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娲武山（二）
风昀生的手冰凉，他手指微动，感受着她传来的温暖。
“如果我是女孩子，你会信吗？”她轻声道。
风昀生抬头，看着安如九的侧颜，想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最后说道：“信。”
“为什么？”安如九问。
“你说的，我都信。”风昀生眼里流露出笑意。
安如九望进他清浅的瞳眸，嘴角微微上扬。
“骗你的，我怎么会是女孩子呢。”她低垂着眼帘，掩住了眼中的落寞。身份这事，父母从小教导，绝对不能透露，否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为了他的安全，她不能说。
“好。”风昀生看了眼她的侧颜，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轻声道。
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渐渐变小了。天色已黑，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风昀生运转体内内力，抵御着身上的寒气。他转头看了眼安如九，想通过手将内力传过去，却被安如九制止了。
安如九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我有内力，你省省点。”
他见她这么坚持，收了手。
风昀生望着她，少女如玉的侧颜展露在他眼前，鬓发贴在脸上，留着雨水。
“阿□□昀生轻声道，“你有想过后来怎么过吗？”
安如九沉凝了片刻，认真地道：“想过。”
“怎么过？”
“走遍大江南北，浪迹天涯。”她轻快地说道。
他浅浅地笑了，“不要父母？”
“不要。”她可以过个几年再回来探望。
“不要安家？”
“不要。”身份都是身外之物。
“不要医事？”
“不要。”医馆所挣的钱，游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好，我们一起。”他轻声道。
“什么？”安如九没听清，过后才回味过来，然后慢慢笑了，“和我两袖清风，风餐露宿？”
风昀生轻轻摇头，道：“和你以风为酒，以木为宿（xiu），山水为伴，云鹤为友。”
“那你找到妻子后怎么办？”
风昀生一怔，缓缓看向安如九，“你希望我以后有妻子吗？”
“这问题问得巧妙。”安如九道，“敢情你有妻子还和我的意愿有关。”
他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是啊。”
气氛静了一秒。
“和我去浪迹天涯，不许拖家带口。”她小声说道，“不然不带你了。”
风昀生的手反握住她的手，他轻声道：“好。”
安如九其实并不能明白风昀生的心意，他做什么都会提前考虑到她，一路上紧紧相随，保护着她。
这若是喜欢，却不像，这份情意更像是守护。
唉。
不去问，不去探，一切总会知道的。
安如九直起身子，重新包扎伤口。
雨停了。
“我们怎么上去？”安如九轻声道，然后陷入了沉思。
风昀生观察了四周，认真道：“阿九，你最高能跳多高？”
安如九想了下，“不知道……反正在这下面我肯定跳不出去。”
“你伏在我背上，我来跳，到最高点时，你再借用高度跳出去。”风昀生道。
“行。”安如九敲定。
她的腿脚不便，虽然没有流血了，但也不宜剧烈运动。安如九紧了紧腿上的绷带，然后趴在风昀生背上。
风昀生眼神平和地望着井口，然后脚底发力。
一瞬间，便跳跃了两米多高。
安如九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她起身一跃，便飞出了井口，安然着地。
她向四周环顾着，发现除了地上几具狼的尸体之外，没有其他野兽了。
脚边躺着几条断带，是风昀生还未准备好的布条。
安如九道，“你等等，我把布绳接好。”
“好。”底下传来温润的声音。
过了会儿，安如九将布绳扔了下去，拉了风昀生上来。
她松了口气，还好都上来了。
看了眼天色，月亮正圆。
“我们赶紧回去吧。”安如九低声道。
“先别急。”风昀生眉头紧蹙，看了眼四周，“那群狼还没走。”
还没走？安如九一怔，她潜下心来，继续感应着周围。
本安静的树林，渐渐地，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风昀生带着安如九向森林深处行去。
安如九听着那些声音，脸色发白，应该有几十头狼吧，方才她出来的时候都没听到动静，现在怎么又出现了。这些狼为什么对他们如此锲而不舍呢？
风昀生带着她飞速行去。
越走越深，连她都失去了方向。
忽地，风昀生带着她上了一颗最高大的树。
安如九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风昀生感受到她的颤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
她深深吸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睁开眼，她对上了他的眼睛，笑道，“有你在，我不应该担心。”
风昀生眼里带着笑意，“嗯。”
