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之七美天下

　　其实柯振龙今天向司徒慎之道歉，并不仅仅为了三年前柯阳事件所造的孽，也是为了司徒蓁马上所要面临的风险。
　　程铭要找一个美人帮忙，司徒蓁就这么急切地要立刻成亲，别人猜不到其中的原因，柯振龙是猜得到的，司徒蓁一定是准备参与那个美人计。柯振龙不准备把这件事挑明了说，他决定装聋作哑，不鼓励也不阻止。他有意要让程铭自己去做决定。他认为程铭是要做大事的人，必须要学会估量和控制风险，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决策和取舍。对程铭都不挑明，那么对其他的人，柯振龙当然就更不会明说了。
　　但是毕竟皇后一家为大兴朝付出得太多了，柯振龙觉得心里有愧，所以才对司徒慎之掏心掏肺了一番。天子的心思，果然是海一样深沉，司徒慎之根本没想到陛下迟来的道歉里，另有一番深意。

　　既然答应了让司徒蓁悄无声息地出嫁，司徒慎之夫妇就打算对程铭跟司徒蓁的见面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过程铭却并没有频频上门，只拜见了岳父一次，说是半个月以后动身去南境。司徒慎之明白，那就是司徒蓁要跟着程铭上路的日期了。什么嫁妆都不必准备，带几个得力的佣人就行了。
　　司徒蓁却是天天出门，说是恩人江意如病了，需要人照顾。高卿卿心中并不全信，但是只要女儿每天平安回来，她就不想深究了。反正不管是为了女儿的安全，还是为了太师府的名声，这件事都不能声张。
　　司徒蓁到江意如那里去，当然是接受培训的。重点不是歌舞，程铭知道，孙渐远的南境美人，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的，孙渐远不稀罕这些技能，半个月的时间也练不到家。江意如培训司徒蓁的，是应对男人的功夫：一半是迷惑对方，一半是保护自己。
　　江意如初见程铭带着司徒蓁来，眼前一亮，三年前避难时还未真正发育的六小姐，如今风姿绰约，明媚鲜艳，那通身的书韵和不经意流露的贵气，不是歌舞女郎能够相比的。
　　然后江意如意识到六小姐是来受训的，不禁惋惜。如果不是生计所迫，谁家的女儿会来当歌舞女郎！这位六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命数，竟然遇到程铭，而且愿意为了程铭去使美人计！
　　所以江意如教得尽心尽力。于公于私，都不能有半分马虎。
　　司徒蓁虽然已懂人事，但还是处子，江意如多年风月场的经验，言传身教之间，风情无限，看得没有经验的少女脸红了。
　　司徒蓁心里奇怪，当年在江姐姐家里避难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江姐姐还有这种本事？
　　“我们这些人，都有两张脸，两副身子。”江意如看得出司徒蓁的小心思，解释道：“见人是人，见鬼是鬼。功夫越深，越能切换自如。”
　　司徒蓁担心地问：“我能学会这些吗？好难啊。才半个月的时间，光是那个笑容我都练不出来。”
　　“六小姐不必练那个笑容。”江意如从鬼脸恢复到人脸，微笑着鼓励司徒蓁：“六小姐自己原来的笑容就很美很招人喜欢了。还有神态气韵也都不必练，六小姐已经是人间少有的清丽脱俗。”
　　“那我练什么呢？”司徒蓁紧张地问。
　　“六小姐要练的是，近距离地应对男人。”江意如调教司徒蓁：“远远一站，六小姐纯天然就能把目标吸引到跟前。然后，我教的这些就能派上用场了。跟他谈情说爱，让他喝下你的酒。”
　　司徒蓁立刻脸红了。
　　“脸可以红，但是心不能慌。”江意如开始鼓励地施教：“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不能慌。从江姐姐这里出去的姑娘，见了男人不用慌！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应对的！六小姐练过一点功夫，更有优势。”
　　几天下来，司徒蓁才知道歌台舞榭中出色的姑娘们都是下过苦功夫的，她们既能留住恩客，又不轻易许身，只有很少的男人能够真的成为入幕宾。培训司徒蓁，江意如定的标准更严格一些，把防范的功夫做足了，务必要万无一失。

