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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舍行（五）
安如九被唤去了药房。
平山正忙碌着，他刚找到温月花便从北岭匆匆赶回来了，生怕耽误了药效。
安如九帮着把水烧开，认真将需要的药材分好，乖顺地等待平山的指示。
……
高乐林在屋里整理着衣衫，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他熟练地挽起墨发，发丝后扬，更衬得他浓眉大眼，神采奕奕，好一个公子哥。
他眼神一瞥，望到了站在门口的音宽。
门外阳光照到音宽脸上，更衬得肤如白玉，眼含桃花，虽男生女相，但眉目如深山，眼波含冰霜，让人生冷不愿靠近。他侧头，直直盯着高乐林。
“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进来坐啊。”高乐林笑着招呼道。
音宽没理睬他的客套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你真不担心她出什么事了？”
“担心。”高乐林叹了口气，“但是我也帮不了什么，我一介凡人，没有武功，怕是稍有不慎，就害了她。”
音宽听了他的话后，依旧盯着高乐林。
高乐林不自觉摸摸了脸，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他没回。
高乐林感觉眼前这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外热心冷，根本不好接近。最近不知道怎么，这个小哥对他的态度十分奇怪，在他和别人谈话的时候，老是发现这个音宽在窥视他，高乐林想着心底有些不舒服。
“走吧，我们出发了。”音宽动身。
高乐林舒了口气，跟在音宽后面出了门。
脚一踏出去，阳光便灿烈地直射在衣襟上，篱外深林蝉鸣，篱内鸟语花香，石砖被太阳照得光鲜明亮，砖缝间生长的青草更添绿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色。高乐林深吸一口气，心情大为畅快。
行至北门，看到两个仆从在打盹。
“三哥，四哥，看来是昨儿个真真是醉生梦死，才白日精神不佳呀。”高乐林老远就打起了招呼。
音宽早就消失在他身后，站在木屋边上，观察着他这边的情况。
老三、老四听到呼声，立即醒了过来。
老四立即做出噤声的动作，“主子回来了，你别太张扬，要是他知道你和我们走得近，定会怀疑你居心不轨。”
高乐林苦笑地摸摸鼻子，“越矩了，实在不好意思，也没办法，好不容易找到能坦诚相待、称兄道弟的几位兄弟的。”
老三叹了口气。
“大哥他们人呢？”高乐林不经意问道。
“去木屋那边转一圈，没多久就回了。”老四答道。
高乐林叹惋了一声，“平山前辈回来得太早了，不然还能有一段日子可以供几位大哥乐呵。”
老三笑了，“他也不太管我们的事，只要把我们本分职务做好，其他时间也挺快活的。”
“原来如此。”高乐林释然地笑了，“正好我昨儿想到了城里另一家青楼，打算推荐给几位大哥。”
“哦？”老三眼睛一亮。
这段日子，高乐林给他们讲了许多奇闻异事，哪些家的酒更醇，哪些家的姑娘更水嫩，真是让他们兄弟几人大开眼界，纯粹逍遥了好一阵子，现在回想那些天的生活，简直回味无穷。
两人眼冒精光，显然动起了心思。
高乐林做噤声状，朝两人招手，神秘道，“来。”
老三、老四凑了过去。
一阵异味，两人昏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高乐林把他们拖在了一旁，将他们摆成小憩状。
音宽在不远处看到高乐林把两人放倒后，便回过身，倚靠在墙边。他斜着眼睛，注视着高乐林。这人商贾出身，从出名起便早已游迹于各大商事间，为人开朗，乐善好施，长袖善舞，人际关系极好。他十分面善，特别是笑起来，眼神像三月湖水般澄澈，笑意如远山松阳般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活生生一个太阳，站在哪都是发光的。
只是……音宽眯着眼睛，想透过高乐林的背影看出什么。
高乐林趁巧这时候转过了身，对上了音宽的视线，他朝音宽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脸，对他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音宽点头，垂下眼。
江湖人易容只易表面，改变外在相貌了去，而真正的高手易在内心。
他直觉高乐林不简单。
可目前高乐林没和他发生矛盾，同时也是站在一条战线的人，他也没必要刨根究底，看看他面上到底是不是面具。只是觉得他离燕希很近，燕希是个重要人物，他必须保证在他自身解毒之前燕希是安全的。
后面那三个仆从回来了，都笑着和高乐林打招呼。
高乐林点头应声，上前和几人交谈着。
几个人氛围十分和谐融洽，丝毫看不出几人间有着护卫和药人的身份之差。
过了片刻，那几个人纷纷倒下。
音宽抬眼望去，看到高乐林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
