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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海娜(4)
周星域活了小半辈子,倒霉成今天这样的日子还真是屈指可数。
买早餐时摊煎饼的大妈忘了问他吃不吃香菜,直接把香菜当葱花撒了一整层铺在面饼上,他,作为一个好脾气的顾客,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煎饼,又点了一份不加香菜的。他还很好心地把另一份给住的离自己最近的郑泽磊送过去了,毕竟那哥天天嚷嚷着没钱吃早餐。
谁知他丫的竟然见到郑泽磊光着膀子来开门,屋子里还有个娇滴滴地女声在喊:“谁啊?”
他黑着脸下了楼,发现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自己停的车还被人堵住了出不去。
但这些细枝末节的微小事件还不足以将他击垮。
真正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是下午发生的事。
午饭时间,张隐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语气有些着急,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周星域自己在外面生活已经有一阵子了,虽然这公寓也是老头名下的,他还不算真正地独立。
当时周正安随便分配给他一套新建好的小高层,地理位置极好,左靠狮山,右近购物中心。
他不住在家里的原因有几个,一是不自由,二是家里地方太大,反而让他这种留学时期住惯了一室一厅的人觉得有点不习惯,家里客厅空得他都能打球。
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气氛不和谐。
当然这不和谐,只针对他哥周焰清和他爸周正安之间错综复杂的父子情,除此之外,老夫妻关系其实几十年如一日地恩爱有加,周正安对周星域倒也没那么严厉,缓过吹胡子瞪眼的那个劲,又成了个通情达理的父亲。
但周焰清始终是不同的。
周焰清其实不是张隐兰的儿子。
他是周正安和前妻的结合,只是周正安前妻故去得太早,周焰清也算是张隐兰一手带大的,张隐兰把周焰清视如己出,逢人都介绍周星域是自己的“二儿子”,周焰清是自己的长子。
只是周焰清二十年如一日地不领这个情。
周焰清的性格,从周星域记事以来,就是冷漠但暴躁的。
像一片静谧幽深的海,你永远猜测不到何时就会迎来惊涛骇浪,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小时候人家都羡慕他有哥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哥哥并不喜欢他,从来不陪他玩,甚至有一次他勉强带着他到公园玩,他摔了一大跤,头都磕破了,周焰清只是冷漠地回过头,等着他站起来。
但他一直很渴望,周焰清可以和他做一对真正的兄弟,相互扶持,无话不谈。
周星域一直觉得,周正安一直和周焰清矛盾不断的理由,大概就是因为周焰清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庭的一部分。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是多出去的那一个,即使张隐兰对她的关注甚至比对周星域多出好几倍,他也只当是她对外人的客气而已。
一般张隐兰是不会在非周末突然去个电话让周星域回家的,只有可能是家里俩父子又有什么矛盾了,张隐兰总得找个帮手。
果然,周星域到父母家时,周正安正在客厅里,目不斜视地盯着周焰清,嘴巴张了张,一副憋着气的模样。
而周焰清呢,就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地,气势逼人。
周星域觉得客厅的低气压足以将他的肺都震碎了。
终于,周正安还是没忍住,一声怒喝如平地一声雷:“你要是继续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从此你就别想再踏进周家门!”
周焰清仍是沉默地站在那儿,握紧了拳头,胳膊上突起的青筋足以将他内心的抵抗展露无遗,他的气势并不比周正安弱多少,父子对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刀剑对峙,这景象让旁观的佣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一块地砖反复擦了好几遍也浑然不觉。
空气像静止了一般,直到周焰清肆无忌惮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夹杂着万千嘲讽,只听周焰清用一声非常不屑地口吻说了一声:“您以为,我稀罕吗?”
周正安被他的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暴跳如雷:“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周焰清看了一眼因为来得及还气喘吁吁的周星域,以及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张隐兰,回过头,对周正安说,“如果您想找一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儿媳妇,不妨给星域物色吧。”
“我,不需要。”
周星域听到这句话,终于有点谱了。
为什么张隐兰让他劝劝周焰清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为什么周末回到家里的时候周正安对周焰清只字未提。
只是此时话锋突然转到他身上,他想了想,决定站出来。
他其实很不想看到这种针锋相对的场面,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家人之间只要互相沟通,都可以尝试理解。
就让他做那一座亲情桥好了。
正当他往前迈了几步,准备插在哥哥与父亲之间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时,周正安一个怒极,抄起身边的烟灰缸就直直向周焰清砸过去。
周星域一个迅速转身,把周焰清挡死了,企图用手把烟灰缸拨开,结果那直直的抛物线对着他脑袋就撞过去,他伸出手企图挡住,烟灰缸仍是砸到了他的额角边缘,然后落在地下,摔了个稀碎。
周正安也没想到周星域会挡在他面前,愣了几秒,怒喝道:“你挡在他前面干什么?!”
