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怪物

　　马场隔壁有座别院，原本是专供跑马训练的人休息用的。
　　萧璟山神色凝重的推开侍卫进屋便看见躺在床上的人。
　　“怎么回事。”
　　那人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现今是却是神色肃穆，尽管那脸上还有几分少年稚气未褪，却依稀可辨出将领的威严来。
　　果真是将门无犬子，可惜了。
　　姬无妄暗自叹了一句。无论他待自己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已是陷入棋局的一环，无法变更。
　　“原本宁世子正骑着马和几位小少爷赛跑，可……可那马忽然发狂，属下几人奋力都没能拦住，发狂的马越跑越远，等追上去的时候宁世子已经从马上跌下来了。”
　　“大夫怎么说？”
　　那侍从看了眼萧璟山的神色支支吾吾。
　　“大……大夫说，宁世子跌断了左腿腿骨，身上有些擦伤，受了惊吓昏过去了。”
　　萧璟山咬了咬牙后槽。
　　“马呢？马找回来没有？”
　　“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
　　萧璟山思忖片刻。
　　“你让大夫好生照看，再唤几个侍卫守着，莫要让外人打扰。”
　　姬无妄适时上前神色担忧的看着他。
　　萧璟山缓了缓神色上前揉了把少年的头。
　　“我让人送你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再教你。”
　　姬无妄闻言扯了扯萧璟山的衣角。
　　“那……你怎么办，此事若是右相知道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宁世子乃右相老来得子，一直宝贝的紧，原本右相与萧家就素有不合，如今这事虽说显然是有心人暗算，但保不准右相借题发挥趁机发难。
　　萧璟山见姬无妄如此担忧自己不禁心下有几分开怀。
　　“无事。”
　　送走姬无妄萧璟山这才跟父亲告知了此事，又亲自去右相府上负荆请罪。
　　马场的事除了几名皇子还有众多世家子弟都知道，此事瞒也瞒不住，没多久便传的沸沸扬扬。
　　右相当晚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皇帝面前哭诉，然刚送走哭诉完的右相又迎来了萧老将军的哭诉。至于二人哭诉了些什么姬无妄就不用想都知道。
　　虽说此事不会动摇萧家的根基，但多少于萧家声誉有些影响。是意外还是人为，是嫁祸还是报复一时间谁也说不清，皇帝老儿显然乐见其成，安抚完两个哭的他耳根子疼的人便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大理寺为此事闹的有些头疼，一边是身居高位的右相，一边是手握兵权的萧家，再加上圣意难测，真是哪边都不敢得罪啊。
　　姬无妄侧卧在榻，垂眸抚着拇指上的指环。
　　“都处理干净了吗？”
　　“马奴和侍从都清理干净了。”
　　“嗯。”
　　黑衣人抬眸见少年神色冷淡便壮着胆子问了句。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少主为何好似不大开心？”
　　迎上少年的双眸黑衣人立刻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脚尖。
　　“下去吧，下次不要再问这种问题。”
　　黑衣人颤颤惊惊的退了出去。
　　其实少主的脸上很多时候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但不知为何每次对上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都不禁让他有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黑衣人走后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近年来皇子们也都大了明里暗里的那些小动作又怎么会逃得过龙椅上那位的眼，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便没放在心上罢了。然萧家手握重兵却一直态度不明，不由得让龙椅上的人觉得这萧家是不是看不上自己儿子，一个都不愿为其效力，难不成以后要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不成？右相本就是大皇子的母族，其站选位置毋庸置疑，但宁氏在朝堂上越发势大，若长子继位到时候这天下是姓秦还是姓宁还真不好说。
　　三人都维系着表面平和，可暗地里都互相防备着又忌惮着对方，毕竟谁都不想步当初的姬氏一族的后尘。今日之事便是种在他们心中的种子，萧家忌惮宁家手中的权势，宁家忌惮萧家手中的兵权，两家还要猜疑坐上那位是不是对自己有了不满。而皇帝也可借此机会拔除其中一方势力。到底是萧家干的还是右相的苦肉计大理寺也不过是听他一句话的事罢了。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此事于他姬无妄来说都是好事，他有何不开心的。
　　次日姬无妄没有看见萧璟山，显然是被罚禁闭了。
　　姬无妄看了看手中的食盒迟疑了片刻将其递给秦文轩，又扫了眼秦文轩身侧笑的揶揄的人。
　　“给你们吃。”
　　“哟，原来萧璟山不在了才轮到我们呀，皇兄好心寒呐。”
　　姬无妄忍着将食盒拿回来的冲动转身就走。
　　“看吧，你又把他给气走了。”
