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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北川为第一强国，其使者西凉不敢怠慢。天启帝大手一挥，决定在宫中设宴为之接风洗尘。连带其他小国也沾了光，进宫赴宴。
沈暮凡被解了两日的禁制，按理来说，需同往日一般去上朝，并给皇后请安。于是他今日一大早便起身，换上朝服，又让雾清诺为其多备一套常服，用于赴宴时穿着，并且让她换上一身小厮的衣着。
天启帝似乎很纵容沈暮凡，对于他喜欢男人这一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允许他带男性随从入宫，而其他人的随从只能在宫外等候。
不过雾清诺觉得，这恰恰是沈暮凡不受天启帝喜爱的体现，试问有哪个父亲知道自己儿子性向有异时，会不加引导阻拦，还放任自流。更何况沈暮凡是太子，如果他喜欢男人，如何诞育子嗣？
退朝且向皇后请了安后，沈暮凡领着雾清诺去了东宫，即他未成年时的住所，去换身衣裳。因上次雾清诺替其更衣扭扭捏捏，沈暮凡便也不想唤她来服侍他更衣，只叫了两个宫女过来。
雾清诺有些无聊地在房门口瞎转悠，忆起昨晚沈暮凡吩咐她去做的事，心里一冷，沈暮凡竟然要她去给德亲王投毒，他这是要挑起两国纷争吗？
据她猜想，沈暮凡大抵已经做好准备，会将毒害德亲王的罪名安到五皇子沈暮离头上，最好德亲王因此而死，这样就可以彻底扳倒他。只是西凉能承受得住父皇龙颜大怒吗？沈暮凡就不怕两国纷争，让他就算得到皇位也坐不安稳吗？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雾清诺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抓住，沈暮凡就换好了衣裳，将她唤到跟前。
沈暮凡背着手，脸上一如既往地傲慢，话语却柔和了许多：“威风，是成是败，全仰仗你今日了。”
雾清诺装作惶恐不敢当，“能为殿下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沈暮凡眯眼笑笑，眼神脉脉地伸手去拉住了她的手，嘴角含笑，只是那笑意实在假的明显。
细白的手握上她的手，掌心温度缱绻暧昧，雾清诺却一点心思都生不起来。
沈暮凡的袖子里滑出了一样东西，怕它掉出，雾清诺只得抓住它。虚虚地握着拳头，捏了捏，似乎是一个纸包，大概是沈暮凡要她下的药。
见她拿住了，沈暮凡便撤了手，说了些有的没的，并带她在东宫巡了一遭，而后才前去赴宴。
此次宴会并不铺张，仅用以替各国使臣接风洗尘，于紫宸殿举行。
虽说只是小宴，天启帝也不敢懈怠，紫宸殿内早已安排妥当，座位都按等级摆好。使臣们都坐于西边的坐席上，沈暮凡的位置在天启帝左下首第一个，而五皇子沈暮离则坐在沈暮凡旁边。
沈暮凡到时，除了天启帝与皇后外，其余人皆已就座。
“太子殿下驾到——”太监高声通报。
众人皆起身朝沈暮凡行礼。
沈暮凡高傲得紧，狭长的眼淡淡地扫过众人，声音中满是威严与傲慢：“免礼。”说罢便大方落座。
沈暮凡的位置对面是德亲王，尉迟锦坐在德亲王左后方，见到雾清诺，朝她眨了眨眼，雾清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怕被沈暮凡看见，惹起怀疑。
尉迟锦也知道沈暮凡多疑的性子，所以心上人不理会自己，他便将怒火全转移到沈暮凡身上，狠狠地瞪他，并在心里盘算以后怎么整他。
沈暮凡坐下没多久，沈暮离便凑上来攀谈，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殿内的人都听见：“太子殿下近日可好？听闻太子被父皇禁足了，我事务缠身，未能去探望太子，太子莫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雾清诺心想，难怪沈暮凡这么讨厌沈暮离，哪有人这么说话的，他这分明是落沈暮凡的脸，要他难看。
沈暮凡冷哼一声，捏着琉璃盏慢慢地转着，干脆不理会沈暮离。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沈暮离讨了个没趣，便自我圆场地说道：“太子气色如此好，想来是过得十分滋润了。”
沈暮凡饮了口酒，斜眼瞧沈暮离，道：“有劳皇弟挂心了。听闻你近来忙于筹办父皇的寿宴，辛苦了，本太子敬你一杯。”说着，他单手抬高酒盏，神色莫测。
沈暮离一时不知他是何意，却还是拿起酒杯与他敬酒。
雾清诺觉着他们这明里暗里都夹枪带棍的实在是糟心，父皇只有她和哥哥这一双儿女，所以她从小便与这些阴谋诡计、手足相残无缘，过得很是安稳，不得不说，她是幸运的。
众人交谈没一会儿，天启帝便携了皇后陈氏驾到。
众人行过礼后，天启帝与陈皇后落座在上首。天启帝俯视一遭，朗声道：“各国使臣不远千里前来，朕心甚欣慰，特于这紫宸殿，为各位接风洗尘。”
作为国力最为强盛的北川的代表，德亲王起身谢礼，“谢天启陛下恩典。”
天启帝道：“王爷哪里话，不知永和帝可还安好。”
德亲王回道：“陛下自是龙体康健，有劳挂心。”
天启皇帝朗声一笑：“甚好。闲话休叙罢，各位还请享受这宴会。”话音一落，殿外便涌进了十来个舞姬，展袖起舞。
一时间，歌舞升平。
沈暮凡似乎对于舞蹈无甚兴趣，一直吃着跟前桌案上的糕点。
雾清诺低头玩手指，一边咬唇想事情。
正出神间，沈暮凡拈了块糕点递给她。雾清诺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沈暮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他断袖都断得这么嚣张的吗？
沈暮凡对她违抗的做法十分不满，眼神利了利。
雾清诺屈服了，接了过去，并挤出一丝笑，道：“谢谢太子殿下。”而后将糕点塞进口里，吃了几口，觉得味道还真真不错，不由得眉眼一弯，笑意盈盈。
沈暮凡唇畔轻勾。
雾清诺把糕点咽了下去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偷偷看向尉迟锦，见他果然黑着脸，抿紧唇，目光噼里啪啦地烧着。