　　十天后，江意如便要司徒蓁在男人面前考试过关。她先让司徒蓁在房间里等着，也不告诉司徒蓁是谁要来当考官，只说是跟实战一样，如果能够让考官在近身之前喝了她的酒，就算过关了。
　　考官来了，还会是谁？当然是程铭！自从第一天把司徒蓁带到这里来，这些天程铭一直回避司徒蓁，不介入她的培训，也不过问她的进展。今天江意如其实就是为了让程铭亲眼看看司徒蓁的表现，如果程铭不放心的话，还有机会换人，推迟计划。
　　江意如把程铭请进房间，自己坐在外面厅里等着。她听见里面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好像都很平淡。如果司徒蓁看见程铭来当考官都没有提高音量，那说明她已经很沉着了，江意如因此觉得小有成就。不过江意如很难猜想现在程铭到底是个什么心境，会怎么去考司徒蓁。一个男人让自己的未婚妻去当美人计杀手，那滋味……江意如忍不住摇头叹息，就此打住，多想无益。
　　片刻之后，房间里就没有声音了。江意如似乎能感觉到一点什么，她站起身来，走出门去。房里的两个人到底是待婚的夫妻，只要有一个一时脆弱变卦了，今天的考试就没有意义了。反正江意如一开始就是为六小姐惋惜的，这个什么美人计，作废了也罢！
　　江意如在院子里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程铭和司徒蓁一起出来了，程铭面色凝重，司徒蓁还算平静。
　　“六小姐，程大公子喝了你的酒吗？”江意如仔细看着司徒蓁的神色，探寻地问道。
　　“没喝。”司徒蓁小声答道：“我照你教的，都做到了，我觉得我表现不错。但是他就是不肯喝。”
　　江意如就问程铭：“程大公子能不能说说哪里不满意？还有几天时间，我们再提高一下。”
　　程铭却说：“刘夫人，另外请个人来当考官吧。我……不能胜任。”
　　江意如总算能够猜到程铭此时的心境了。估计司徒蓁表现不错，但是程铭还觉得不保险，不敢做出判断。
　　“可是让别的男人来当考官，程大公子放心吗？”江意如提醒道：“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六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而且是你的未婚妻。”
　　“我……没有办法让她过关。”程铭的脸上表情复杂，让江意如觉得有些不忍心再劝说下去。
　　“那我，再找个可靠的人来试试。”江意如安慰地对程铭说：“六小姐这些天练得不错，程大公子不必太过担心。再说，最后到底让不让她去做，也是你说了算。你有决定权。”
　　程铭不放心地问：“刘夫人准备找谁来试？”
　　江意如正色道：“当然是我最放心的人，我的丈夫。他已经知道这个美人计，不算外人。而且他见识过无数的美女，不是那么好哄的。六小姐要是能过他那一关，也没几个男人能难倒六小姐了。”
　　江意如把自己的丈夫都拉进来效力，真可以算是毫无保留了。程铭和司徒蓁乍一听都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双双点头同意了，他们两人都认识刘奇林，也信任他。刘奇林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刘奇林对司徒蓁的考试是在两天之后。程铭和江意如都在外面厅里等着，这次的时间比程铭那次的要长，到最后程铭按捺不住地起来踱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江意如本来很有信心的，也被程铭的不安搅得坐不住了，紧张地站起身来，准备像上次一样，出门到院子里去。
　　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刘奇林走了出来，神态自若。
　　“怎么样？”程铭问道，紧张万分。
　　“我喝了。”刘奇林面不改色地答道：“拒绝不了她的酒。”
　　程铭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叫拒绝不了啊？
　　门口的江意如赶忙走过来，拉住刘奇林往外走，对程铭道：“你进去看看六小姐吧。”
　　程铭进房去，看见司徒蓁坐在桌前，像是在回想什么。见程铭进来，司徒蓁稍带得意地说：“他喝了我的酒，我过关了。”
　　“怕不怕？”程铭关切地问道。
　　“刘参知是江姐姐的丈夫，我为什么怕他？”司徒蓁有些脸红地说：“但是一开始真的不好意思。”
　　“后来呢？”程铭忍不住接着问。虽然不担心事情会出格，但是他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江姐姐教了我切换术，让我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司徒蓁解释说：“后来进入新人的思绪之后，就可以做得出来了。”
　　“我吃醋。”程铭把司徒蓁抱住，泛酸地说：“你跟别人，哪怕做戏我也吃醋。”
　　“不是这个我做的，是另外一个我做的。”司徒蓁撒娇地说：“这个我完全是你的。明不明白？”
　　程铭无奈地答道：“不明白也得明白啊。”

　　院子里，刘奇林正对江意如说：“一开始她放不开，做不出来，我就等着。后来她就自己进入状态了。我知道她是太师府的小姐，程铭的未婚妻，所以我可以撑得住。别的男人，如果不是早有戒心，撑不了这么久。”
　　江意如深深看了刘奇林一眼，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你想多了。”刘奇林知道江意如的细微心思，抓住她的一只手按在他的心口上：“知心比年轻更好。”
　　江意如脸一红，安心地笑了：“知道你功夫深，不然哪敢让你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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