周星域用手捂住额头,“哎哟”了一声,感觉到额角一阵疼痛:“爸,您这不得已就摔烟灰缸的习惯得改改,我妈本来就不喜欢你抽烟,你还砸,以后没烟灰缸了怎么办。”
张隐兰心疼儿子,眉头皱成了川字,她看了一眼边上沉默的周焰清,嘴唇动了动,才说:“焰清,你先走吧,两个人都冷静一下,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
周焰清一声不发,在原地站了一会,终究还是离开了。
这场闹剧,终于在周星域破了相的前提下,潦草地结束了。
*
清吧内的音乐声悠扬,驻唱歌手已经下班了,非假日生意不景气,只剩下两桌客人。
姜千予看着面前男人额角贴着的白纱布,慢悠悠说道:“我不对伤残人员动手。”
她不知道周星域是怎么把自己额头弄伤的,只是这会儿他有空和自己开玩笑,估计问题不大。
周星域“诶”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说,既然周星域你这么欠打,那一会儿我就出去打你一顿让你知道我不好惹呢。”
“哼。”姜千予轻哼一声,反驳道,“我有这么幼稚?”
“也对,我比较幼稚。”周星域笑了笑,趴在桌上,头微低,眼睛半张半阖,“可怎么办,偏偏有人比我还幼稚。”
他的尾音有点儿沙哑,声线也低了一些,夹杂着弄弄的鼻音,姜千予似乎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么一点无可奈何和疲倦。
没等她说话,汪冶霖热了份鱼香肉丝饭,又给周星域用玻璃杯接了点水。
汪冶霖:“哟,这还挂彩了?挂彩了那就不能喝酒了,乖乖喝水吧。”
周星域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勺饭放进嘴里,看起来饿坏了的样子:“还是在汪老板这吃饭吃的舒服。”
“嗨,你慢慢吃吧,我这儿还有点活没干完,有事找千予。”
姜千予一听到老板喊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一样答了声“好”,周星域对她迅速的回答倒是很满意,笑着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吃饭。
她问:“你额头怎么回事?”
周星域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对姜千予说:“不小心伤到了,不过伤口不打不用缝针。不过你说流了血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姜千予答:“不知道,反正留疤也会淡。”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周星域夸夸其谈,“他们都说疤痕就是男人的勋章,我倒也觉得身上留两道疤挺帅气的,够爷们。只是这疤在脸上,总是让人觉得不爽。”
姜千予对他的抱怨无动于衷:“知道不爽,还打架?”
周星域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倒笑了。
他的唇角勾起,眼中似有星光点点,朝她爽朗一笑:“不是我打架,我只有被挨打的份。”
姜千予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被挨打了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她反唇相讥:“那不就更说明你弱?”
周星域摇头:“不,是我温柔。”
姜千予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于周星域这种互怼的日常,只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怼周星域,周星域笑眯眯地听玩她说的话,才云淡风轻地反驳一下。
她不想理他了:“你吃饭吧。”
周星域点头:“好,吃完了送你回去。”
“不用了。”
“晚上不安全。”
“都说不用了。”姜千予看他一眼,果断地拒绝,“自己的事情先管好吧。”
周星域闻言,只能无奈地笑笑,小姑娘格外有主见,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别人摁着她后脑勺让她做也没用。
他下午在父母休息了一阵,一觉就睡到晚饭,家里气氛这样压抑凝滞,弄得他都没什么胃口。
一见到姜千予,小姑娘仍旧冷飕飕的怼你,但周星域却莫名地惬意,反正他就当她怼你的话都是在关心他,听着竟然觉得有点治愈。
大概他是受虐狂吧。
姜千予到了下班时间,披上外套,和汪冶霖说了声就准备下班了。
她脚步顿了顿,走向朝吧台坐着的周星域,和他轻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周星域正用勺子把剩下的饭米粒搜刮干净,听见姜千予和她道别,朝她勾唇笑了笑,没什么别的表示。
等小姑娘走了,汪冶霖从后边慢悠悠地走出来,对周星域说:“魅力还需提高啊,周同学。”
周星域轻笑一声,对汪冶霖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
反正汪冶霖和郑泽磊俩人认定了他在追姜千予,整天撺掇他,还给他支各种招,他仍旧不动声色地隐匿着自己的想法,反正他们问他也不承认,就吊着二人的胃口。
而今天,他出乎意料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哥,你说,她是不是今天怼我的时候温柔了一点儿?”
……
汪冶霖第一次听说怼人还有温柔不温柔之分的,但面前这哥们儿脸上都挂彩了,他也不太好意思回怼,只能十分勉强地说:“也……许?”
“是吧,我也觉得。”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酒吧的经营日常,剩下的两桌客人都走了,酒吧里又恢复成寂静无声的状态。
周星域把盘子收拾好,也打算回家了。
门就在此时又被打开。
他一回头,就看见从门缝里跑进来的姜千予。
她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红,以至于平日冷冰冰的脸,因为这抹红而显得柔和起来。
许是刚刚跑过来的,她微喘着,径直向周星域的方向走来。
周星域有点意外,脸上却收不住地染上点点笑意:“怎么回来了?”
这点意外很快就被他转成了玩笑:“是不是外面太冷了,还是觉得我送你比较合算。”
姜千予不理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小瓶液体,直接丢给他:“少废话,接着。”
周星域精准地接到了她抛过去的东西,握在手里一看,是一小瓶碘伏。
似乎还带着点她掌心的温度。
姜千予刚从一阵小跑中缓过来,此时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睫毛眨了眨,对周星域轻声说:
“一天换两次药,别忘了。”
周星域垂眸注视着她,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情绪更深了一些。
姜千予开口,眼中沾着点别扭:
“你别想多了……就当你这么多天送我回家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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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周总表示富二代也不好当。
我们千予真的是一个超级温柔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