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亮睡

　　[16]

　　时隔五年，姜苒再次正式表演跳舞。
　　没有一丝一毫荒废的迹象。

　　她舞蹈身形的优雅与动作的标准程度，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唐嘉阳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场有故事的画。
　　画中人惊艳无比，随着音乐的流淌，动作逐渐失控，情绪逐渐高昂。

　　她半跪在地上，双臂环绕住自己。

　　似一只椭圆的茧。
　　用不关注不了解的姿态，去逃避一切。

　　音乐也到这里完全安静下来。
　　现场一片无声，由导师到工作人员，每个人都把目光和焦点定格在她的身上。

　　还没有结束。

　　很快。
　　姜苒背部颤抖了两下，像是被人受到攻击，扇子也从她的怀间掉落出来，掉落在她面前。

　　音乐声再次响起。

　　圆形的茧裂开缝隙。
　　她伸出一只手臂，如蝴蝶煽动翅膀，轻轻扑闪。

　　背景音愈来愈激烈，姜苒也直接起身，一个大跃跳后稳住身形，迅速转身，重新落坐回地面。

　　再一眨眼，扇子已经展开。
　　被她放在了胸前。

　　舞蹈到这里彻底结束。
　　音乐也停下。

　　姜苒呼了口气，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她的额头蹭上细密的汗珠，整个人还在平复着跳完舞的状态。

　　这场表演，她没有任何一丝失误。

　　她成功了。

　　场馆内维持了三秒的寂静。
　　突然爆发出掌声。

　　就连汤琛这种音乐人，对舞蹈没有任何了解的门外汉，都完完全全地被震撼到，和旁边的佟淳雅交谈：“感觉自己看了一场很高级的歌舞剧。”

　　唐嘉阳站起，逆着光向她走来。

　　少年的身形轮廓被打上一层透明的光晕，姜苒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西装裤下的皮鞋踩上舞台的那一刻，好比在她心里落下重音符。

　　她被动地仰起头。
　　看见他对她伸出手。

　　唐嘉阳的手落在她的面前，袖口露出的手腕那一截纤瘦而不失线条感。食指带了枚银戒，映着金属感的光泽。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圆润。
　　再顺着下面望去，能看见拇指指甲前一截弯弯的小太阳。

　　姜苒不由得失神了下。

　　造物主捏人一定是带有偏爱的，不然这个人怎么连手指缝都这么好看。

　　“表演很棒。”
　　他这么说道。

　　“谢谢。”姜苒借了把他的力起身。

　　“不问问我有什么感想？”

　　唐嘉阳挑起唇，站在她身前，垂眼看着她。把导师位置那里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上台没有拿话筒。
　　此刻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得见。

　　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陷阱，但姜苒还是跳了：“什么感想？”

　　“比三年前更心动了。”

　　他笑了笑，抬手将她的耳麦别到一边，低下头提醒道，“姐姐，肩带露出来了。”

　　姜苒浑身一僵。
　　偏过头看了一眼。

　　还真是。

　　她“喔”了一声，借着他遮挡，抬手往里面塞了塞。

　　唐嘉阳盯着看完了全程。

　　“好了。”

　　姜苒放下手指，再抬起头时，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少年不自然地背过身去，干巴巴地落下一句：“我回去了。”随后同手同脚地下了台阶，回到了座位的正中间。

　　-

　　表演评级结果，会在演出结束后统一公布。

　　姜苒带着一把折扇下了台，走出通道就见钟离迎上来祝贺她：“演出特别棒，等级肯定不会低了。”

　　“也不一定，我没唱歌。”
　　姜苒合拢手里的折扇，想起来陈优还在隔壁等她消息：“离姐，我去趟隔壁休息室。”

　　“要有什么事情我过去找你。”
　　“好。”

　　姜苒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脚步顿了下，再次喊住了钟离：“离姐。”

　　“怎么了？”
　　“我刚才表演的时候，休息室里面，有人表情和反应特别奇怪的吗？”
　　“应该没有。”钟离回想了一番，“大家表现都很正常，坐在前排的那几位夸了好几次你的舞蹈。”

　　那就有可能不是选手拿的。

　　姜苒点了点头：“好，谢谢离姐。我知道了。”

　　打开休息室的门。
　　姜苒发现，不止陈优，唐嘉阳的助理明山也在。

　　“姐，怎么样？演出顺利吗？”
　　“顺利，我想改的几个点都跳得很稳。”

　　“那就好。”
　　陈优放下心来。

　　桌子上的那一大堆东西不知道被明山搬去了什么地方，姜苒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到了点水，在沙发边坐下。

