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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结伴访坟地岂料身后有他人
柳知梦下午回到翰林院,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魂不守舍。
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不时说着什么“头部有伤”,而后又使劲翻找书籍,是个人都觉得不对劲。
其他人都没敢招惹她,又是眯眯眼孙益不知轻重,悄悄凑上来问她:“柳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柳知梦对于这个同僚印象还不赖,虽然他总是不知看脸色,但总好过那些只会看脸色的。
“你知道以前宫里发生案情,记录一般都会放哪儿吗?”
“啊?”孙益一愣。
“你知道宫里有没有与验尸验伤相关的书吗?有的话一般放在哪里?”
“啊哈?”
“你知道宫女死后,尸首会放在哪里吗?”
柳知梦一连三问,见孙益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本来都打算放弃了,谁知后者突然一拍手掌,“啊!我知道!”
“知道什么?”
“我知道第三个!我听说宫女太监死后,一般都是送去‘宫人斜’的!”
柳知梦忙追问,“那你知道宫人斜在哪儿吗?”
孙益一愣,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似乎知道……但不确定额,应该是在旧城墙内。”
“旧城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怎么去吗?”
“哈?这个、这个不好说啊,走倒是有印象走,你这是想去看看吗?要不,我带你去?”
柳知梦犹疑片刻,试探地问道:“今晚,可以吗?”
孙益挠挠头,抿抿唇道:“也成吧,就是……好端端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啊,多骇人啊,听说坟冢都没有,尸身就是草席一裹……柳兄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查宫女落水的案子啊?”
柳知梦点了点头,“是。你可别告诉别人。”
“为什么啊?”孙益不解,“你不是只需要草拟诏书就行了吗,哪用你亲自动身查验?”
“实不相瞒,”柳知梦看着孙益老实甚至有些木讷的面庞,如实道:“卷入这宗案子的是我一个朋友,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尽管证据确凿,但我还是想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疑点。”
“原来是为了帮朋友啊,难怪呢,看你这么上心,柳兄果然是讲义气的人,别担心,这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柳知梦笑笑,低声答谢。
“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孙益压低声音,目光瞟向宋和泽所在的位置,“今天宋兄也打听这件事了呢。”
“宋和泽?”柳知梦同样把目光投过去,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语气也不自觉戴上嫌恶之意,“他问这个干什么?”
“八成是看到柳兄上心,他也有些好奇吧。”
“狗拿耗子。”
柳知梦低骂一声,心里知道宋和泽这好事佬盯上了自己,多半是会坏事,因此暗下主意,等会儿去宫人斜的时候一定要避开他。
说到去宫人斜这件事,直到现在柳知梦心中也是无比忐忑。
她平常看到谁家挂白花、奏丧乐眼皮都要跳上几跳,更别说他人抬着棺材路过了,现在她居然要去一个堪比“乱葬岗”的地方,寻找一具肚子被剖开的宫女的尸首。
她真的要为一个沈渊做到如此地步吗?万一沈渊真的没被冤枉呢?
不管怎么样,既然有孙益愿意陪同前去,那还是去一趟吧,两个人可以壮壮胆,毕竟实在没有别的证据了,只能从尸体本身找。
到了下午,外头突然有人指明要来找柳状元。
柳知梦很意外,宫内她无亲无故,怎么会有人来找她。
一头雾水地走出翰林院的大门,远远一望就见一副熟悉的面孔。
略带稚嫩的脸庞,是关师弟,他看见柳知梦就迎上来,将一个布包递到她手上。
“方才我去看师兄,他说你是真心帮他的,柳公子你是好人,这件事恕在下无法直接插手,但是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还请尽管提出。这里有几本关于验尸和医理的书,希望能稍有帮助。”
柳知梦打开布包一角,果真见里面裹着几本医书,还有手抄的记录册,其中包括了其他案件的验尸记录。
柳知梦喜出望外,“这可帮了大忙了!谢谢关师弟!”
“是我应该谢你才对,我虽然协助了常师傅验尸,眼见证据确凿,但是我相信沈师兄的为人。多亏有柳公子愿意为真相奔走,在下与师兄对您感激不尽!”
