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狐女小玉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小狐狸借口赔礼道歉，马不停蹄的准备登门拜访孙家。

　　秋风习习，太阳慢慢露出被云朵遮住的脸庞，和煦的光照耀着大地，透映出点点尘土，灿烂明媚。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远处一匹黑棕色的骏马缓缓走近，它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摇一晃有节奏的拉着马车，健壮的马夫挥舞着马鞭，稳当地赶着车。

　　小狐狸窝在马车里，没骨头般蹭了蹭软绵绵的靠枕，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我都快成道士了，哪有妖气往哪儿跑。”

　　作为假道士的崔承志默默地低头，摆弄着浮尘，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薛府提前派人给孙府递过信儿，小狐狸的马车刚驶进内院，孙少奶奶就迎了上来。

　　只见她穿着杏色掐丝襦裙，身披翡翠织锦比甲，腰间系着月白色宫绦，如此寻常的打扮却衬着她的芙蓉面清丽雅致。

　　柳眉杏目，面若银盘，正是一副大户人家喜欢的端庄相貌。

　　只是小狐狸注意到她眼底有些青黑，眉间轻蹙，似乎藏着几分清愁，想起孙家的传言，心中戚戚，弄不明白明明不能和谐相处，还非要凑在一起。

　　小狐狸心里盘算着，面上不显，一下车就主动道明来意。

　　“孙少奶奶有礼了，小女昨日一时冲动，言语上有所冲撞，今日特来赔礼道歉。”小狐狸边说，边行了个礼。

　　“薛小姐，快快请起。”孙少奶奶急忙上前扶她的手臂，安抚道：“不过是件小事，薛小姐不必挂怀。”

　　事实上昨日孙夫人就因此事责骂了孙少奶奶，她本就看孙少奶奶不顺眼，一进门就克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四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本来无事都要骂上几句，更何况是这种会给家里惹祸的大事了。

　　她也不想想孙少奶奶进门时孙老太爷已经病重了，他们为了给老人家冲喜，急急忙忙迎了新娘进门。

　　孙少奶奶性情温和柔顺，又是远嫁，不忍父母为她操心，只能忍着。更何况全金陵的人都知道薛家老爷宠爱幼女，若是薛家不分青红皂白迁怒孙家，会不会影响相公和老爷的前程？

　　孙少奶奶想起薛小姐飞扬跋扈的样子，心底也有几分惊慌，跪着听孙夫人的训斥，又在小佛堂念了半宿的经。

　　好不容易眯了一个时辰，一大早醒来又接到了薛家的拜帖，孙少奶奶强撑着起了床，又在孙夫人的床前请安服侍一番，直到管事通知薛小姐快到了，孙夫人才放她离开。
　　幸好薛小姐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孙少奶奶终于松了一口气，小狐狸的话让她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

　　前去拜见孙夫人的路上，小狐狸瞥见孙少奶奶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对上她的目光时又露出谦卑的笑容，几次反复，小狐狸尴尬极了，几乎想临阵脱逃。

　　待进了屋，孙夫人径直迎了上来，她身材丰腴，容貌普通，穿着绫罗绸缎也不像夫人，反倒和薛家的管事嬷嬷有几分相似。

　　小狐狸憋笑，寒暄了一番，进入正题。

　　“听闻孙府这些日子晚上不太平，正好我出门的时候碰到吕真道长，便邀请道长一起看看情况，也好让夫人和少奶奶睡个安稳觉。”

　　小狐狸振振有词，一副为孙家着想的模样，眼底露出几分兴致勃勃，期待的目光投向二人。
　　小狐狸的目光从孙少奶奶慢慢移到孙夫人，她脸上抹着厚厚的粉，笑起来仿佛都能抖下几两，与孙少奶奶一样眼底发青，最糟糕是她浑身散发着妖气，比孙少奶奶更加严重。

　　孙夫人的脸色一僵，自家的事只有自家清楚，早在三个月前她就看到鬼影了，可那又如何，她瞪大眼睛等待天明，一样也撑了过来。

　　可时间一长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她顾不得体面，请了道士尼姑在家做法，结果花了钱还是一无所获。

　　若是今日吕真道长独自上门，孙夫人一定会开口求助，但有薛小姐这个外人在，她可不想鬼没赶走，反而闲话传遍金陵，白白成了笑柄。

　　“薛小姐说笑了，哪有什么不太平，只是我年纪大了觉少，晚上经常起夜，让你们这些小姐传话怪不好意思的。”孙夫人捂嘴而笑，满脸写着虚伪二字。

　　小狐狸回以浅笑，侧身对崔承志使了个眼色。

　　崔承志轻轻点头，随即上前一步行礼，“贫道吕真，见过夫人，少奶奶。”

　　孙夫人脸庞抽搐了一下，黑色的妖气瞬间侵袭，她眼中显露出嫌恶，愤怒，然而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她的喘息急促了几分，站在她身边的孙少奶奶感觉到婆婆不对劲，连忙上前帮她顺了顺。