不知怎的，她缩了缩脖子，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心里嘀咕道：“大醋坛子。”
沈暮离瞧见这边动作，笑笑道：“这便是太子近日颇为宠爱的随从？我还从未见太子您给谁递过糕点，想来这小少年对您很是特别啊。”
沈暮凡不屑地哼道：“不过是喂小猫小狗罢了。”
你才是小猫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猫小狗。
雾清诺皱皱鼻子瞪沈暮凡。
沈暮离笑得不明意味，“可是曾经镇国公世子白湛却并无此殊荣啊！众人皆言太子与其情谊颇深，出门从来都是并肩而走。”
沈暮凡眼神一冷，他最忌恨的事情有二：其一，是别人与他争抢东西；其二，便是背叛。白湛背叛他去勾结沈暮离来抢他的皇位，正正犯了他两项大忌。沈暮离今日提起白湛是在撩他虎须。
他声音冻结，冰冷得仿佛能掉冰刀子，“五弟，你做过什么我一清二楚。镇国公被抄家，其罪名是何想来你定然清楚，只不过你以为我的手笔会这么简单？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沈暮离脸色一白，难道沈暮凡想把镇国公的背后之人说成是他，然后说是他指使白湛去给父皇下毒？虽然说他的确指使白湛去下毒，不过要毒害的人是沈暮凡，而不是父皇。也不知沈暮凡是如何避过这一灾，而且还将罪名定得如此之大，他竟找不到一点纰漏。若是父皇信了沈暮凡，自己要毒害他，那自己可就危矣。
不过如若他能坐实自己的罪名，只怕早就出手了，不会在此威胁自己，但是……
沈暮离赔笑道：“皇兄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弟弟以前多有得罪，还请皇兄见谅，我们兄弟二人还是和和睦睦的好。”他不敢冒这个险，沈暮凡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沈暮凡冷蔑地笑了。
此时大殿中的舞已跳完，沈暮凡见时机已到，于是起身向天启帝拱手而言：“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得了一名武功高强的下属，他一把剑舞得甚是精妙。女子的曼妙之舞已看过许多，不如今日观赏一段男子剑舞如何？”
天启帝闻言，暗暗思量了一下后，朗笑道：“太子有心了，如此甚好，朕倒也想看看那人的剑舞有多妙。”
“儿臣这便让他来。”沈暮凡一福，扭头唤道：“郝威风。”
雾清诺赶忙走到天启帝面前，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天启帝手掌微抬，道：“免礼。来人，拿把木剑来。”
当即便有人领命去拿剑来。
雾清诺拿到剑后，拿出一方帕子，装模作样地抹剑，一副江湖做派。她表面上是在拭剑，实则是将药粉涂抹上去。帕子上粘了些水，使得药粉非用内力催动而难以掉落。
雾清诺握着剑柄，朝天启帝抱拳道：“献丑了。”
话落，她闭起眼，再睁开时，眼中满是冷然的光。
剑随心起，木剑斜斜一划，如同游龙出谷一般，裹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剑气丝丝作响。少年的衣袍无风自起，随着木剑的游动摆荡出流畅的波纹，身影翩跹得宛若天边的一朵祥云，潇洒而优美。
大殿上的烛火之光盈盈落在他身上，淡淡流光镀金边。剑气如虹，气势刚强，其身段却柔软似水，就像冲击而下的飞瀑，柔到至极便是刚。
众人皆是惊叹，天启帝看得连连点头。
沈暮凡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惊艳，翘起的唇角表示出他如今心情很好。
尉迟锦则满心自得，我的眼光真好。
而舞剑的雾清诺的心里却很是纠结，皇叔出事是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的，可是沈暮凡的命令……
悄悄瞥了眼沈暮凡，见他一脸玩味，却无半分催促。她脑中灵光一闪，终是想到有什么不对了。
沈暮凡生性多疑，而她现今并未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多疑的他怎会将如此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呢？所以，今日这下毒一事定是沈暮凡的试探。
如果她是北川的细作，那她断然不会下毒害德亲王；如果她是五皇子的人，那她是不会下此毒让沈暮凡有机会陷害沈暮离；而如果她两边的人都不是，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遵从命令，这样，方才通过考验。
德亲王在北川身份尊贵，他若出事，定会惹得父皇大怒，西凉没有那个胆子去承受父皇的怒火，是以沈暮凡给她的药当是无毒的！
雾清诺暗暗感叹沈暮凡的弯弯曲曲之心思。
既然想明白了，她便身形翩翩一动，离德亲王近了几分，剑尖指向德亲王面前的酒杯，而后催动内力，震落剑上细小的药粉，并暗暗以内力将药粉徐徐推至酒水中。
一连串动作只在须臾，自然而然，并无人起疑。
雾清诺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为这段剑舞收了尾。
眼角瞄了眼沈暮凡，却见其脸上堆了喜悦，眼眸发亮。
雾清诺脑筋一转，想到了什么，手脚顿时冰冷，不好，那药粉还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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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男主的戏份少得可怜…
主要是现在没他什么事，后面男主的事就多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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