说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柳知梦连忙搀他,才刚刚握住他手臂,关师弟突然凑到柳知梦耳边说了一句话。
“小心那个宋少爷,今天在你来之前,他来过太医署,也问我要了记录。”
天色很快就暗了,孙益抬头望望外面,又侧头望望柳知梦,见后者正在伏案看书,如痴如醉,似乎全然忘我。
孙益有些着急了,大家都已经走了,眼看只剩他俩最后,说好了要去宫人斜,怎么柳公子还不动身。
他心里着急,担心再晚一些天色全暗,他有些害怕,便搓了个纸团扔到柳知梦桌面,引起后者抬头后,他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出发什么?”问话的是刚解手回来的宋和泽,他居然还没有走。
柳知梦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出发去茅厕啊。孙公子,我们走。”
宋和泽眸子一抬,语带讥诮,“你们这是特意挑在没人的时候去茅厕幽会,还是特意等在本少爷解手之后去茅厕闻味儿?”
柳知梦瞪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就要走。
“站住,”宋和泽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书籍,“上茅厕还带书?什么书啊?”
柳知梦没好气地扬了扬手上的公文,“柳某争分夺秒办公,难道这也不对?”
“哼,办公时辰看闲书,上茅厕倒是想起来公务了,真不知道你是用脑袋思考还是用你上茅厕的部位思考。”
柳知梦反唇相讥,“无论用哪个部位思考,总之圣上钦定了我为状元而不是你,掌院让我为溺水案草拟诏书而不是你,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闭嘴!”宋和泽一听到状元这事就跟鞭炮似的炸开,“小人得志!”
“你住口!”柳知梦与他针锋相对,“狗仗人势!”
一旁的孙益被这阵仗吓得一愣一愣的。
“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柳知梦冷冷一笑,“你可知道,我又是什么身份吗?”
“我家父官拜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任免。我舅父乃是兵马大将军,麾下几十万兵。我自小闻名遐迩,乃天下公认奇才。太子太傅、内阁学士夸我才高八斗,朝廷老臣、后宫太妃对我赞不绝口。你一个铜臭商人、商贩小家出来的小鱼小虾,你凭着什么身份敢在我面前横行无忌?”
“凭我是吏部尚书的东床快婿,是你这个闻名遐迩的天下奇才的姐夫。”
宋和泽一时眼观鼻,鼻观心,竟是气得元神出窍,嘴唇直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柳知梦微微眯眼,似笑非笑道:“怎么样?没法逼我取消婚事,很气吧?只要我是你姐夫一日,我就永远压你一头,有本事你现在就回去把你姐姐带走啊。”
“带就带!”宋和泽恨恨拂袖,说走便走。
可怜的孙益被无辜迁怒,被宋和泽狠狠撞了一下腰,差点没站稳。
柳知梦眼明手快地扶住他,两人站定后,朝门口一望,最后一片衣袍恰好消失在视线中。
孙益吐出长长长长的一口气,连他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出刚才的剑拔弩张了,他用袖子揩了揩额头的汗,虚弱道:“柳、柳兄,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柳知梦也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气,轻轻放下公文道:“不厉害点,怎么把人逼走?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吧,带上灯笼和火折子。”
孙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哦,哦,好吧,我们走吧。”
等到柳知梦和孙益披着半黑不黑的夜色悄悄踏出大门时,一直藏在暗处的人这才走出来。
狗子道:“少爷,他们动身了。”
薄淡的月光撒散在宋和泽身上,照亮了他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的面庞,他抽出他时刻不离身的纸扇,摇得胸有成竹。
“本少爷就知道他们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想气走我,没那么容易!狗子我们跟上去。”
“是!少爷!”
前方的柳知梦和孙益不知道身后有人跟上了,提着一盏灯笼便往“宫人斜”走去。
当他们走到一处四处荒芜的残垣废墟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天色很黑,但乌云比夜空更黑。
乌漆漆的黑云遮挡在本就惨淡的月亮面前,透出的月光都蒙了一层灰暗。
两个人行走在灰蓝的雾霭中,踩着疯长得过膝的杂草,防着脚下藏匿的砖石,听着不时窜出的尖锐虫鸣,心里越来越紧。
“柳、柳兄,再往前,就、就是……那个地方了,我们……还往前吗?”
“往……还是得往。”
“好、好吧。”
两人行走间不知不觉地挤在了一起,肩与肩毫无缝隙。
灯笼内的烛火一摇一曳,岌岌可危,二人倒吸着冷风,控制着哆嗦的腿往前走。
大概又走了半里路,许久没有开口的孙益忽道:“柳兄……我、我脚下好像有东西在动。”
“我、我也是。”柳知梦颤声道。
一阵风过,灯笼倏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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