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拯救陛下

　　1791年1月21日，距离另一个时空、路易十六陛下死亡的时间还有整整两年。

　　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冬夜。像往常一样，国民自卫军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却并不知道，国王一家已经从杜伊勒里宫溜出来，登上了一辆停在王家庭院外的马车。

　　午夜的寒风中，逃亡者们行动略显迟钝。可是，那些对此还毫无知觉的人们，亦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们的思维似乎也有些僵硬，满心正渴望着温暖的炉火，时不时的哈气，耸肩弓背的跺脚。“噔噔”车响从大街一头传到另一头，伴随着清脆的马蹄音，在短暂打破晚间的静谧后，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几乎没人想到，国王竟带着妻子儿女妹妹，就这样偷偷从巴黎离开。

　　从王宫里跑出来的不仅是那一家子，还有家庭首席女教师和两位侍女；但林奈严加叮嘱，为了赶路的速度，至少两位侍女决不能在下半夜继续和陛下一家同行。“马车的负重不能再增加了！”

　　早早被警告过的费森，也小心的安抚王后。“夫人，既然是乔装出行，那么，可能暂时需要您委屈一晚……”

　　最终，路易十六和妻子及亲妹妹，扮作贵妇的管家及侍从，搂着“男爵夫人”（实为王室家庭女教师）的两个孩子，乘坐马车驶离了城市。

　　侍女们则不得不暂时挤在车内，等到出了城，国王换车之后，再由费森设法安置她俩。

　　马蹄掀起的风拂过这支小队。并不大擅长驾车的费森临时担起了车夫的重任，而林奈则挤在他旁边，四下张望，唯恐遭遇任何阻拦。

　　这仿佛是个安宁祥和的夜。

　　抵达巴黎城外，踏上了一辆新的、八匹壮马拉着的大马车之后，呼吸到新鲜自由空气的国王，终于再次展现他的威严。他明确表示，不希望费森伯爵继续跟着他们前行。

　　尽管这是一早就商议好的，但林奈也曾有过一点点期望。可是眼下，即便是在危急时刻，心中有愧的王后也不能阻止绿帽丈夫的拒绝，再说，那两个侍女也需要费森去为其妥当安排。

　　林奈感到几分遗憾。因为，这样一来，为安全考虑，她就必须作为车上六人之外的第七个知情人，继续一路紧随护送陛下了。

　　和心爱的情人仓促告别过后，王后噙着泪，放下了帘子。“这只是短暂的别离。”林奈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

　　而后，扮作男装的她坐到舒适马车的最前端，一面默默叹气，一面催促费森雇来的、并不知底里的马车夫驱车奔驰。

　　这漫长的逃亡之旅啊。

　　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三个钟头？直到晨曦逐渐显露，她才昏昏沉沉的假寐了片刻。

　　然后依照安排，他们在小站换马，似乎无人注意，非常顺利。

　　车子继续在灰蒙蒙的路上疾驰，驶向边境。天色已经非常明亮。两个孩子慢慢醒来，睡饱了的他们，看看父亲研究地图，接受母亲亲切的爱抚，听女教师描述外界的风景，心情非常不错。

　　马车足够宽敞，于是他们可以尽情的游玩，笑闹，让他们的父母、扮作管家仆从的那一对深感欣慰。

　　这仿佛成为一场开心的郊游。车上的六位旅客，在新鲜冷冽的空气里，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自由光景，十分快活。寒冷不能掩盖内心的火热，欢声笑语不时传出车厢来。而不知情的车夫们接到雇主赏赐的酒瓶，眉开眼笑，鞭子挥舞得更有力了。

　　脸都快吹僵了的林奈，心里不免几分哀怨——我劳心劳力，累个半死，你们倒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享受起来，餐后垃圾都敢随便从车窗扔出去了。