　　“苒姐，那个……我们。”

　　陈优的说话吞吞吐吐的。
　　一看就藏着什么事没有告诉她。

　　姜苒挑眉：“你们怎么了？”

　　“我们……”
　　陈优顿了顿，推了下明山，“不然，还是你说吧。”

　　姜苒看他们两表情，心底明白了几分，推测道：“知道谁拿东西了？”

　　“不是。”
　　明山沉默了会，“我刚收拾东西抱去节目组的仓库，在仓库外面的垃圾桶那里找到了一条丝带。直觉告诉我就是你们丢的那个，但是不确定，所以我拍照片，带给陈优看了一眼。”

　　陈优补充道：“姐姐，就是你的那条。”

　　明山递来手机。

　　姜苒接过看了一眼。

　　原本纯白的料子现在已经被染脏，还被人用剪刀剪碎，成了一段一段的。
　　如果不是明山眼尖刚好看见，谁也想不到这个就是她丢失的道具。

　　“这人……太坏了。”
　　陈优眼睛有点红，“姐姐一周都在公司学舞蹈，每天都是晚上十点之后才从练习室离开，偷东西的能不能有点心啊……”

　　姜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现在发现它被丢在哪里，也是一件好事。”

　　明山插话：“为什么是好事？”

　　“因为这样就知道，不太可能是其他姐姐拿的。”姜苒低声解释，“她们几乎一天都在后台休息室，没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明山恍然大悟：“那就是工作人员？——也有可能是助理之类的人。”

　　“就我个人来说，希望前者的可能性大于后者吧。”
　　姜苒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下，“不然和这么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一起录节目，我真的不太能控制好表情。”

　　陈优擦了擦眼角：“姐，那我把这事儿通知给修哥？”

　　“嗯，问问他怎么处理吧。”
　　“好的。”
　　“我先回去，有事给我发消息。”

　　“我知道了。”
　　陈优应声。

　　姜苒打开门，转身离开。

　　等到休息室内的再次被关上，明山才凑过来问陈优，“哎，你知道苒姐和我们家嘉阳是怎么认识的吗？”

　　“还能怎么认识，不是之前有一块录节目吗？”

　　“我不是说这个。”明山摆手，“你难道没觉得，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气氛，有点怪怪的？”

　　陈优警惕起来：“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套什么话？”

　　“啊？？”

　　“真要有问题肯定也是你们那边的。”小姑娘梗着脖子道，“我们苒姐可不会做这种事。”

　　-

　　舞台表演录制全部结束，是在晚上九点半。

　　绝大多数女艺人都是五六点起床化妆，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疲惫感和倦意已经到达顶峰。

　　姜苒也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靠在座位上放空。

　　隔了十分钟，导演进来了：“舞台录制结束了，等下就会公布各位姐姐的评级，接下来请大家移步舞台，由我们的制作人和导师统一公布结果。”

　　“不能在这边说吗？”
　　“是啊，还得上舞台。我刚换下高跟鞋。”
　　“我现在好累……完全睁不开眼睛。”

　　几个年龄偏大的姐姐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放心吧，大家录制这么久，不会再强迫大家站着的。舞台上给各位姐姐准备了座位，到时候大家直接上台领取结果就行。”

　　抱怨归抱怨。
　　她们还是跟着年轻人的行动，一齐走向了舞台。

　　舞台上果然放了阶梯式的座椅。

　　为了照顾到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姐姐，姜苒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女艺人直接坐去了最后一排。

　　导师团也全部到齐。
　　为首的是佟淳雅。

　　她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卡片，显然是和之前一样的同款成绩单。

　　唐嘉阳解释规则：“这次评级，我们采取了ABCD，这四个等级。其中A和B的有等级人数限制，分别是五人。其余等级结果无人数限制。”

　　“是这样的。”佟淳雅接话，“接下来就由我来宣布D等级的选手们，拿到这个等级也请不要灰心，这只是个开始。”

　　说完，她开始宣读手上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选手姐姐则需要上台领取成绩单。

　　姜苒留神听了下。
　　里面有向思琪的名字。

　　本以为会按照“DCBA”的顺序来公布，没想到下一个公布的人，直接换成了唐嘉阳。

　　“接下来，由我来公布B级的人选。”

　　他翻过成绩单，在逐一确认姓名后，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在叫完第四个人，B级还剩最后一个名额时，姜苒注意到，唐嘉阳的视线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这种选秀节目注定会把她们分级化，从中筛选出实力最强的和人气最旺的。

　　但真正到来的那一刻，姜苒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慌了下。

　　这一眼——代表着的，会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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