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狼聚集在树下，低声吼叫着，它们目光犀利，紧紧盯着树上两个人。
安如九坐了下来，心情变得轻松。
“诶，你看。”安如九拉了拉风昀生的衣袂，指着下面一头狼道：“那只狼长得最丑，眼睛像死鱼眼。”
风昀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再回头看了眼安如九，低声笑了，“有恃无恐。”
没理会他的话，安如九继续看着，“喏，那头最后面的狼长得最帅，高大威猛，比其他狼都要高半个头。”
那只狼站在群狼的后面，绿眼睛狠辣地盯着树上的两人，丝毫不顾两人的调笑。
“阿九，好了，别闹。”风昀生拉住她，免得她掉下去。
“看样子这群狼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安如九低声嘟哝，“我们在树上休息一晚吧。”
风昀生听了她的话后，定定地看着她，“阿九睡相如何？”
安如九想了下，“还行。”
还行就是不确定，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安不安分……如果不小心掉下去，那就惨了。
风昀生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睡吧。”
“你呢？”
“我在旁边守着。”
安如九眼睛转了一圈，“算了，不睡。”她的脚在空中荡悠着，“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风昀生也坐在她的旁边。
“风昀生，我想到个好玩的。”她狡黠一笑。
风昀生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她，“好。”
她从怀里拿出兰蝶针，递给他，“我们来比试谁刺中的狼最多。”
他接过暗器，无奈叹道：“阿九，下次有这种东西早点拿出来。”
安如九挠了挠脑袋，其实这兰蝶针她只剩两个了，想着在最危急的时候再用，当时就没拿出来，“现在时机不挺好的嘛，来，我们比比。”
两人都是天之骄子，天资聪颖。她从见到他的一开始，就想和他比出个胜负来。
“你先。”安如九嘟哝道。
风昀生仔细端摩着手中的小玩意，“如何使用？”
“在脱手之时，注入些许内力。”她答。
“嗯。”风昀生手指夹着兰蝶针，眼神转到树下的一群狼身上，眼中一丝冷光闪过，他出手如电，兰蝶针便迅速飞出去。
风昀生使用兰蝶针的模样和安如九完全不一样，安如九使用兰蝶针时，手劲带着一点狠意和决绝，而风昀生使用时，宛如闲云公子，透着温雅清贵之意，带着无形间杀人的气质。
瞬间，黑雾散开，底下的狼群来不及闪避，便被兰蝶针刺中。
滋滋声响，数头狼顷刻倒下。
风昀生眼底闪过欣赏之意，“阿九，好工艺。”
安如九嘴角咧开一个笑意，“这算是我做的最成功的成品。”
“还有什么？”
“一会儿再说……十五、十六、十七，你刺中了十七只狼。”安如九数道。
风昀生颔首。
下一秒，安如九手中的针飞了出去，黑雾散开，直直飞入狼群。
狼群来不及躲闪那针，一时之间，又被刺中无数只狼。
安如九坐在树上悠然地荡悠着腿，手指点着下面：“十三、十四……哎！”
少了三只，还是没他多。安如九叹气。
风昀生侧头看了眼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玩够了？”
树下除了无数头狼尸外，已经没有任何野兽。
安如九起身，正打算跳下去。
“小心伤口。”他轻声道，然后伏下身子，等着安如九动作。
安如九乖乖地爬了上去，趴在他背上。
风昀生跳下去，十几米高，轻盈着地，然后把安如九放在地上。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大山深处了，这应该处于娲武山北面了，北面是群山环绕，身处其间让人分不清方向。
“我们现在回去？”安如九道。
风昀生沉凝片刻，低声道：“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夜色已深，我们辨不清归路，山中野兽太多，难免会再次遇到狼群。”
“好。”安如九应道。
两人找了大树歇下。
从一边捡来一些树枝，安如九生起了火。
“睡吧。”风昀生对她道，“我守着。”
安如九看着火堆，摇头，“我疗伤。”说完，她看了眼风昀生，轻声道：“你睡吧。”
良久，旁边没有动静。
“怎么了？”
“我不睡。”他看着她，目光清浅。这片森林太危险，他不能放松一刻警惕。
拗不过他，安如九转过头，然后解开绷带，细细地处理自己的伤口起来，手法极为熟练，她忍着痛，将烂肉割了下来，然后抹上玉草膏。
风昀生安静地望着她，将少女坚强倔强的神情尽收眼底。
没过一会儿，安如九额上全是冷汗。
“疼就别忍着。”风昀生轻声道。
安如九摇头。
绑完绷带后，她呼了口气，算是伤口处理好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如九抱着膝盖，看着火堆发呆。
渐渐地，她开始打起了小盹，然后陷入了梦乡。
……
安如九从睡意朦胧中逐渐清醒。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丝阳光刺进来，她眨了很久的眼睛，才缓缓睁开。
