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孕宝妻

　　好不容易把火点着了，殷桃兀自忙着烧水，给殷崔氏敷脚，又把米洗净倒进锅里煮着。做饭她还是会的，就是没用过这自然火。

　　想起还被扔在院子里的一背篓劳动成果，她也懒得管了，直接将背篓往檐下一扔，明天再说吧。

　　晚上，吃了粥，给自己和娘都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殷桃才想起疲累。

　　浑身的肌肉连带眼皮仿佛都要在下一秒进入深度睡眠了，可她的大脑却活跃的很，心里的沉重让她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

　　她无法指责娘的懦弱，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她更不在意她要改嫁这件事，如果她能过的更好，殷桃对此事无可置喙，甚至赞成 ，可是，她不赞同娘的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依靠男人？姑娘家又如何，靠自个儿挣口饭吃的硬气、踏实。那李二牛想必年纪不小了，也不过有个猪肉铺子而已，能给她什么幸福？就为了娘俩能有个住的地方？可自己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攒钱盖房子了吗？

　　殷桃无法理解，娘说起自己为生计奔波时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想起前世的事，自己稀里糊涂地把后半辈子都寄托在那个男人身上，最后得到了什么？感情这种东西，最不牢靠。

　　再醒来，已经是阳光明媚的早晨。

　　殷桃到院子里打了水，简单洗漱后，准备叫娘起来，和她说说自己昨晚的一些考量，打消她改嫁的想法。

　　进了屋，殷崔氏面向墙里睡的正沉，殷桃犹豫了，正想等把早饭做好再叫醒她，还没走出屋门，就听床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殷桃走近一看，殷崔氏满面通红，鼻翼一扇一扇的，明显是发烧了。

　　殷桃一模她额头，脸色就变了，急忙跑出去拧了冷毛巾，给她敷上。

　　在屋里转了几圈，她有些六神无主，这里可不是以后那个医学发达的时代，发烧可是会出人命的。也不知昨晚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也睡得太死，居然没有察觉到。

　　她一边懊恼，一边就往院外跑，找到田大娘家，殷桃央田大娘照管她娘一会儿，问了镇上的方向，就揣着昨天山上挖的几株草药往镇上跑。

　　田大娘在后面急的只叫喊，她也顾不上回头，不一会儿，身后响起老牛哞哞的叫声，殷桃才发现，田大娘的儿子田野正驾着牛车赶上来了。

　　“桃花，上来！”

　　殷桃心里一热，田大娘一家真是帮助她们良多。

　　“田野哥，这是哪来的牛车？”现如今，牛是非常珍贵的家畜，整个桃源村加起来，恐怕也不超过三头，这还是农忙时要家家户户轮流使用的耕牛。

　　“里正家的，放心，我和里正都说好了，你快上来吧！”

　　“驾牛车到镇上大概需要多久？”

　　见殷桃一副着急的样子，田野突然揉了她头一把，笑着说：“你别急，很快，也就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一个多时辰？？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妈妈呀，两三个小时人得烧成啥样了？！

　　田野不解她的焦急，怪道：“花儿，就是发热而已，没事儿的，我娘给崔二婶子熬一碗生姜胡蒜汤喝下去，准好！”

　　姜汤？？那不是治感冒的吗？能有用？

　　却也不再发问，只附和地点点头，只待尽快到药铺请了大夫才是。

　　等拖了镇上的老大夫归家，已经是深夜了。田大娘已经给殷崔氏灌了满满一碗姜汤，又一条大被把她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说是这样发了汗就好了。

　　“哎呦，这是心气郁结成了火气发的热，哪能这么捂着？！赶紧松开！”老大夫见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殷桃和田大娘俱一怔，然后有志一同地将殷崔氏身上的被子掀了一大半。

　　老大夫给开了药，殷桃赶忙生了炉子，将汤药煎上，正准备去厨房熬点粥，给娘喂上，就被老大夫给拽住了袖子。

　　“老朽病也瞧了、药也开了，姑娘说的那另一株参在何处？”

　　殷桃鼻尖冒汗，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心虚。

　　为了将老大夫请来，殷桃一早捧出昨日挖的那颗党参，老大夫原本并不认得此物，只是在医书上瞧见过，被殷桃一说，眼前一亮，他身子骨不好，当大夫多年也没上山挖过药，倒是在话本里读过许多医者深山挖到珍稀药材的故事，本就羡慕的紧。虽然不怎么肯定，但经过殷桃一段关于党参珍惜宝贵程度的一番渲染，老大夫同意用党参抵了医药费，不过却不愿意颠簸去村里看诊。

　　殷桃不得不编簒一段深山遇珍奇的探险故事，说是家里现在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药，只因不知价值几何而未曾带上，若是老大夫愿意跑一趟，她愿意全部奉送。老大夫这才尽职尽责地跟着跑来。

　　现如今，殷桃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虽然情非得已，忽悠老人家总归是不好的。

　　“这些都是我昨日进山挖到的，您看看哪些能用的上，只管拿去。”

　　老大夫在一堆混着山姜野葱的野菜里拨拉了几下，只翻出几块柴胡、连翘等物，他气得胡子直翘。

　　“用得上的？一堆野菜根做菜羹倒是用得上！”

　　殷桃马上打蛇随棍上：“您要不嫌弃，我现在就做了鲜美的菜羹，您吃了再走？”

