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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夏日炎炎，庙前香火旺盛，空气被灼烧的扭曲模糊。
庙前街上各种叫卖声、讲价声和算命声混作一团，一道清爽的声音参在其中。
“姐姐，你带着这个手串真漂亮，显得姐姐的手更白了。这是庙里大师开过光的手串，这里还有印证卡呢，姐姐带上了这个手串一定能心想事成！”
一个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少年坐在马扎上，笑眯眯恭维年纪稍大的女顾客，哄得女顾客心花怒放，直接掏钱买了下来那条手串。
少年孟不四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却是圆滚滚的杏眸，看人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有些水润，就像是一只懵懂的林间小鹿，少年感十足。
他笑着问女顾客：“姐姐是要付现金，还是扫码？我出来的急，忘记带零钱了，姐姐也没零钱的话，扫码好不好？”
他将两张二维码举到脸颊旁，朝女顾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顾客的心都要萌化了，直接扫码付钱。
手机响起提示音，孟不四一听钱转多了，忙道：“不好意思，我这就转回给姐姐。”
“不用，不用！”女顾客连连摇手，“你拿着吧，大热天的你干这行也不容易，就当是姐姐请你吃冰了。”
他呼出一口气，咧开灿烂的笑容，露出两侧尖尖的小虎牙，“那就谢谢姐姐了。”
顾客走后，孟不四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汗，又用手掌扇了扇风。
一旁的小贩羡慕极了：“那个女人长成那样，也亏得你能叫出一声姐姐。”
“你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怪不得生意这么好。”小贩的语气有些酸。
孟不四笑了笑，“刚刚的姐姐很有气质……哥，我的喉咙都要冒烟了，想去接些水喝，您帮我看一会儿摊子好不好？”
小贩：“啊？你又要去喝景点外的直饮水？我跟你说，那水龙头整日风吹雨打的也不知道有多脏，现在天气这么热你就直接买瓶冰水喝不好吗？”
孟不四挠了挠头发：“我不舍得钱。”
小贩叹气：“你是要养哥哥是吧？难怪你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你看你身上这件T恤都洗的泛黄了。”
孟不四扯了扯短袖，打哈哈道：“我就喜欢穿旧衣服，舒服。”
“你这孩子对自己好点儿吧，别为了你那个疯子哥哥委屈了自己。”
孟不四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刻落下来，他认真道：“我哥哥不疯，只是生病了，很快就能好的……我先去了。”
“行，你快去吧，我帮你看着。”
孟不四从一旁黑色双肩包里翻出一个用旧的保温杯。
他四处张望一周，此时没有顾客，钱财又都揣在身上，这才放心去打水。
这座山海寺据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作为市里的重点旅游景点，市里每年都会花钱进行维修，还给寺前街和广场安放旅客可以直接打水喝的直饮水机器，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缺买瓶装水的钱，也嫌弃这里的直饮水，根本不喝。
这水对孟不四来说，可是绝佳途经的省钱途经。
孟不四拎着保温杯正往直饮水处走，一杆拂尘微微一荡，挡在他的面前。
孟不四扭头去看，只见一个打扮成道士的男人对他说：“这位朋友，贫道见你灵台无光，最近恐怕将有大难临头，听贫道一句劝，赶紧吃顿好的。”
孟不四：“……”
你这道士居然在寺庙前抢活儿！
孟不四笑道：“谢了您嘞，我倒是觉得您才是大难临头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大风胡扯而来，将塑料棚顶上积水掀翻，“哗啦”一声，全都落在了那个假道士身上。
孟不四满脸无辜：“我本想提醒您的，没来得及。”
假道士：“……”
我信了你的邪！
没走多远，他又被第二道士拦下。
这假道士带了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个盲杖，假装盲人，高深莫测道：“这位小兄弟，你大限将至，若是……”
孟不四低头，惊讶道：“一百块大红票！这是谁掉的啊？”
