知这么瘦弱，保不齐人家韩道就是抱得轻轻松松，完全不疼呢？”

　　“谢矮子，你活腻味了是吧——你才小胖墩！你不仅是个小胖墩，还是个矮胖子。”

　　颜可手中虽然空无一物，但是空手敲谢琛脑袋倒是也可以，于是只见此女侠一个跃起，给了谢琛一个头槌，然后轻盈地落冰，滑到唐安旁边站着。

　　“怎么回事啊！这年头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啊！”谢琛被一捶砸得直叫，也不敢轻易地接近他们四个人，便以一个绕圈滑冰的状态飞向了顾远知那头，把手里的纸袋扔到他怀里。

　　顾远知接过袋子，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袋子就被颜可抢了过去。

　　“什么好东西啊还拿纸袋包着，我先看看？”说着，颜可一把撕开纸袋，抓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又笑了起来：“哟，没想到你这个教练还挺细心的嘛？沙袋也想到了。”

　　“那是，不像某些女人不像女人，男人不是男人的玩意儿那么粗糙。”呛完这一句话，谢琛也不含糊，抓着冰场入口处的把手一个飞跃，直接躲到了冰场外面去。

　　遥遥隔着半个冰场的距离，谢琛冲韩道喊：“兔崽子，绑手上啊，每天练，争取快点把胳膊的力量连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里是有事？分明是去逃命吧？

　　冰场上的四个人目送着谢琛溜之大吉，颜可见今天抓不到谢琛痛扁，也只能意兴阑珊地算了。

　　拐动冰刀，颜可滑到顾远知边上，把那两个沙袋再一次塞回了顾远知手里。

　　“替你韩道哥哥绑上吧，别怕他痛，这种东西，长痛不如短痛的。”

　　唐安点点头，无条件支持夫人：“是的，虽然今天开始训练他的手臂很疼，但是撑过这个极限，等到力量练起来了，就不会痛了；小远知确实很轻，这是个优势。”

　　“哦，你的意思是，我这体重是个劣势？”颜可十分擅长阅读理解，听了唐安这句话，迅速地抛了个白眼给他，但随后，她也耐心地给两个小孩解释起来，“双人滑的几个动作，比如抛跳，比如捻转，对你的手臂力量要求是很高的，如果抛出去的时候没有做到位，在空中弥补不了，被你抛出去的那个人脊椎摔断瘫痪都有可能。”

　　一边说，颜可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道旁边的顾远知一眼。

　　顾远知低头给韩道绑沙袋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韩道却明白，这是颜可对他的一次示警。

　　双人滑说起来，其实和“相依为命”区别也不是很大，在一些高难度动作的挑战的时候，被抛起来，扔到天空上的人，必须是无条件地去信任另一个人。

　　因为只要另一个人发力的动作错了一点，可能被抛起来的那个，就会面临生命的危险。

　　当然，这样的几率并不是很大，但是不大，并不代表着不会发生。

　　韩道的眼珠转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低头给他绑沙袋的顾远知的发旋，他的神色几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别吓小朋友们了，我和你那么多年，摔你也不超过三次，可见几率还是很小的。”察觉到了韩道骤然变得紧张的神色，唐安赶紧又打了个圆场。

　　虽然唐安五大三粗，看上去就不像一个好人，但是似乎就是为了互补颜可的热烈，他就成了冷静沉着，顾全大局的那一个。

　　“对，这倒也是真的——反正你心里惦记着你的搭档，一般还是不会把人扔出去摔了的。”

　　“颜……颜教练，你干嘛！”

　　颜可一边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边滑向顾远知；然后趁着顾远知一个不防备，伸手就把他T恤的下摆撩了起来。

　　顾远知本专注于绑沙袋，直到自己的T恤被撩起一个角才注意到。

　　然而顾忌着手里还捏着韩道的胳膊，顾远知也不敢太动，只能轻微地挪动了一些幅度，尴尬地想把那一点布料拽出来。

　　颜可拽着他的衣服，并不放手：“别动，我看一下你的腰……咦……？”

