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花怜]在渊

作者:安之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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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篇


      花城坐在马车前的横木之上,倚着车门,远远接住了引玉抛来的半个头骨。
      雨从清晨下到现在,总算有些放晴的意思了。这种地方虽有轿子,但没什么脚力够的人手,引玉只得退而求次,给他借了辆马车过来。
      也亏得花城能忍,这一路颠簸,裴茗愣是没从他脸上看见什么痛苦的神色。
      花城的指头沿着头骨的裂痕抚过。这头盖骨断得蹊跷,怎么看怎么像是从中间被人一脚踢成两半,而面部则被雕成狰狞的鬼脸,这会儿鼻梁连着另一半脸被踢掉,只剩下半张歪着的嘴巴,阴阳怪气地冲着他笑。
      只是断了一半,看上去有点滑稽。
      裴茗嘴里叼着根稻草,在他旁边坐下,瞥了眼他手中的半个头骨:“踢得挺准的。”
      “那当然。”花城研究完了,将骨头一丢,拍拍手,道,“使诈的玩意,上不了台面,难不住他。”
      裴茗嘴里的稻草被他咬得来回直晃,道:“十五里,他们骑马,速度比我们快。你这步走得太明,这么多人,藏不住。你怎么办?”
      他们一路跟着谢怜,那群人也一路跟着他们。
      花城道:“留下五个身手好的,剩下的人返程去迎,杀掉一半。”
      裴茗惊愕地张大了嘴,少顷,吐掉稻草,不可思议道:“不瞒你说,我觉得你今天这一整天都有点疯。”
      这些年花城在各地暗中留了不少人手,但多是受过帮助的散客,身手好,但人数上和暗养的私兵可远不是一个档次。时间匆忙,也仅凑了三十余位。清个小门小派有余,但正面去杀追他的那群,很是勉强。
      “还不是因为皇弟抬爱。”花城认同地点点头,“你要是没事也可以和引玉带着剩下的人,把山头上那些缩着的清了。”
      “我忙,我忙啊。”裴茗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些人你是拿来对付白无相的。你现在让他们回去,英雄不是这么逞的。”
      花城和他对视了片刻,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紧接着伸出手,将他的坐姿掰正,拍拍他的肩,道:“你现在记错了。”又掀开马车的帘子,倾身摸了座上的厄命出来:“我去找哥哥。让他们下绊马索,没了马,至少能拦一个时辰。”
      裴茗没反应过来:“我说你……”
      花城跳下马车,伸手摸走了裴茗的伞,应道:“我现在没空,等找到哥哥再慢慢陪他们玩。走了。”
      “那剩下……哎!血雨探花!”

