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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柳夕的话语真的非常令人惊讶，但夜雨却表示自己得走了。她匆忙地离开，等到感受到鞋被露水打湿才放缓速度，小心地走起路来。
“难以想象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她喃喃自语，过了会一个哆嗦，接着她飞快地摇了下头。
第二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从纱窗到床前都逐渐散发出一种被烤焦了一般的味道。墙上挂着一把剑，而他的主人已经许久没有把他拿下来。
叶炜起的不早不晚，他没什么事做，用不着起太早，但满室的干燥气味又让他从一种口渴的状态中挣扎起来，桌子上摆着一杯凉白开，他急不可耐地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柳夕还没有来找他，叶炜在被放鸽子和下午会来中选择了后一种。他相信谈了这么多之后，她不会再逃避。
事实上，难得的没人打扰的空闲正好让他能偷偷做一件事。
他是这样想的，于是自力更生洗漱了之后就拿着剑出了门。阳光明媚，他慵懒地眯起眼睛，慢悠悠地朝花海走去。
一路越走人越多，多是穿着深紫色衣服的万花弟子，偶尔也会有一些像他一样的来求医的病人。叶炜目标明确，偶尔停下来问问路，紧接着又毫不分心地朝前面走去。
说起来，万花弟子大多态度温和，只有裴元常揣着张面瘫脸，活像人欠了他钱一样。
叶炜暗自腹诽，没想到一抬头正巧就看见了裴元，他身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绸衣，看起来刚从旁边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叶炜果断地掉了个头。
他绕了一条路去花海，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咪咪地进行自己的计划。
一切顺利，然而叶炜万万没想到的是，柳夕会等在他的院门口。他猝不及防地停下脚步，有心想回头，然而已经晚了，柳夕已经看见了他。
她先是回头望了望小屋，紧接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炜。
“你出门了？”
叶炜背着手，螃蟹一般往旁边挪。他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早上好啊~”
柳夕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眼睛狐疑地朝他身后看。
“你藏了什么？”
叶炜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藏。”
柳夕：“那你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叶炜刷的一下拿出左手。
柳夕叹口气，绕过他的腰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了出来，上面的树苗和泥土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
叶炜用还算干净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怎么这么敏锐啊······”
他还以为能瞒过一阵来着。
柳夕看着手上的梨树苗，根茎暴露在阳光下，看得出根须完整，叶炜挖的很用心。
“因为你以前也干过这样的蠢事。”她轻声说到，阳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体上，看起来有些落寞。
叶炜无奈了，那还真是无话可说。
“我以前也种过梨树么？”
柳夕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抚了下头顶，那里有一根朴素的梨木簪子，也就上好的材质能让它显出几分不俗。叶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木簪虽普通，带在柳夕的头上却衬得她越发素净，两相得益。
“走吧，不是要种梨树么？”
今天这么好说话？叶炜吃了一惊，他不断地偷看柳夕的脸色，却发现上面一片冰冷，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心里觉得有点古怪，明明昨天只是出了个门，柳夕都能数落他半天。他渐渐惴惴不安起来，柳夕不会是想要记着，最后秋后算账吧？
不管怎么说，栽梨树的时候柳夕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瞥了眼沾满泥土的剑，突然问道：“你的剑呢？”
“什么？”
柳夕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的佩剑。”
叶炜瞥了眼手上的铁剑，猜测柳夕说的是他往日的佩剑。
他失去记忆前所用的。
他沉默了一会，说：“估计是在红衣教吧。”
柳夕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红衣教——真的是这段时日以来，她最讨厌听见的一个词。