　　“喂喂，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连你也帮着他，为兄真是心寒到极致了。”
　　“味道还不错。”
　　秦文远看着谢海棠不客气的品评睁大了眼。
　　“哇，谢世子这可是我弟弟送给我的，你怎么可以横刀夺爱！”
　　秦文远飞快的拈起一块塞入口中。
　　二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笑。
　　日子过的飞快，然大理寺那边依旧毫无音讯。倒是右相和萧老将军又分别上太和殿哭诉了好几回，那场景真真是让一众臣子大开眼界。
　　休沐那日姬无妄闲暇之际便在书房看书。
　　“殿下，谢世子求见。”
　　姬无妄心下疑惑。
　　“让他进来吧。”
　　谢海棠进院才发现这清荷院竟是如此清冷。明明正值春季却因着缺乏打理都凋零散落，就连朱漆的墙上都有许多剥落。谢海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堂堂一个皇子竟住在这种地方。
　　“在看什么？”
　　谢海棠尽量让收敛神色微微含笑。
　　桌边的少年像是受惊一般将手中翻阅的有些破旧的书册收在了身后。
　　“没看什么。”
　　少年朝门外看了看。
　　“嬷嬷端些茶水点心来。”
　　点心的味道偏甜，跟少年往日带往学堂的那些差不多，样式别出心裁，看得出是用心了的。谢海棠不禁心下一松，幸好还有人善待这个仿佛被遗落在角落里的少年。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谢世子莫要客气。”
　　谢海棠温和的摇了摇头。
　　“这就很好。”
　　谢海棠扫了眼少年的书房，布置的很简洁，一眼看上去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纯稚无垢。视线落在桌角上的书册上谢海棠不莞尔。
　　“原来你喜欢看游记？”
　　少年白皙的脸上透出几分薄红。
　　“嬷嬷以前怕我闷从别处收集来的。”
　　谢海棠了然的笑了笑。
　　“游记很有趣。我府上也有几本，下次带些过来给你。”
　　谢海棠见少年的眸色瞬间亮了亮，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和自己家的弟弟很像啊，好哄又易懂，似乎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便会回报你全部的真诚。
　　“过几日我生辰，此次来便是想邀你去。我怕递帖子你会拒绝便亲自来了。”
　　少年闻言咬了咬下唇。
　　“不会，我会去的。”
　　谢海棠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听文轩说你最近在练字，进展如何？”
　　少年闻言愣了下，等反应过来耳朵都红透了。想必是进展不怎么好了。
　　“咳，趁天色还早不如我教你？”
　　似乎因为自己的视线少年有些紧张，每一笔都写的像小蝌蚪，看的谢海棠无声的笑了。
　　感受到后背贴上来的胸膛姬无妄背脊微僵。
　　“放松，别紧张。”
　　谢海棠握住少年抓着笔微凉的手，一笔一划。
　　‘谢海棠’三个字落在纸上，干净利落又自带风骨。
　　随即又在一侧写上‘姬无妄’三个字。
　　谢海棠松开手退开两步。
　　“试着照刚刚的手感再写一次看看？”
　　姬无妄闻言照写了一次，虽然手不抖了但写出的字却依旧算不上好看，顶多算端正。
　　“嗯，虽然还差些火候但已经有进步了。”
　　谢海棠的神情很真诚，仿佛真的只是在夸奖他。
　　姬无妄所有让人所见的字迹都是故意伪造成初学者的模样的，心里自然有数。他却表现的像个被奖励了糖果的孩子般喜形于色。然后放下笔转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抽出个卷轴。
　　“送给你，算谢礼。”
　　“哦？”
　　谢海棠略显新奇的接过打开画轴。
　　那是一个清丽的山水画，高山流水，行云野鹤，一整幅画构图简单，落落大方，说不出的肆意自在。
　　“你画的？”
　　画轴上并未有落款。
　　少年垂眸点点头。
　　“没想到你的画画的这般好，谢谢，我很喜欢。”
　　谢海棠仔细的收起了画轴，视线又落在书架上其它的画轴上。
　　“可以给我看看么？”
　　少年点点头，转身将其它画轴拿下。画轴不多就五个。
　　没有富丽堂皇的多姿多彩，但却每一副都透着悠然自在，清晰透彻。像是透过一幅幅画便能窥探出少年的内在一般，谢海棠一时间有些五味成杂。一个久居深宫饱受疾苦的人心性却依旧如此纯稚实属难得。
　　送走谢海棠已是暮色低垂。姬无妄应付了谢海棠一整日神色有些疲惫。
　　嬷嬷伺候着他用膳期间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直说无妨。”
　　“我很高兴四殿下能交上谢世子和萧小将军这样的朋友，但……萧家手握兵权，这些年来皇上对他越来越不满，谢家是二皇子母族那边一手提拔上来的，您和他们走的太近怕是外面的人会有想法。”
　　“二皇子那人看着温和实际上城府颇深，最近萧家出事之后更是频频走动想必也是想趁机拉拢，到时候就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嬷嬷一口说完又看了眼神色淡淡的人。
　　“老奴这样说……您……可明白？”
　　姬无妄淡淡的笑了笑。
　　“嬷嬷勿要忧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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