　　满脸严肃地将顾远知的腰从前到后观察了一周，颜可总算是放下了他的衣角，在韩道凌厉的目光下，满脸疑惑地抬起头。

　　唐安很明白颜可的小动作，知道她并不是闹着玩儿的，便立刻追问道：“怎么了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是挺奇怪的……”颜可皱眉，“话说，你们真的是今天第一次练抛跳？韩道还练得手很疼了，这一切是很真实的吗是真实的吗？”

　　“……啊？”顾远知面露纠结，“什么呀，什么叫……是不是真实的？我们之前都在练单人跳，这是今天第一次学双人动作呀？”

　　“我们是第一次学双人滑动作——教练，你看顾远知的腰，是想发现些什么吗？”压着自己的脾气，韩道冷声问。

　　“诶……这还真的是奇了怪了。”颜可看了唐安一眼，耸了耸肩，“按道理说——韩道，你是怎么用力的？怎么顾远知对的腰上一点伤都没有？”

　　颜可想看的，其实就是顾远知腰上有没有被掐出来的青紫。

　　想想就知道，抓着一个人起来再把他抛出去，这需要多大的力量？这些力量都最终归于手掌与手掌连接的五个手指，那么加在手指上的压强又会有多大？

　　两个人配合多年，用力那人积累出了经验，可能还知道该怎么保护女伴，避免这些无意义的碰伤，但是今天——分明是这两个孩子第一次训练双人滑。

　　韩道胳膊的酸疼是真的，顾远知腰上一片雪白，没有任何青紫淤伤也是真的。

　　“怎么会有伤呢？”比起颜可，顾远知更疑惑。

　　“这个……怎么说呢……”默契如唐安颜可，也曾经出过这样的淤伤，唐安单指曲起，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我先说，当时我是没经验，不是故意的啊——就是抛跳这些动作，是要抓着腰举起来，然后向外发力的；被抓的地方用劲很大，肯定很容易出现青紫啊？”

　　“但是……韩道举我的时候，我又没有觉得腰很疼，只是觉得自己被轻轻地举起来了而已，没有教练说的这种感觉啊？”顾远知还是不懂。

　　“所以说，我们就要把这件事情问韩道，问清楚：韩道，你刚刚是怎么发力的，还记得那种感觉吗？”颜可又问。

　　“……大概，记得吧。”

　　“不是大概，是很准确地记得，能回忆出来吗？”颜可严肃。

　　“……”韩道沉默一下，点了点头，“能回忆出来，但是不能用语言说出来。”

　　“没让你说出来，有的感觉确实是这样，不能量化；但是你自己要记得，以后就用这个感觉去抛，等你力量上来了，就会体会到更不一样的境界的。”

　　听到颜可这么说，韩道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那种感觉，也并非不能用语言形容——当这个动作开始时，他就想到了野蛮地去举顾远知很有可能把他弄疼。

　　因此从第一个抓腰举起开始，韩道便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怎样顾远知才不会受伤，然后按着模拟去试，果然效果斐然。

　　但是他并不想说自己这种感觉，至少不想当着顾远知的面说。

　　唐安听完颜可和韩道的对话，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们今天才第一次，韩道就已经琢磨出了怎么保护自己的搭档，这真的很难得——从侧面来说，这也证明了，你们是适合一起滑双人滑的。”

　　“真的吗？！”顾远知惊喜。

　　“当然是真的，骗你们又没有教练费拿。”颜可也笑，“你们别看这只是个小事情，但是能做到这个，是很了不起的。”

　　“很多人滑了一辈子，去了很厉害的比赛，拿了一些高级的奖牌，但还只是把自己的搭档当成一个拿奖的工具，这种人滑双人滑，一点意义都没有。”

　　“信任，默契，陪伴，这些是双人滑的基础，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颜可严肃的一席话，顾远知并没有听得太懂，但是他又好像懵懵懂懂地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韩道屏息看他，没有说话。

　　唐安却是咳嗽了一声，笑着又岔开话题：“可能说得有点深，你们可以先记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地回味一下，应该就会懂的。”