“没事了。”她说道，转身从背篼里拿出一把小锄头，本来是要去挖新鲜药材的，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叶炜偷偷看着她，怎么也觉得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要是真的很重要的话，我再去一趟荻花宫，去找找看？”
“别去！”
叶炜：？？？
他措不及防被柳夕抱了个满怀。
柳夕把脸靠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说：“你别去，剑没你重要。”
叶炜紧张地任她靠着，他手上太脏，都不敢接触到柳夕，只好尽力把手拿远一点。
“好好好，我不去，你——你别伤心了。”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我会心痛的。”
柳夕抱着他的手松了一下，又猛地合紧。她就这样在叶炜胸前靠着，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叶炜闻言松了口气，不过他脸下一秒又紧紧皱起。
“娘子，不是我要催你，是这样站着，我有点撑不住。”
他的腿快要僵了。
柳夕闻言一愣，紧接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松开手，清了下嗓子：“来种树吧。”
叶炜看着她转身去拿锄头和水壶，笑着应了一声。
“是这里吗？”
“打听到是在这里，夫人。”
“那我们去看看吧。”
附近只有他这里有人。叶炜盖土的动作一顿，和柳夕对视一眼。
“熟人？”
柳夕苦恼地皱起眉头：“有点熟悉，但没什么印象。”
如此，叶炜心中就有数了。
“多半是来找你的。”
他继续把周围的土都铲到小树苗上，柳夕在旁边小心地加水，尽量把土都润湿，免得刚栽下的小树苗就被燥热的阳光给晒焉。叶炜时不时站起来，围着小树苗绕上几圈。说来奇怪，明明是才栽下的树，他却觉得就该在这里，就是这样的格局。
院外有人敲了下门，然后一个长相清秀，个子矮矮的小姑娘脆生生地问：“有人吗？”
柳夕应了一声，“有人。”
她起身去开门，见外面有两个女子，一个穿着较为朴素，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另一个则一身宫装，摸样精致，眼中带光，秋波点点。她一出现，整个院子都因为她亮堂了几分。
“柳姐姐？！”
柳夕退后一步，避开她想要伸过来的手：“你是？”
她一愣，眼中出现几分不敢置信：“柳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柳夕眼中适时地出现几分迷茫，“我们见过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急切地说：“在独孤家呀，我们见过的。你想起来了吗？”
柳夕呃了一声，“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女子眼中浮现一丝笑意，“姐姐，你怎么和一个花匠在一起啊？”
“花匠？”叶炜疑惑地插了句话，“哪有花匠？你是不是想岔了？”
“不就是你么？”
柳夕打断她：“这位妹妹，这是我夫君。”
“你一个白身，怎么能和我们夫人姐妹相称？我们小姐可是巡抚夫人，岂是你可以冒犯的？”
柳夕脸上慢慢没了表情，她冷冷盯着这对主仆，忽地嘴角一弯。
“是，我是不该以姐妹相称。”
女子瞪了她的丫头一眼，“小桃！”
“怎么说话呢？这是我闺中的姐妹！”
她随即看向柳夕，歉意地笑了笑：“姐姐，小桃平日里要帮我应付那些妾室，所以习惯了这般说话，还请你不要介意。”
她看向叶炜：“妾身适才眼花，也请这位相公勿放在心上。”
叶炜笑了笑：“好说。”
他自然不会和一个从小被养在深闺的女子计较。
她面露笑容的时候，看起来温柔可亲，让人不想和她置气。而她说话的声音也非常悦耳，像琵琶的轻拨缓弹。
“姐姐，我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有些口渴，故而来问问，可否讨杯水喝？”
柳夕点了下头，转身去屋里倒了杯水，然后拿出来递给她。
女子并没有接过，她身边的丫鬟倒是站了出来，但神情满是犹豫，等柳夕都开始不耐烦了，她才磨磨蹭蹭地接过。
她一边递给女子，一边忍不住咕哝道：“没有上好的山泉水就罢了，连茶叶都没有。”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柳夕听见。
柳夕挑了下眉，看着女子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然后就把杯子递给了小桃。
“说是出来走走，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夫君应该等我等得急了，我就不好叨扰，先行告辞。”
小桃拿着杯子，但柳夕半天没有去接。她和这位巡抚夫人对视而笑，谁都没有去理这个丫头。
小桃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把杯子往院中的石桌上一放。女子这才微颔首，带着她转身离开。
等她们走了，叶炜回身就拿起这个杯子，他不要了。
转身看着柳夕还看着她们，他顿时就摊开双手：“好啦，别气了。来，怀抱给你，随便抱。”
柳夕好笑地看着他，“谁气了？我只是在想她们来做什么。”
她说着有些纳闷：“总不可能就是来炫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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