　　“起开。”孙夫人挥开她的手，胸中的憋屈全撒在她身上。

　　孙少奶奶似乎已经习惯了婆婆的态度，揉了揉手腕，顺从地站回了原处。

　　小狐狸即觉得这个老巫婆很讨厌，又嫌弃孙少奶奶，怒其不争。她不想理会孙家家事，示意崔承志赶紧行动。

　　崔承志不疾不徐，做出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摸着八字胡，道：“夫人最近可是感觉心慌烦闷，怒意难抑？”

　　孙夫人一惊，随即轻笑，这回倒是正眼瞧了瞧吕真道长，有几分本事。前后请了七八位江湖术士只有两位看出不是下人撞鬼了，而是她。

　　第一眼就能说出来的除了吕真道长，只有一位，可惜那人做法无用，受了伤仓皇离去。

　　“道长果然是得道高人，不怕道长笑话，我这人不怕鬼，若非她吵得我夜不能寐，我也断不会让有鬼的传言飘到府外头去。”

　　孙夫人直起了腰，手臂搭在桌案上，明明是坐着却有一股名门大户的傲气，还是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不同于面对小狐狸时的谄笑讨好，此时她面露不屑，上位者的姿态显露无疑。

　　小狐狸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厌恶。无知者无畏，她明明知道却还是妄图挑衅，真是怕一家人死得不够快啊。

　　“看来夫人知道是何人在作祟了？”崔承志不以为然，只关心寻妖捉鬼之事。

　　孙夫人目光游移，瞥了瞥身边唯唯诺诺的儿媳，又看了一眼似乎漠不关心的薛小姐，清咳了一声，暗示她该告退了。

　　然而，薛小姐不接话，儿媳更是一点眼力都没有，木楞楞地站着，连个台阶都不知道递一下。

　　孙夫人气得胸口发闷，硬生生的憋着，语气僵硬的说道：“大娘，你陪薛小姐到花园转转吧。”

　　不等孙少奶奶开口，小狐狸笑盈盈的拒绝了，“夫人莫嫌弃我，我是不会离开的，一来道长受我所托，二来我也想看看这个鬼长什么样子。”

　　孙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中鄙夷，商户之女果然上不了台面，别人府上的私事都不懂回避。

　　“薛小姐千金贵体，这种腌臜事情不是你等深闺女子掺合的。”孙夫人怪嗔道，“薛夫人出自京城王氏，想必教过薛小姐如何拿捏分寸。”

　　孙少奶奶赶忙打了个圆场，温声道：“薛小姐还是随我去花园赏赏花吧，我养了几朵‘绿牡丹’，花瓣似牡丹又似芍药，煞是好看。”

　　“少奶奶的花还是等会儿再看吧。”小狐狸依旧笑面迎人，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朗声道：“我没做亏心事，心中坦荡不怕人说。但是夫人要是再拦我，我就要怀疑这件事儿有什么猫腻才不能让我知道。”

　　孙夫人看她油盐不进，也懒得摆出一张好脸色，耸拉着脸，阴阳怪气道：“既然薛小姐什么都不怕，我也不妄做好人了，只盼薛家的人别又找上门来讨说法。”

　　孙少奶奶面露惊恐，连忙小心翼翼的偷看薛小姐的脸色，深怕她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的和婆婆对上。

　　小狐狸不以为意，像孙家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家也就只能呈呈口舌之快，就算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薛宝钗，也不在乎得罪她。

　　崔承志见状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从孙夫人口中套话，“还望夫人据实以告。”

　　“孙家是积善之家，我家进来三十年了，只有一个贱婢死的不光彩。”孙夫人垂眸，眼神飘忽，冷漠道：“她偷了东西，被抓的时候逃跑掉进了荷花池。”

　　一行人前往荷花池，小狐狸走在最后默默的在心里整理有用的消息。

　　死去的婢女叫翠莲，曾经是服侍孙夫人的婢女，于二十五年前去世，死在了荷花池。因为荷花池淤泥太多，难以清理，孙家便没有把她的尸骨捞上来。

　　至于死因，小狐狸持保留意见，能成为厉鬼之人，无不是怨气冲天。

　　荷花池内荷花早已衰败，只剩下残枝破叶，倒是藕和莲蓬还有不少，显然受过血肉的滋养都会长得格外好。

　　孙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听说荷花池内死过人，脸色都变了，哭丧着脸告诉小狐狸，她们都曾挖藕，吃过莲蓬。

　　小狐狸同情的递上帕子，这些沾了怨气的东西，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崔承志还在和孙夫人扯一些旁枝末节，偷偷冲小狐狸递了个眼色。

　　小狐狸微微点头，然后右手翻转，手心升起一股法力探入荷花池。淤泥深处，沉睡的女鬼被惊动，周身的阴气冲出荷花池。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池边的人纷纷浑身发抖，寒气扑面而来，仿佛进入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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