　　“哦！”顾远知答应。

　　“嗯。”韩道也答应。

　　“那行了，咱们今天也训练了这么多了——韩道回家记得按摩，明天记得抽空开始默契训练。走老公，九村烤脑花和李记串串香吃哪个？”

　　“听你的。”唐安宠溺微笑，勾腰背上颜可，和两个人说了再见。

　　在休息室里面换好鞋袜，顾远知与韩道依旧穿过黑暗的商场，到门口时，抬头星光璀璨；顾远知抬头仰望这璀璨的一片星，停下了脚步。

　　“韩道。”顾远知的头仰着，万千星辰落入他眼眸，伴随着这一声呼喊停止。

　　“怎么了？”韩道的头偏着，他看着顾远知，和他眼睛里盛放的星光许多。

　　“就是……你的手，是为了教练他们说那个，没有把我的腰掐伤，才会这么疼的吗？”

　　“……不是。”韩道摇头。

　　“真的不是？”顾远知紧追。

　　“……我要说真的不是，你会相信吗？”韩道又说，说完这句话，顾远知马上摇了摇头。

　　“但是真的不是——不掐伤你腰这是正确的做法，手疼只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够，和你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又给自己压力。”

　　“……嗯。”

　　能理解的。

　　不管是或者是不是，韩道的标准答案也只有一个；顾远知分辨不出来他话里是真的假的，只能点了点头。

　　“韩道。”把看着星星的脑袋低下来，顾远知转过头；韩道看他的眼眸还没收回去，两个人眼眸对视，顾远知马上露出一个笑容。

　　“……”韩道无奈，只有问，“怎么了？”

　　“我不怕受伤的，你如果那样不好用力，就可换一种，你不要伤到自己了，好不好？”

　　入夜的灯不亮，顾远知眼眸被刚才的星光染得柔软，只看得出里面的真诚。

　　韩道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几秒，眨了眨眼睛，不自然地将脸转开了。

　　“我都说了。不是这个原因，是我自己力量不够，我会练的。”

　　绑着沙袋的手举起来还是酸疼，韩道揪着顾远知的书包带往侧一转，双手架到他的腰上，轻而易举地将他举了起来。

　　星河浩渺，星空之下，顾远知猛地被举起腾空，满脸通红地低头，也不敢看韩道。

　　“很轻，很好举，不让你疼的举法，不会伤到我。”韩道举了几秒钟，这才把顾远知放了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顾远知脸上的红色所幸被夜色掩盖，他闭上了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韩道又把他的书包带拉起来一转，往前推了一下。

　　“走了，明天还要上学，先送你回家。”

　　稀里糊涂地被韩道往回家的路上推，顾远知直到临近家门，才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他又一次地停下脚步，拉了把韩道的书包：“韩道，刚才教练他们说的，你明白了吗？”

　　“教练说的什么？”

　　“就是那个……信任是双人滑的基础什么的，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但是我又解释不了。”

　　“慢慢……”等你慢慢长大，可能就会懂了。

　　韩道本想这么说，但顾远知并不是在等他的回应，他想了想，接着说了下去：“虽然我解释不了，但是韩道，我跟你保证！今天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以后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相信什么？”韩道问。

　　“相信你……相信你……会带着我，拿到世界冠军的。”

　　依旧是漫天星光不移，韩道低头，把自己微笑的表情都藏匿在黑暗之中；几秒后，他抬起头，指了指顾远知的身后。

　　顾远知疑惑地转头，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只能又疑惑地把头转了回来。

　　“怎么了？”顾远知问。

　　“到家了，顾远知。”

　　“……”

　　到家了？？？

　　怎么这个时候的回应，就是一个到家了？？

　　但是抬眼看着韩道，顾远知却是没有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其他的感情来；他只能哦了一声，灰溜溜地转头，向单元楼走去。

　　第一步。

　　韩道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第二步。

　　韩道也随之往前，大声说：“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顾远知。”

　　“好好休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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