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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辈子很长，总有许多意料不及的变数。
这是柳夕这段时间悟出来的道理。
“不要口口声声一辈子，没有人可以轻言一生。”柳夕说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更没资格。”
猝不及防被怼了的叶炜二脸懵逼，但意外地生不起气。
他试探地说：“那我不说了。”
柳夕嗯了一声，声音有细微的颤抖：“我不要你说给我听，我要你做给我看。”
叶炜瞪大眼睛，这句话是说他可以一直看着她吗？
不过柳夕满脸的痛苦打消了他心里旖旎的想法。
下意识地，他先道了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柳夕转过身，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不想让这一面被叶炜看到。
然而所有的坚强都在叶炜小心翼翼的拥抱中化为乌有。
“你这个骗子！”
“口口声声说爱我，对我却比对其他所有人都狠。”
她一边骂他，一边又忍不住扑倒在他身上，手紧紧抓住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你给我挣什么滔天富贵，也不想你把我保护得密不透风。我想的是和你一起去承担，一起去想办法。”
她闭紧眼睛，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口。
“我真的没有那么强大。”
她真的无法做到，一个人安稳待在你编织的美梦里，却在偶然间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关于你的噩耗。
那太残忍，她做不到。
叶炜看着她，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这一刻，仿若他就是她，他们生命相连，他和她感同身受。
他缓缓伸出双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好。”
他郑重地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答应你了。”
柳夕浑身一颤，数日来的心病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咬着唇，眼泪濡湿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裳。
院子里突然响起脚步声，柳夕一下子惊醒，从叶炜怀中挣扎开来。
“你——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叶炜怅然若失地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总觉得还没抱够。
不过天色确实有些晚了，他不能再继续任性下去。
柳夕出门就和夜雨碰上，她脸上春风得意，和眼眶红红的柳夕完全不一样。
瞧见柳夕的神色，她心中一惊，难道他的怪脾气又逼疯了一个人？
结果她再往屋里看，就被叶炜满面的笑容给闪瞎了眼。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叶炜吗？笑容满面？！！！
说好的性子冷漠，脾气古怪呢？！
瞧着叶炜的笑容和柳夕红彤彤的耳朵尖，她慢慢回味过来，好像不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
叶炜站在门前，望着柳夕一步步离开。结果还没走出院子，他又叫住她：“娘子，晚安，好梦。”
夜雨下意识地朝柳夕看去，果然见到柳夕连头都不敢回，又羞又恼地跑开了。
“你真厉害。”她真心诚意地赞叹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光说话就能把人逼走的。
不过叶炜唤她娘子，自己居然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人都走了，别笑啦！”她端出刚熬好的药，稳稳地放到叶炜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喝药吧。”
叶炜忧伤地看着这碗药，总觉得越来越苦了。
夜雨仔细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真的，柳夕一消失，他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不见。不光没了笑，还平添了几分忧郁。
你变脸能别变这么快吗？
“今天没有蜜枣，也没有糖！”
叶炜喝药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夜雨：“为什么？”
夜雨翘起嘴巴，公然宣示自己的不满：“我怕你牙疼。”
“甜的！”
叶炜道：“我苦得要吐了。”
“裴大夫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况且，我觉得你今天糖吃多了，不能再吃。”
叶炜无语地看着她收拾药碗，嘴里的苦意都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这两个人绝对是在公然打击报复！
“早点休息，早日养好身体。”夜雨劝他，但也是真的很固执地没有把蜜枣给他，哪怕她今天带了。她哼着小调，乘着叶炜难得打不过自己的这段时间，狠狠过了把威风的瘾。
她已经显而易见地上瘾了。
只是关上门，她瞧着眼前昏暗的小路，心里有一个突然兴起的想法慢慢成型，并很快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她瞧了瞧天色，也许她可以乘这个静谧而隐蔽的夜晚，悄悄地办完这件事。
柳夕回去后过了许久都平静不下来，她暗恼自己又控制不住和叶炜说了那么多，又庆幸叶炜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
这可真是最近这段日子里最令她高兴的事了。
她回到桌边，摊开上面的一本医书认真看了起来，仔细辨认各种药材的模样和功用。
安静的夜晚里突然响起敲门声。
“柳姐姐，我能进来吗？”
是夜雨，柳夕惊讶地站起来，“进来吧，这么晚了，难道是他那边……”
夜雨刚进来就有些无奈地打断她：“他没事，是我想和你小叙一会。”
那就好，柳夕提着的心重新落下来，她给夜雨沏上一杯茶，带着她一起到桌边坐下。
“有什么事吗？”
夜雨尴尬地咳嗽一声：“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在想，果然是你。”
柳夕疑惑地看着她。
夜雨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日你来，我就猜测你是他的什么人，当时就觉得你们很有可能是夫妻。”
说着，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柳夕失笑，“你猜得很准。”
夜雨闻言兴奋起来，八卦地看着柳夕：“他今天这么高兴，是全部想起来了吗？”
她本以为可以听到一些好消息，没想到柳夕失落地摇摇头。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她忍不住道：“怎么？你没和他说么？你就不着急吗？”
柳夕叹了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况且，这种事急不来，我只盼着他能循序渐进地记起，身体也每日好转，只要他没事，我可以等的。”
夜雨有些理解不了这种心情，不过，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非常低落了。明明刚刚还兴奋得好像过年，这会却难受得像一只落汤鸡。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想起来了。”
柳夕闻言试探地看着她：“我听说，你以前是红衣教的人？”
夜雨脸一僵，许久后，她啊了一声，点了下头。
但她随即紧张地道：“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柳夕温柔地笑了笑：“我就随口一问，你别紧张。”
夜雨苦着脸，不紧张这一点太难了，她做不到。
柳夕见状，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在红衣教的日子是不是很艰难？”
夜雨揪着手指，吞吞吐吐：“我——我不好明说。虽然他不知道，但他要是知道了，会怨我的。”
柳夕伤感地垂下眸子：“我明白了。”
“其实，你问我为什么不和他说，不是我不想他记起，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她苦笑着摇摇头，“他伤得那么严重，哪怕没人和我提一句，我都能猜出他当初吃了多少苦头。所以，看到他忘记了，我心里明明很酸涩，却又觉得，如果忘记一切的他就可以在那样的地方安然无恙，那我宁愿他忘记，而不是痛苦地活着，甚至死去。”
这一刻的她真的是低微到了尘埃里，夜雨震惊地看着她，耳边是她卑微的话语声：“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就好。”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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