“你把那几味药引放进去。”平山向安如九吩咐道。
安如九照做了，她小心翼翼将药材按照顺序，一味一味地放进壶里，然后用扇子将火扇大。
目前温月花已经在汤里煮好了，放下这几味药引，是最后的步骤了。
平山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看到汤的颜色渐渐变深后，便用将壶盖上。
桌上摆放了四味温月花，加上壶里的那两味，平山一共找到了六味。安如九深知温月花不好采摘，寻常习武之人能在两个月里找到两三味便已很厉害了，而平山此一去便寻回了这么多，不愧是高人。不过看起来趟行程也不好太受，安如九抬目看到平山眼底深青，一副疲倦的样子，心中了然。
“前辈，这需要煮多长时间？”安如九乖顺地问道。
“半个时辰后，温火，再一时辰便可。”平山揉着太阳穴，指着安如九冷声道，“温火烧好后，你便可以准备试药了。”
“好的。”安如九点头。
说完，安如九便坐在炉子旁边，守着火，时不时用扇子扇一下，添点煤块。
半个时辰……安如九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根本不需要半个时辰。
忽然，掌风凌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捏住了安如九的脖子，安如九瞬间感觉呼吸困难。
“小儿，你放了什么毒？”平山眼神狠厉，毒辣地盯着安如九。
随着脖子上的手愈加用力，安如九渐渐窒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你就死在老夫手下吧。”
大脑逐渐缺氧，安如九眼前发黑，感觉脑子嗡嗡作响，脖子即将被拧断，有一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感觉。
可安如九心底平静如水。
她默数着。
三、二。一……
脖子上的手骤然一松，平山倒在了地上。
安如九也摔在了地上，她红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没有管脖子上可怖的指印，睥睨着平山。
“你也有今天。”安如九的声音宛如被炊烟吹过，嘶哑低沉。
平山目瞪欲眦，眼神想活生生将安如九撕碎。
安如九后倚着墙壁，仰头，低声笑着，想起从第一日起，就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安如九心底一阵畅快感。
“等那壶里的毒熬制好了，我趁热给你喝。”
现在平山四肢麻痹，中了她为他精心研制的毒，这两天他怕是根本站不起来。
门被打开，高乐林和音宽快速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两人都呼了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高乐林快步上前，看着安如九脖子上的指印，问道，“你有没有事？”
安如九摇头。
将她扶起来，高乐林严肃问道，“现在如何解毒？”
安如九站起身子，缓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她在平山身上搜了一会儿，拿出了那本笔记。
一页一页翻着，安如九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配方。
“今日就可解。”她嘶哑道。
音宽松了口气，表情终于轻松起来。
“再过一个时辰，你们把这壶汤喂给他。”安如九指着边上正熬制的毒，说道。
高乐林和音宽颔首。
安如九顺着记忆，在药圃里采到需要的几味药引，回到药房，便开始细心研制起来。
平山脸色泛紫，显然怒不可遏，然而他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完全是安如九板子上待宰的鱼。
一个时辰很快到了，按照安如九的吩咐，两人将壶里的汤药倒进碗里，然后喂给平山。
“慢慢倒，一滴也不许漏。”安如九俯视着平山，阴声说道。
高乐林也不敢含糊，小心翼翼把碗放在平山嘴边，平山咬紧牙关，怎么也不松口。
“我来。”安如九道。
她给平山喂了颗药丸，没过一会儿，平山就感觉从口腔到食道开始渐渐麻痹，没有知觉，碗里的药汁顺着食管缓缓滑下，落入了他的胃里。
平山瞪大眼睛。
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由于嘴巴不能说话，他现在宛如给三个人上演一场可怖的哑剧。
心肺如火中烧，全身瘙痒难耐，这是痛到一种极致的感觉，让人生死不得。
高乐林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音宽则还好些，但心里也充满震撼。
安如九转身继续制药了。
“你们可以出去休息了，把那些房里的人带出来，两个时辰后，一人一副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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