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需慎行

　　第六章生死轮回

　　“不是的，我不是妖。”锦言大喊，可谁会听她的解释。一身妖气的不是妖是什么？在他们眼里，锦言就是妖。

　　村中有一眼睛雪亮的人道：“这女妖怪长地与我们的言公主可真像啊！”锦言还以为自己可能要得救了，但是立马被其他人的话灭了希望。其他的村民道：“再像也不可能是我们的言公主，我们的言公主是尊贵的神女，而她明显是妖。她看起来伤得挺重的，该不是拼死爬上雪戎山受的吧，真是活该啊……”

　　被村民说成活该的锦言只能转身一路奔逃，可就算她拼命地逃，身受重伤的她也很快要被他们追上，此时已尽黄昏，晚霞如血，血色漫天，不知不觉竟跑到了悬崖边上。

　　无处可逃，一道灼热的火焰烧到了她的身上，她顿时无力地跌在地上，情急之下在地上一滚，让冰冷的雪掐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身上是烫伤，脚下是冻伤，没有修为的她根本抵抗不了这种程度的伤害，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实在煎熬。她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力气。是啊，她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身上酸疼冷热，刚才太过激烈的逃命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感觉自己要虚脱了，可能马上便要死了。

　　村民看出她快不行了，有人提议道：“上千年来，雪戎山都不曾出现一只妖，如今奇怪的出现此等小妖，不如将她押到皇城，让皇族的人处置，看她来此到底是有何种目的。”大家都挺认同他的意见，纷纷点头。

　　眼见说话的男子走过来便要拿下她，她当机立断向那悬崖峭壁爬去。如今她是绝对不想再回去了，她不要被关在那暗无边际的地牢里终老一生，她只有六年的寿命，绝对不想此生是死在地牢里的。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竟努力地爬了起来，然后纵身往那悬崖峭壁下坠去。不跳是死，跳下去也许……能跟话本子说的不难不死……

　　“小轩轩——救我——”内心深处的记忆再次泛起。原来在前前世的记忆里，在她临死的那刻，心中还是想有人能够来救她的。

　　村民哪里想到她会突然跳下去，待回过神来，锦言已掉下那万丈深的悬崖，消失在了山下浓浓的迷雾中。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已经没有力气的小妖绝对活不下来。妖自古便是卑微如草芥的生物。谁愿意管他们的生死。村民想她必然是死了，便都悻悻然地返回。

　　妖族的地宫里。

　　一个深刻的声音传至心尖。

　　“小轩轩——救我——”

　　妖帝夜凌君瞬间从玉床上入定醒来。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阿言的声音。然而阿言纵然到死的那刻也不曾说出让他救她的话，他想定然是自己魔怔了。

　　其实他真希望她能说出让他救她这样的话，是他当时没用救不了她，所以现在为她做的任何事便都是理所应当的，如此一想心里方能好受些。

　　他永远忘不了阿言死前眼中明明含泪，却还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他微笑。

　　她永远都是这样不为自己考虑，只希望他快乐，希望他一切安好！

　　他当时冲过去想拥住她，结果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有莹莹的属于她的身体碎片化成烟灰从指尖溜走。

　　烟灰被风吹散，连带着她的魂魄之息都感受不到，她竟然是灰飞烟灭！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在地宫里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招回她的魂，让她能够复生。命轮中存着他俩的记忆与她生前的气息，只要命轮不灭，她便有机会复生。可如今命轮完全熄灭，他该何去何从？还是再试一次？

　　*

　　锦言想，穿越来的金手指呢？外挂呢？我就这么死了吗？！

　　这是史上最悲惨女主还是最惨女配？

　　要弄死我不必弄这么悲惨的设定——老天爷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彭——

　　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血与雪混在一起，周身一片血肉模糊。

　　……

　　五年后。

　　锦言想，麻雀绝对是生命力最旺盛的鸟类，就像小强一样坚强。

　　这日正是她十五岁的及笄之日。晨时，师父送了一顶文心兰编织的花环给她作为礼物，她十分欢喜。

　　正当时，阳春二月初，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灵山间草木葱翠，花开极妍。暖风徐徐吹来，露珠伴着青草味干净清爽。

　　林间的少女明眸皓齿，身形婀娜，一席嫩黄色的衫裙随风飘扬，头顶一圈文心兰的花花开烂漫，一如少女嘴角漾起的灿烂笑容。微风拂过，吹起一缕香风。她飞身轻盈地在树上跳跃，跳动的脚步似有节奏，若翩翩起舞的山间精灵。

　　如若不是一身妖气，倒真像下凡的仙子。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五年前大难不死的凤锦言，不对，现在她只叫锦言。

　　时值正午，日头正烈，锦言的额头隐隐有层薄汗。

　　林间的小河里，有一面红齿白的少年袒胸赤臂，只穿了一条齐膝短裤站在河里捞鱼。

　　锦言停下跳跃的脚步，远远地冲他喊道：“师兄，师父喊你回家吃饭。”

　　少年回过头，道：“好，知道了。”上了岸，披上衣服，提起岸边的竹篓子，篓子里游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两人一道心情愉悦的回家。

　　刚到家，朱十九便向饭桌上一望，只见锦言的位子上放了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里面有鱼有虾有肉以及金灿灿的荷包蛋，像海纳百川般真可谓应有尽有，再看自己的碗，里面却只有稀薄的粥拌着些许咸菜，瞬间便心情大坏。