说着，他弯下腰。
假道士一把掀开墨镜，急吼吼：“我的，我的，是我的！在哪儿了？”
他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那红通通的一百块。
呃……
他僵硬地转过身，正对上孟不四灿烂的笑脸。
假道士尴演：“哎嘿，眼睛它突然就好了呢！”
……
孟不四好不容易走到水龙头前，刚打了一半水，却感觉毛毛的。
一扭头，发现旁边的人一直盯着他看。
那是个染了一头白色长发的青年，长相不错，就是打扮的像个神经病。
青年上身穿着一件类似斗篷的白色衬衫，下身穿着牛仔短裤，露出两条大白腿，最奇葩的是，他脚上竟然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塑料拖鞋。
这人该不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吧？
孟不四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环境不错的精神病院，他选在这里做生意，就是为了能够时常去看望住在精神病院里的哥哥。
哥哥的病友？
他喝了一口水，脸颊微鼓，眼神偷偷落在那个青年身上。
青年见孟不四看他，笑着道：“许久未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孟不四忙咽下水：“……我们认识？”
青年拈着手指，仰头望天，淡淡道：“我在早上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我将在今日得见故人，那位故人便是你了。”
孟不四撇嘴：“朋友，你这骗钱的招数老了些，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别找我耍嘴皮子。”
青年郑重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有一事我不得不对你言明……”
孟不四打了个哈欠，“你该不会也要说我快死了吧？”
青年微微一笑，拂了拂袖子：“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了。”
孟不四气笑了：“我说，你们三个道士是商量好了要给我下套吧？”
他慢悠悠打量青年一圈，“就算是骗人也要敬业啊，你同伙好歹也知道装扮成道士的模样，你呢？道袍不穿，拂尘也不拿，还把头发染成白色的，想要装隐居山中多年未出的隐士高人吗？”
青年含笑：“在下确实多年未出。”
孟不四语重心长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笑嘻嘻道：“大哥，这年头那个山头没被开发过啊，你真当我没见识是不是？我也曾扮过道士，站在山门口给游客递香，论起装神棍，我可比你有经验。”
“我是真没钱，别在我这儿浪费功夫了。”
青年掐指一算：“你乃天选之人，但今日便是你的劫数……”
孟不四嗤之以鼻，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人居然真打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他不理会这个青年，青年却一直跟在他背后，絮絮叨叨。
小贩见孟不四不仅自己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人，惊讶道：“不四，你可真会招揽客人，这又被你带回来一个？”
孟不四摇摇手，指了指脑袋。
得，又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小贩立刻失去了兴趣，嘴上叭叭不停：“不四啊，你说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啊？怎么总是招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呢？”
孟不四也对自己这种体质无奈。
总被脑子不好的人缠上是我的错喽？
他两眼放空，听着青年絮叨，左耳进，右耳出。
青年说的口干舌燥，见他走神，叹气道：“你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还要谁替你重视？”
他踱步离开，轻声喃喃：“劫数……将至……”
孟不四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人看上身是个飘飘欲仙的仙人，再看下身……那就是一神经病！
……
