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之七美天下

　　听说陛下已到城门外，程昆率部下匆匆出来迎接。为表恭敬，他在城门里面还有好远的地方就下了马，然后一路小跑到了柯振龙的马前，跪下叩首说：“程昆参见吾皇陛下！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柯振龙平静温和地答道：“程大将军免礼！城门上已有旌旗，你准备得不错。”
　　程昆一听陛下称他为大将军，而不是直呼其名，便不敢马上起身，解释道：“两日前微臣已经得到探报，说陛下到了阳关，故而微臣特地让人准备了旌旗接驾！”
　　他哪里敢埋怨陛下没有通知他。
　　柯振龙还是不动声色：“好！你起来吧。”
　　程昆这才站起身来，上前替柯振龙牵马，恭敬地说：“请陛下进城吧。”
　　程昆已经贵为大将军，还像当年一样谦卑地给柯振龙牵马，柯振龙心中一软，客气地说：“程大将军不必亲力亲为，到朕身后，上马同行吧。”
　　立刻就有兵士给程昆牵了一匹马来。程昆说了声“多谢陛下”，也就没有太客气，利索地上了马。
　　柯振龙觉得程昆自然大方，既有君臣之礼，又显故旧之情，不像心里有鬼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轻松了一些，说了句：“如今的广平城门，比当年可气派多了。”
　　“微臣三年前回到广平之后，将城门修缮过了。”程昆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柯振龙露出一丝笑容说：“果然是今非昔比。”
　　程昆迎合地答道：“圣朝祥瑞，托陛下的洪福。”
　　君臣间的气氛很快就融洽了。一瞬间柯振龙开始倾向于相信是孙渐远在诬告程昆，他下意识地向前方接驾的人群看去，想找找孙渐远在哪里。
　　这时候两人和柯振龙的近身侍卫们都已经进了城门，柯振龙抬头去看，程昆便也随着陛下的目光去看。
　　这一看不打紧，两人都大吃一惊！
　　左前方，一面大大的明黄旗上，赫然是一个“南”字。这大旗的尺寸和颜色，都是只有天子才能用的，就和现在柯振龙身后大军所打出的的明黄大“兴”旗一样。柯振龙以前率军，大旗是浅色的，上面写一个“柯”字。程昆现在，也可以用浅色旗，上面写“程”字。
　　不待柯振龙发话，程昆惊慌地打马跑过去，叫着说：“谁打的明黄旗？！收起来！陛下在此，岂可胡来！”
　　柯振龙此刻脸色已经铁青，在他看来，程昆眼下的惊慌，明显是欲盖弥彰。他暂且一言不发，想看看程昆如何往下演戏。
　　程昆连马都没下，满面通红地返身回来对柯振龙解释道：“陛下，微臣不知道这面大旗是哪里来的！求陛下给些时间让微臣去查实！”
　　“呵呵。”柯振龙含蓄地冷笑一声：“程大将军，你的大黑马就在那面大旗的前方，你方才要是不下马，就是好威风的一个大南皇帝呀。”
　　程昆脸色惊恐，低头拱手，大声求饶：“微臣不敢！求陛下明察！一定是有人陷害微臣！”
　　这时候孙渐远从右前方打马跑过来，叫道：“程大将军！大丈夫敢做敢当！陛下在此，你还不从实招来？！”
　　“我做错什么了？”这时候程昆心里豁然明白了，对着孙渐远大吼一声：“是你做的手脚吧？！”
　　孙渐远不理程昆，跳下马来叩拜柯振龙：“陛下明察！我不可能绕到程大将军背后去打出那面大旗！我原以为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向陛下示威，所以一看到这面大旗我也吃惊！既然这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就不必再去程大将军府里搜索别的证据了！”
　　程昆也跳下马叩首：“陛下明察！微臣真的不知道那面大旗是怎么打到微臣的马后面去的！那个南字简直莫名其妙！微臣姓程，不姓南！”
　　柯振龙略一思索，对身后的一名将领吩咐道：“曾易，你带人去程昆府里看一看。”
　　“是，陛下！”曾易得令，对程昆说：“程大将军派个人带路吧。”
　　程昆向自己的属下望去，挑了他最信任的程遥光，用拜托的声音喊：“九叔，你带曾将军去吧！”
　　柯振龙很公允地命令孙渐远：“孙渐远，你的人都不要离开这里。”
　　“是，陛下！”孙渐远答得干脆利落。

　　等待曾易回来报告结果的当儿，柯振龙下马到城楼上去看了看。他的五万大军在城门外面，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尽头。远处那一片草场，是他童年和少年时代最为熟悉的地方。他的父亲是南境军营的一个马夫长，他从小在马群里长大，小小年纪就成了驯马练马的能手，那片草场就是他放马奔驰的天下。十来岁，他得到军营长官的赏识，出钱让他读了书，后来就正式加入了军旅。他认识程昆的时候，二十出头，已经是六品骁骑校，领三百人；程昆才十五六岁，是他的小跟班。
　　当年柯振龙的梦想就是当个大将军，程昆的梦想就是沾光当个小将军。柯振龙曾经揪着程昆的耳朵逼程昆读书：“我以后当了大将军，就提拔你当小将军，你不读书可不行！”
　　孙渐远是迟一点才追随柯振龙的，也是个不错的小兄弟。柯振龙觉得孙渐远的才干略高于程昆，心机也多一些，所以柯振龙下意识地对程昆更照应一些，免得程昆吃亏，落后。