　　“师父，你偏心。”朱十九吵吵嚷嚷道，“给师妹吃得这般好，给我的却是……你看我都瘦了。”说着，结实的身体往寂尘面前一站。

　　寂尘没好气地瞥了眼他，道：“瘦了才好，如此别人便看不出你的真身了。”

　　“……”朱十九扯了扯嘴角，他的原形可是一只小香猪，又不是家猪，哪是这么容易胖的，师父分明便是偏心，可见在师父眼里，猪向来只配吃猪食。

　　“今天捕了多少？”

　　十九跟一只小猪一样哼了哼道：“两条。”

　　“布置给你的任务，上午得至少捉三条，你一条，我一条，小言一条，这样晚上才够吃，没想到布置给你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唉，看来这十几年的法术算是白教了，还不如小言这五年来的进步大。”

　　朱十九的修为才到筑基六层，而锦言竟已到筑基期大圆满。十九一直觉得是师父单独给锦言开小灶了，否则就锦言那种刚开始根本不能修炼的身体竟然会修炼的比他快！哼，打死他都不信！

　　除了寂尘，谁也不知她为了这点修为费了多少心力。

　　朱十九不满道：“师父，徒儿法力不济，是你教得不对。再说，我们山上的鱼那都是有灵性的，极难捕捞。”

　　寂尘微愠：“原是你懒惰成性，学艺不精，竟敢来怪师父。看来是我这些年将你惯坏了。不如让你去山下历练历练。”

　　“真的？”朱十九十分惊喜。

　　寂尘轻抚长髯，笑眯眯道：“不假，不过得让小言与你一道儿去，好替我看着你，收收你这骄纵的性子。”

　　朱十九一听自己能够下山高兴还来不及，谁陪自己去那都是一样的。他这十七年，不过跟着师父下山了几次，次数十指可数。锦言亦如此。

　　寂尘又道：“小言也是时候下山去……”突然欲言又止，神情凝滞，神思不禁回到多年前。

　　只有锦言晓得寂尘是怎么了，她因以身净化妖兽怨气只能活到十六岁，下山历练什么对她根本毫无意义，她不语默默吃着师父特意给她准备的长寿面。

　　朱十九不晓此事，见师父看锦言的神情很是奇怪，不像是师父叮嘱徒弟，倒像是愧对锦言什么，伸手在寂尘眼前晃了晃。寂尘才回过神来怒道：“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你们二人下山，为师可是要布置任务的。”

　　“什么任务？”两人异口同声。

　　“明日为师得去仙界一趟，一时半刻应该回不来，而为师这里有封要给西方菩提仙人的信。”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份已封好的信笺。

　　朱十九见了伸手便要去拿，寂尘把信往里微微一收，十九最终扑了个空。寂尘继续装模作样道：“信倒是不急着给却十分重要，差不多便是你们走到那里的时间，到时你们再将信交给菩提仙人。这封信，锦言你藏着。”

　　锦言默默接过信，歪头狡黠地朝十九眨巴眨巴眼睛，气得十九干瞪眼。

　　寂尘交代：“这信必须由你们二人亲手呈交不可转借他人，也不可擅自在中途打开偷看，若有一处没做到便算任务失败，十九你啊就再也别想从为师这里学到其他法术而且——很可能会被为师打回原形的哦……”

　　打回原形才是十九最怕的事，他难受的不能自已，况且师父竟然没将信交给他保管可见不够信任他，可怜他十七年天天跟在师父身边却还不如一个才拜了五年师的锦言。师父总将好东西给锦言，他却是粗衣少食可怜兮兮，心里一难受便无精打采道：“师父，徒儿先回房了。”

　　寂尘没阻拦，只道了句记住整理行头明日出发。之后，便只剩下锦言与寂尘继续吃饭。

　　寂尘不够放心，担心道：“小言，山下不比山上，花红柳绿容易迷人眼，你与十九二人都没怎么下过山，可要小心谨慎。有时真亦假时假亦真，你们可要时刻关注身边潜藏的危机。师父只告诉你一人，为师早已在那信上附了灵力，你们只要不丢信，生死关头为师自会出面营救。”

　　“这个要不要告诉师兄？”

　　“告诉他做什么，以他那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性格，若告诉他，我还不得天天往山下跑。”

　　锦言扑哧一笑道：“徒儿谨记。”

　　“嗯，真是我的好徒儿。另外，信上附有天雷，有谁若是要硬抢便会被天雷劈哦！特别是十九这孩子，我设置的是不管什么情况下只要是他碰到信都会被雷劈。”

　　锦言想，果然是“亲徒弟”无疑了！这下十九该倒霉了。

　　夜深，锦言怀着愧疚之心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到了十九的房门外，轻扣房门，门便吱的一声开了。朱十九早知她会来给自己送吃的，一把抢走她手中的碗，端到桌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嘴上却不饶人道：“别以为给我来送吃的了，我就会原谅你了。”

　　在矶宸山的这几年，朱十九常会生闷气，无非便是师父总对锦言处处关照而常常忽视了他，但对于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师妹，他内心并没有太讨厌，只是嘴上时常会说些不讨喜的话。

　　锦言道：“这不是我要送来的，是师父命我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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