孟不四：“老板天生富贵相，就算是不买我的手串也会年年发财。老板今儿个生日吧？那这串手串就当我送您的，不要钱了！”
腋下夹着包的老男人笑得满脸红光，“你怎么知道我今儿个生日？你这小伙子也不容易，我干嘛白要你东西，得，我今儿个高兴，你摊子上手串我全包了！”
一旁的小贩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待老板走后，孟不四搓着手指数钱。
小贩：“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说呢！你这是碰上第几个全包的客人啦？”
孟不四勾起唇角，像只小狐狸。
他笑眯眯道：“干咱们这一行要精通消费心理学，咱们不仅要卖东西，更要给顾客当心理医生，这样顾客才爱花钱。”
小贩撇嘴：“我听你扯，你自己连大学都没上过，还整啥消费心理学啊。”
孟不四微微一笑：“世上就是有我这样自学成才的天才。”
小贩：“……”
我呸！
孟不四正低头放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天上飘来一朵阴云，彻底遮蔽了太阳。
天地一片昏暗，没过一会儿，开始下雨了。
孟不四身旁的小贩咒骂了一声，麻溜地收拾起自己的商品，准备去躲雨。
“不四啊，你今儿个不是还要看你哥去吗？既然下雨了，就干脆早点收工吧！”
孟不四笑着应了一声。
小贩：“你今儿个又挣了不少吧？啧，长得好、口才好就是好命！”
时不时被酸上一两句，孟不四早就习惯了，这些人只是嘴上这么说说，也没有什么恶意。
他哈哈一笑，“哥很照顾我，改天请哥吃饭。”
小贩的脸色立刻好看不少。
孟不四将所有东西都塞进一个双肩大包中，背着包离开。
小贩跟周围其他人努嘴：“这个不四可真不容易啊，这么早就自己出来打拼挣钱，据说他跟他哥都是孤儿院的孤儿，他哥脑子有病，没法儿出去工作，全靠不四一个人打拼。”
“怪不得他那么抠，大热天也不买支冰棒，也不怕中暑。”
“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
夏季雷雨天，爆闪的电光映亮整个街道，轰隆轰隆的雷声从云层后不断涌出。
大雨滂沱。
豆大的雨点密密实实砸在柏油马路，溅起一朵朵白色蛛丝似的雨花。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空无一人。
这时，一个高瘦的男生从窄巷中跑出。
他全身都被雨水淋透，瘦高的身子在雨中瑟瑟发抖。
雨水糊了他一脸，他伸手胡乱抹了一把，咬紧牙关，加快脚步。
“啪叽啪叽”的脚步声被雷声、雨声掩盖。
狂风暴雨吹得他眼睛睁不开，天上不断闪现的闪电仿佛下一刻就会朝着他的头顶劈下来。
孟不四自言自语：“该不会真有仙人在此渡劫吧？”
突然，一道金色的闪电直直劈向他的前方，差点就劈在他的身上。
孟不四吓了一跳，忙躲进商铺屋檐下。
这雷怎么就盯着他劈啊？难道这就是劫数？
哎嘿，他莫非还真是天选之人？
孟不四被这么一吓心脏几乎骤停，四肢更冷了。
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若纸。
他探出头，往天上张望。
天空电闪雷鸣，无数道闪电像是要撕开天穹不停闪现，裂成一道道金紫色裂纹，那些裂纹渐渐组成了金色的罗网。
罗网中，一条金色长龙不断游走，每每要逃离都被铺天罗网网了回来。
孟不四眨了眨眼睛。
……这世上怎么会有龙？
“大概是闪电吧？”
他揉了揉眼睛，勉强安慰自己。
突然，天际一声爆响，中间夹杂着什么动物的痛苦长啸。
孟不四心神一震，耳膜几乎要被这声长啸震穿。
他再次仰头看去。
恰在此时，一根粗长的闪电“哐”的一声，狠狠劈在那道游走的金龙身上。
“吼——”
地面猛烈颤抖，似乎要被这声长啸掀翻。
金龙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直直坠落下来。
随着它的坠落，它身上的金光越来越黯淡，身形也越来越小。
在孟不四的头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自顾自跑了出去。
他站在雨地里，顶着漫天的雷光大雨伸出手，似是要接住那条坠落的金龙。
即便金龙如此凄惨，闪电还是没有饶过它。
一束粗壮的闪电追着它袭来。
“小……小心！”孟不四失声大喊。
灰头土脸的金龙似乎听见了他的喊声。
它龙头一转，金色的眼眸痛楚又希冀地望向他的方向。
下一刻，又被失望填满。
因为这一动作，它被紧随其后的闪电追上。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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