　　其实她又庆幸他们展现出来的轻松。至少，这样的气氛，一路行来，更不容易中途引发他人的怀疑。

　　日头渐渐向正空爬升。算计了下速度，林奈决定自己还是骑马、让车子减重比较好。

　　她跨上那匹早早预备好的马，一面驱策前行，一面回想自己偷偷留在国王行李中的信。

　　出于好心，她在信件里，写下了最后的衷心嘱咐：“……请陛下不要引入过多外部势力。一旦您借助其他王国的武装，民族矛盾就可能爆发，民众会把矛头再次对准您。您到边境、甚至到国外以后，都要尽力阻止他们的行动。就让法兰西人民自己做一次必将头破血流的尝试吧。这样，今后，国民才不会怨恨您，只会恨那些在国内掀起风浪、结果却无法给他们带来足够食物的革命者……”

　　这样的话语，写给他大概可能会有用吧？林奈回想一路上他那得享美食便无忧无虑的脸庞，并不怎么有信心。不过，若是玛丽安东奈特真的听进去她的既往劝告，若是王后能更清醒的帮助这位陛下……

　　这样，或许这位尚算宽容和善的路易十六，还真有复辟的那天？而他那个高傲固执的妻子，亦能有在人民面前赢回尊严的那天？

　　“算了，哪管这么多。”林奈自言自语。“只拯救一次，就足够了。我走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莫非你认为，他们走后，将会洪水滔天？”随着风啸，难得吭声的君士坦丁发出这句疑问。

　　“不，法兰西自有其要走的路。不经意弄丢了国王，议会和民众将是满腔愤怒，不知滞留巴黎的普罗旺斯伯爵会怎么做呢？但他并不具备强力手腕，军、政方面受制于人，恐怕也无法真正崛起。或许，法国还是会在宪政和共和之间摇摆，直到迎来一个独；；裁君主拿破仑。”

　　林奈轻轻笑了笑。“我真想看看，历史被篡改后，是否惯性依旧。”

　　手环那端，传来低沉的男音。“课题组搜集记录了很多资料，包括你之前做过的许多任务。你回来后，可以慢慢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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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即将流逝之际，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索姆维斯勒桥。

　　第一批护卫正在那里等候。这是一支轻骑兵，由可靠的舒瓦泽公爵先生带领。他见到乔装的路易十六陛下，仔细确认了他身份后，变得激动非常。他满怀敬意的给国王行礼，给王后行礼，给王储行礼，给公主姑侄行礼，并且好好的问候了家庭女教师和男装姑娘林奈。

　　被侍卫拥护的国王当即准备继续赶路，与掌握忠实军队的布耶将军汇合。眼见陛下安全得以保证，自由在望，林奈彻底松了口气。

　　她装得正义感满满，说着早有准备的托辞：“感谢陛下一直以来的包容，可是，我还想要回巴黎去。”

　　她对王后亦报以微笑。“感谢殿下一直以来的信任……我仍渴望继续为‘我的事业’去奋斗。”

　　国王夫妇见她去意已决，并没有过多阻拦——即使她一度赢得了王室的友谊，即使她甘冒奇险拯救了国王一家，她身上始终带着“自由派”“革命者”的烙印，决非可以无保留信任的对象。

　　哪怕她曾经“用心”投诚，也还不至于使王室离不开她。

　　但在这场告别的终末，有一刹那，玛丽安东奈特眼角微红，冲林奈道：

　　“我素来认为，革命者全部是离经叛道的恶徒，甚至更糟。然而，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你是不同的。”

　　林奈不由得怔住了。车内那一脸仁慈笑容的国王倒还罢了……她却从未想过，那位最为顽固的王后，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刻。

　　可惜，王后所认识的，不过是一个别有目的的虚伪“贵族革命者”罢了。

　　真正的理想主义革命者，为了人民的福祉而努力，为了社会的进步而奋斗，关注的重点，可不是王室的尊严与自由。

　　即便不高喊“法兰西必须生，路易必须死”，也不可能期待德不配位的君主，继续拿着漂亮的鲜花，依旧高高在上。

　　林奈轻叹口气，竭力摆出最真切最诚挚的表情，朝玛丽道：

　　“感谢您的赞赏，我的殿下。”