　　老大夫斜乜了她一眼：“姑娘，这事儿可做的不地道了啊，老朽一大把年纪，骨头都被颠散架了，才来到这……”

　　“是我对不住您，也怪我见识浅陋，错把一堆野菜当做好药材，可医者父母心，要不是您医者仁心，见不得病人苦痛，哪里就被我一堆不知什么名堂的烂菜叶子给引了来？”

　　老大夫一时语塞，殷桃见状赶忙倒了一碗热茶放在大夫面前，又说：“不瞒您说，您家的药铺也不是镇上最有名的，我当时经过，见您嘱咐小徒弟给门口的乞儿散馒头，我就知道，不管别处药铺再好，您既能有这份仁心，医术必差不到哪儿去！

　　今儿个我也不让您白跑，您也瞧见了，我们这大山里什么都有，等我娘病好，我还进山，不论是党参柴胡，还是山姜桔梗，或者是山珍野禽，只要我殷桃没死在里面，这些东西我都送到您药铺里，分文不收！”

　　老大夫也不是那等险恶之人，听了她这一番话，反而生出点敬佩之心，心里高看殷桃几分。

　　只见他站起身，神色严肃地对殷桃说：“你一个女娃娃既能说到这一步，我也不做那等占人便宜的小人，日后送来的东西，只要抵够今日的诊金，剩下的我自当按值论价，必不让你吃亏。只是，深山险峻，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殷桃眼睛发亮，不自觉溢出笑容。

　　她本也没那么高尚，只想着，等送的东西差不多抵了诊费，就借口不再上山了，她又不是冤大头。可没想到，眼前的老人竟有如此风骨，真真令人敬仰。

　　同时也为她寻了一条生财之道。

　　送走老大夫，药也熬好了。

　　殷崔氏喝了药，高热倒是退下去了，可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大打折扣，暂时还是起不来身，只好偎在床上纳鞋底。

　　殷桃正盘算什么时候叫上二妞再进山时，殷崔氏递给她一双纳好的布鞋，看尺寸，不是给她的。

　　“给后山的送去，人家几次救你，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做双鞋给他，他经年累月在山上跑，缺的也就是鞋。”

　　殷桃心疼她这病中还操心还人情，这些本是自己要想的，她都想好了，等园里母鸡下了蛋，和着自己挖的野葱，包一顿鸡蛋野葱包子给他送去，这也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

　　没想到娘比她还操心着急，便调侃她：“这救命之恩，一双鞋可还不了，我想着既然没什么能还的，索性就赖上算了，反正人家力气大、心也善，于我们又没有什么坏处。”

　　殷崔氏听了，突然一瞪眼睛：“你可别和他走的太近！你一个未出门子的姑娘家，张口说什么赖不赖的？我一双鞋纳了几天，废了多少布头，还要怎么还？人都说大恩不言谢，若是他敢张口要你如何，你可别应下，让他来和娘说！”

　　殷桃不明白，娘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不就是说说而已嘛。

　　“还赖上没什么坏处，他再心善也是个男人，你一个清白大姑娘家，是你吃亏还是人家吃亏？……”

　　殷崔氏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殷桃连连告饶：“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不和他说一句话！”便抱着鞋子往外跑，走到门口又回头：“娘，你咋知道人家脚有多大的？”

　　“你落水那日，他跳下河时碎石片子把脚给割伤了，你田大叔的鞋子借他拖了一回，我瞧着就有数了。”

　　殷桃哦了一声，便出去了。

　　第二日，殷桃照例去摸母鸡肚子，没想到下面竟然卧着两个蛋。她欢天喜地地跑进厨房，用田大娘送的一坨猪油炒了馅儿，包了六个包子。

　　来这里十几天了，还从没见过包子，大多是粗粮窝头，这包子虽然普通，对于从没吃过的田大娘和裴易来说，也算是稀罕物。虽然，殷崔氏知道她把鸡蛋和猪油都用了，心疼的直吸气。

　　裴易接到鞋和三只冒着热气的包子时，一时怔愣。

　　“这是为何？”

　　“虽说大恩不言谢，我都记在心里了，可小恩小惠不足以回报却不能不报，我们只有这些小东西，你可不要嫌弃啊！”

　　裴易那双犀利的目光盯着她足足看了半晌儿，殷桃把他可能会拒绝的想法猜了几百种，脸红的快要招架不住时，他终于移开目光。

　　“不嫌弃。”而后，便拿着东西进了山洞。

　　殷桃不知该作何反应，在外面等了半晌儿不见人，终于明白，对方这是接受了，然后把她拒之门外了。

　　她尴尬的一路都红着脸。

　　六只包子，给裴易三只，给田大娘送了两只，剩下一只殷桃让殷崔氏吃。

　　殷崔氏是全程知道她怎么做的，更不可能去吃那只“珍贵”的包子。

　　“你吃，娘不喜欢吃鸡子。”

　　殷桃看着她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毅然将包子一分为二，将一半塞进她手里。

　　“不爱吃也要吃，鸡子有营养，你病能早些好起来。”

　　说罢，自己先咬了一口，猪油浸润过的鸡蛋野葱，鲜香爽口，殷桃忍不住深深沉浸在这种食物带来的幸福感里，她的味觉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这种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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