“风昀生……”她低声嘟哝。
没有人回应。
半晌，安如九的睡意立即散尽了，她向四周看了看，“风昀生？”
只有燃尽的木材，没人。
她直起身子。
“醒了？”
远处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风昀生抱着蔬果走了过来。
“方才找了些吃的。”他在她身边坐下。
安如九看着他手里蔬果，顿时感觉饿意大增。
风昀生将果子仔细擦了几下，然后递给了她，安如九一个一个吃着。
“周围安全了？”
风昀生点头，“已经没有狼的踪迹了。”
果然，兰蝶针还是挺有用的。
“那我们吃完蔬果就出发吧。”安如九嚼着果子，清甜的果汁漫溢在唇齿之间。
风昀生没说话，神色凝重。
她顿了顿，望着他。
“我们应是已经出了娲武山，在北面群山中迷路了。”风昀生叹道。
安如九心道果不其然，“先朝着原路走吧，见机行事。”
想着有点不对劲，她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瞳子。
“阿九，你还记得来时的路？”
安如九环顾四周，指着左边的方向，“难道不是从这边……”
咦？
忽然感觉四周都是差不多的景致，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哪里是来时的方向了。
真正的迷路就是这种感觉吧，她对着四周，一片茫然。
“看着太阳的方向，我们朝西走。”风昀生整理了下衣服，站起身。
安如九点头，跟在他身后。
晨曦暖照山间，斑驳的日影映在地面上，微微晃动。轻风带来一阵湿气，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树上传来虫鸣，细微喑哑。
走着走着，风昀生顿住脚步。
“怎么了？”安如九问道。
片刻后，她发现前面没路了，从上向下望去，是一个十分陡峭的山坡，山坡上生长着野草灌木，底下云雾缭绕，不知有多深。
在观察着环境的时候，安如九缓缓移动着眼睛，蓦然，她顿住了。
在草丛的缝隙间，她看到了禾兴草。
隐在葱茏绿色之中，草尖透着蓝色之意，蜷曲生长着。
“风昀生。”安如九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朝着下面指，“那，看见没？”
风昀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也看到了禾兴草。
“想要？”他轻声道。
“嗯。”安如九点头，此次一趟出来，不就是为了采这禾兴草？
风昀生理了理衣服，朝着安如九道，“等我。”
安如九身体不便，就看着风昀生跳了下去。因为这个坡太陡了，风昀生落地后立马抓住了身旁的树枝，稳住了身形。
他定神，寻找着方才看到的禾兴草。
“小心！”安如九眼睛微睁，看到地底突然冒出的尖刺，一把把银色的刃突显而出。
与此同时，天空中飞来无数飞镖。
风昀生一闪而过，躲开了地底的银刃，待反应过来之时，空中的飞镖已近在咫尺！
安如九顾不得其他，赶紧扑上去，将他扑倒在地。
一个飞镖刺中她的背部，安如九感觉背上一阵酥麻，飞镖上有毒。
两人抱在一起，在极陡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天旋地转，浑身剧痛。
安如九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她怎么也没料到在这深山老林里，居然会有人设下了暗器。
轰——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风昀生眼睛微睁，感觉到手上一阵湿意，他伸手一看，全是血。
“阿九！”他抱着怀里的安如九道。
安如九轻微地动了下，睁开眼睛，轻轻嗯了声。
飞镖上的毒并非致命之毒，只带着麻醉成分，她现在感觉自己背部已经被麻痹了。
安如九抬手点了几处穴位，阻止毒性的蔓延。
缓了口气，她抬眼看了下前面的方向，一怔。
他们已经穿越重重云雾，到了坡底。坡底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树林密布亦或是河流滚滚。
而是，一座府邸。
府邸中等规格，大概有安家三分之一那么大，它装修简朴，围墙极厚，看着十分结实，带着几分浩然气派。
两人身边已经围着数位人，他们身着仆从之服，却手拿佩剑，冷冷地看着风昀生和安如九两人。
“来者何人？”其中一个人肃然问道。
他们的武功很高，这是安如九作出的第一个判断。
风昀生将她护在怀里，眼神深沉。
安如九深吸口气，强作镇定。
他们竟然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隐蔽之地。
“自报家门，否则休怪我们不留全尸。”那人看清安如九的容貌后，语气一滞，“是……少爷？”
安如九抬眼，看到那几个仆从样的人都一脸震惊。
她心中茫然。
顷刻间，所有人都收起了手中的剑，尽数跪下。
“少爷，有所得罪，请赎罪！”
怎么回事？
安如九看着周围。
“呵呵。”前面传来一阵柔弱的笑声。
她抬眼，看到了一个美如画的少女。
“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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