　　而后，她目送着骑兵队伍，护送着王室的大马车，渐渐走远，直至变成遥远道路上几不可见的点。

　　天终于完全暗下来了。

　　林奈握了握手里路易十六最后的馈赠——一个上了锁的小木匣，颇为感慨。

　　这个以研究锁艺出名的国王，从今而后，流落异国他乡，是否可以卸下君权的负担、专心自己的爱好？

　　唉，至少，他已远离了他曾参与改进的断头台。【注一】

　　“可惜，这些纪念品我都不能带回先导时空去。”林奈对着手环，道。“现在，已经可以判定我的任务结果了吧。”

　　“如今，国王陛下得到了军队的保护，只要他照计划去边境，甚至离开国界，他定能得到有力的保护，他的性命就不会陨于暴怒的人民之手。”

　　时空那端，君士坦丁顿了顿。“是的，系统给出了完全结论。”

　　“那就好。”林奈长吁口气。

　　“眼下的局势其实还不错，你为何一定要固执的让君主踏上流亡之路？明明他还有机会在国内立足。”他有几分纳闷。“系统显示，如果他重振旗鼓，你的最终判定得分，将会高得多。”

　　林奈苦着脸。“你的意思是，我仿佛错过了一个亿的积分。”

　　目前系统还保留了些福利，所以，这个积分说起来也该是颇有用的？

　　“那倒没有这样多。”

　　“这就结了。”林奈轻笑着，松开马匹的牵引绳，目睹它愣了愣，而后钻进树丛里寻找食物。

　　林奈挥挥手。“尽管去吧，你自由了。”

　　然后，她拍拍手环。“陛下，你对后事的了解，大概更多是基于那些平面图和数字。而我，一个领略过更多类似革命历史的普通平民，更畏惧那种狂潮的力量。”

　　“这是生来的习惯，这是本阶级的立场——上位者斗争与对抗，至少能博得一瞬闪亮；而平民百姓，却往往求一夕温饱而不得。”

　　“偏偏，历史对于平民，其实最残酷无情。”

　　“无论闹哄哄的民主，还是铁血的专；；制，都得设法解决社会问题。既然路易陛下压根没这个能力，做个吉祥物都不称职；那便请他尽快离开这个舞台，让位给做实事的人吧。”

　　“至于我，本就只是个旁观者，而且才疏学浅，当不了时代的弄潮儿……还是让法兰西去发掘自己的拿破仑吧。”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面容有点模糊的父母……

　　林奈扪心自问，那些略为淡薄的亲情，并不是真的可有可无，更何况，蒙上一层名为“距离”的美丽面纱。

　　唉，久久不见，连那对弟妹，甚至都让她有些牵挂起来。

　　整整一年半，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任务。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

　　“该回去了。”

　　“好。”

　　林奈周边的空气开始扭曲。因为这一次任务结束得安稳平和，毫不仓促；所以，她难得有心情环顾四周，最后慢慢欣赏这个时空的风貌。

　　“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会让我认识自己的渺小……还有人类的伟大。”她喃喃低语。

　　“是什么？”君士坦丁悦耳的声音从手环里传来。

　　“一样是时间，另一样，就是空间。”

　　林奈仰望着茫茫星空。只有在这工业污染甚少、人工照明尚不发达的年代，才有机会看清这般繁星漫天的壮阔美景。

　　而遥远的地方……约莫数光年之外，K星早就存在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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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空旅程再次告一段落，林奈缓步走出穿梭电梯。

　　这里，夜间的试验室远算不上灯火通明，只有必要的壁灯和各种仪器闪烁不停。室内温度有点低，林奈抱紧胳膊，不由自主搓了搓臂上的鸡皮疙瘩。

　　“女士，欢迎回来。”

　　她曾经数次遇上K星研究员接应。但这一回，迎接的并不是那死板冰冷的异星机器。

　　从背后伸出一只有温度的手，微微扶住她的肩膀。

　　她惊诧回望。那是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她在梦里或许亦曾见过……一个穿越了六百年时光的男人，一个来自遥远地方的“公民”。

　　“陛下？！”

　　**************************正文完，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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