      谢怜仰躺在地上,雨水从面具双眼的孔洞灌入,沿着轮廓一路流进地里。
      他身上裹着白无相的丧服,一侧的大袖浸在水洼中,冰冷的触感贴着他的皮肤,如附骨之疽,摆脱不得。
      而白无相借了他的外袍就没了影子。他动不了,也看不见白无相去了哪里,若是白无相真以他的名义干了什么,他一时半会儿也是百口莫辩了。
      谢怜放空了目光。他不知道自己是躺了多久,是一炷香?还是一个时辰?或是裴茗已经告诉花城他去修剑鞘了?
      他的手指已经可以在袖中小幅度的移动,但仍是动不了手掌。谢怜控制着指头小幅度在空中划了一个“花”,又有些尴尬地放下。
      他有点想让花城来,但更多的是不想。他不想引起花城误会,但也不想让花城看到他这个样子。
      更不想把花城重新卷进来。
      不过白无相要真以他的面目干出些伤天害理之事,恐怕花城也不会轻易相信吧。
      想到此处,谢怜心里莫名舒畅了一些,又悄悄多写了几遍,附带补了个“城”字上去。
      他就这么等着,等到手掌慢慢恢复了知觉,尽力往里内勾,费力地勾到了他贴在手腕处的暗器。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有人来了。
      若是白无相,虽说他只能移动手腕,力气还是不足,不过白无相要敢过来,他就敢一飞刀让他长长记性。
      马蹄声在他不远处停下。来者步履轻快,行走之间身上饰物叮铃作响。
      白无相行走悄无声息,又缓又稳。而这种轻快的步伐更像是年轻人所踏。
      不是白无相。
      谢怜望着天,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是白无相,这个时候,莫非还有其他旅客前来?天是要晴了,可这雨说来就来,还未完全放晴,竟会有如此心急的旅客?
      不过不管是不是心急的旅客,这亭子旁边躺着他个大活人,总是可以看见的,无论是报官还是前来询问,他都可以暂时脱身了。
      不过,他这运气一向差得惊人,这次也没多大例外——他听到了一个万分熟悉、却又令他恐慌的声音。
      花城将马拴在树旁,边向这边走来边问道:“哥哥?怎么坐在这里?”
      谢怜心中悲喜交加。他来不及深究花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来不及考虑花城看见他这个模样到底会如何。
      花城见到的有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有他五年后勉强闯出个名堂的样子。但没见过他那五年间摸爬滚打、一块儿馒头恨不得掰成两半的样子,他也不敢给花城看。
      而他现在躺在雨里滚了一身泥,可真有几分那时候的模样了。
      不过,既然是来了,那到时候花城要是真生了气要他如何,他也都认了。
      而就在他考虑如何向花城解释之时,他脚边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三郎怎么来了?我这刚准备回去找你。”
      白无相居然没走?!
      白无相行走无声无息,再加上他那时所言,谢怜还以为他已经走了!谁知道他只是压低了呼吸,闭嘴坐在他脚边,等着看他笑话!
      谢怜紧紧握住手里的飞刀。那花城所喊的哥哥,也多半不是指他了……
      那边花城叹息道:“哥哥背着我出来,让我在客栈待着,怎么安得下心。哦,这位看上去,有些眼熟。”
      白无相随意“嗯”道:“他约我出来,被我使了个计打晕过去。等醒了再和他谈谈,便算了结了。”
      谢怜以面具遮盖,翻了个白眼。
      花城在他身侧蹲下,像是好奇般地敲了敲他的面具:“哥哥的意思是就这么放了他?”
      一阵窸窸窣窣,白无相站了起来,与花城并肩蹲下,道:“既然能说明白,又何必以命来抵。”
      谢怜终于能再次看到白无相了。那厮换了他的衣服,不知道从哪里滚了一身泥巴,居然看上去比他现在还可怜几分。
      不过,白无相这样说,是与他的处理方式有几分相似,可这样不就是应了谢怜的打算?白无相总不会觉得等他可以说话了,花城也分不出到底哪个是假货吧?
      花城若有所思道:“多留是患。白无相这样吓你,我可巴不得要他狗命。”
      白无相皱眉道:“三郎。”
      ……不过若是单纯想恶心他,白无相是真的做到了。
      花城:“嗯?”
      “……”
      白无相沉默了良久,最后转过身去,摇摇头:“好,那你,你……你来吧。”
      谢怜注意点还留在那句“三郎”,一时没接上他们聊天的内容,疑惑地想:来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好,我来。”花城低低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厄命,道,“哥哥倒是比初见时变了不少。”
      不是吧?
      谢怜这回是真的惊慌失措了。
      白无相所说的“杀你的不会是我”,是喊花城来杀他???这???
      厄命的刀锋近在咫尺,可他说不了话,他说不了啊!
      谢怜觉得自己是真的要疯了。花城就蹲在他手侧,对他这个被“打晕”的人毫无防备,若换成白无相,他手中的暗器可以将其一击毙命,多少刀也落不到他身上。
      可那是花城!
      谢怜绝望地闭上眼睛,若是让他拿花城的命换自己的,那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半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花城在他身前蹲下,轻轻:“咦?”
      白无相道:“怎么了?”
      谢怜迷茫地睁开了眼。
      花城将厄命放在一旁,伸手探进了他的袖口,轻轻覆上了他握着暗器的手,笑道:“身上藏的玩意,倒是挺多。”
      谢怜整颗心都悬了起来。那暗器是花城的,虽然花城过了兴头便抛到了脑后,可若是还有一点印象……若是怀疑一下,那……
      可是没有。花城隔着他的衣服一寸一寸向上摸去,他所藏的暗器很快便被一一找到,丢出,被花城随意插在他身旁的地上。
      白无相冷脸站在花城身后,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他现在表情的声音道:“他身上染了人面疫,若不是我反应快,恐怕真要着了他的道。”
      “人面疫?”花城翻开他的手掌,看见那未长开的人脸,声音霎时冷了不少,像是尽力忍住怒火,道,“没关系,我面前这不就有个能杀的对象吗?”
      说着,花城转过头去,凝眉道:“小心。”
      以谢怜的角度看不清他干了些什么,只能见白无相捂着左肩,呆滞道:“三郎?”
      这一下不光白无相,连谢怜也呆住了。
      少顷,花城起身道:“死了。”又轻轻挪开白无相的手,“……我给哥哥拿药。”
      白无相看了一眼身后,不知道作何表情:“……小伤,不必。”
      谢怜勉强从缝隙中看出,白无相左肩的衣服,被什么锋利之物割破了一块,渗出血来,看上去更加凄惨了。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是地上的飞刀少了一枚。
      花城点点头,就真的放开了他:“没想到这周围还藏了这么多耗子,既然这样,我倒是想和他好好玩玩。”
      白无相大概也不是怎么了解他俩的说话方式,没觉得花城这样有什么不对,道:“好好玩玩?”
      花城点头道:“白无相这般吓你,我这么简单放过他,不划算。”
      谢怜已经放弃了思考,他被花城拽着衣领提起,摁在凉亭的木柱旁,摆成了个坐姿。他视线越过花城的肩膀,看见花城方才杀的,也是他路上所见的丧服人,不知道是来给白无相报信还是以为局已布好,贸然闯出,被花城飞快取了性命。
      而白无相非要装他,这会儿又不能多说,看他吃瘪,要不是谢怜没法笑,这会儿可能真要笑出声来了。
      白无相脸色阴郁,想是对花城的不配合不太满意,却又舍不得舍了他最想看的这步棋:“他花言巧语,要真等他醒了,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
      花城抽了他手腕上缠着的白绫,随口道:“敢多一句嘴,我割了他的舌头。”说着,他凑近了谢怜,以白绫为绳,一圈一圈,竟是将谢怜绑在了柱子之上。
      花城蹲在他面前,每次倾身去拉白绫,他仿佛都能感觉到呼吸掠过他的耳廓。而在花城身后,白无相背对着他,悄无声息地朝山林之中挥着什么手势。
      谢怜瞪大了眼睛。
      ——花城借着系绳结的动作,凑近他的耳边,极轻地喊了一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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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花:你是什么鬼东西就学哥哥说话:)
    10月17:改个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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