　　曾易和随从们回来了。老远就叫了一声“陛下”，声调异样。
　　柯振龙闻声走下城楼，曾易单膝跪下，把搜到的东西呈上来：明黄的龙袍和配套的头冠，还有一封“大南皇帝”的玉玺。
　　虽然孙渐远早就站起身退到右边去了，程昆却一直跪在地上，他看不清玉玺，但是那龙袍他是看得见的，当下就叫出来：“陛下！有人陷害我！我冤枉！求陛下明察！”
　　柯振龙问曾易：“那个带路的九叔呢？东西是他找出来给你的？”
　　曾易答道：“陛下，九叔只是把我们带到程昆的密室，这些东西是我们自己进去找到的。九叔并没有机会栽赃。他看我们找到这些东西，吓得不敢跟我们回来，我们只好把他绑了带回来复命。”
　　柯振龙注意到，曾易已经直呼程昆的名字了，说明曾易已经相信程昆意图谋反了。
　　“九叔是直接把你们带到密室的吗？”柯振龙又问一句。
　　“是的。”曾易回话：“因为时间紧急，我在路上就问了九叔重要的东西可能在哪里，九叔说应该是在密室，我们就直奔密室了。”
　　柯振龙目光炯炯地看着程昆，不怒而威地问：“你还想说什么吗？”
　　程昆毅然站起身来，坚决地说：“微臣没有做错什么。先前孙渐远站起身的时候，微臣就应该站起来了，微臣问心无愧！这里面的名堂，孙渐远应该心里有数！”
　　“虽然九叔是你的人，”柯振龙冷声道：“朕倒是可以帮你审一审他。”
　　曾易闻言，连忙叫道：“把九叔带过来！”
　　九叔被带过来，在柯振龙面前跪下，柯振龙刚要问话，突然从那南字大旗的方向射来一支冷箭，正中柯振龙的左大腿。
　　孙渐远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有刺客！保护陛下！”
　　曾易离柯振龙最近，马上上去挡在柯振龙马前，高呼：“侍卫们护驾！有刺客！”
　　才不过一瞬间，柯振龙的近身侍卫们“呼啦”都围上来了，而且本来等在城门外的外围侍卫们听到叫声也冲了进来。
　　柯振龙反应灵敏，大腿中箭之后他就紧抓缰绳伏在马上，避免坠马，因为在乱军中坠马就很可能被踩踏致死。曾易拉着柯振龙的马笼头，近身侍卫们把他们护在中间，而孙渐远抓住时机对着冲进来的外围侍卫们大声叫：“刺客就在那南字大旗下，杀！”
　　侍卫们猛冲过去！
　　南字旗下程昆的随员们人数不多，而且根本不在作战的状态，他们今天是来恭迎陛下进城的，连铠甲都没穿，武器都没拿。顷刻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南字旗倒在地上，周围是一堆倒地的人马。

　　曾易顾不上外围的混战，只能留心受伤的陛下。他见马背上的陛下双目紧闭，就试着叫了一声“陛下”，陛下毫无反应，曾易惊叫一声：“不好！快叫太医军医都来！抢救陛下！”
　　围住他们的近身侍卫们顿时慌了，有几个马上跑去叫人，剩下的在曾易的指挥下把陛下从马背上抬下来。
　　混乱之中，孙渐远亲自跑过来查看程昆和九叔的情况。这两人倒在地上，相隔不远，都是血肉模糊。孙渐远亲手试了他们的鼻息，确信他们都已气息全无，这才跑过去关心陛下。

　　太医军医都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军医验伤，太医按脉，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叫道：“箭头有毒！”
　　曾易惊恐地问：“有救急的药吗？”
　　军医迅速地从药箱里拿出两条绷带，在伤口处上下各缠一条，说道：“希望毒药扩散得慢一点。马上找间干净的屋子，先把箭取出来再说。”
　　孙渐远立刻说道：“到我府里去吧！”
　　曾易客气地回答：“末将看程昆府里宽敞，离得又近，就去他那里吧。”
　　曾易当机立断，指挥众人把陛下抬到程昆府里。
　　孙渐远带了一些人也跟到程昆府里，一进门他们就不再跟着陛下和曾易，而是四下里去找程昆的长子程铭，因为刚才在城门口南字旗下的死尸里，他们没有找到程铭。
　　陛下受伤昏迷，曾易责无旁贷地坐镇指挥，他心急如焚，担心陛下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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