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条鱼过冬

　　后面一段时间两人都不再见面，用四步的话来说，大家都不是游手好闲的人，各有各的事情忙嘛。用傅嘉文的话来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尊重你，但躲着不见，不是君子所为，所以……
　　某人：“谁不是君子？”
　　“四步？”他的声音是绝对的温和。
　　叹气：“顺其自然不好吗？”意思是有时间就见面，没时间就等有时间再见面……
　　那边愣了一瞬，最后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
　　——所以说失败的人往往是那些不曾铭记历史的人。至于顺其自然，四步接下来打算将之列为敏感词汇了。
　　乌妹最近是在寝室忙得不可开交，嗯，每天坐在床上指挥另三人端茶，送水，动作稍有滞怠还会招来一轮责骂，俨然一副称王称霸的姿态，笑嘻嘻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家都觉得这人腿好之日有些望不到头，总害怕忍不了的时候会再次打残它……
　　结果当事人倒是心安理得，还安排四步去琴行代课，理由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情就丢了工作，况且三人之中只有四步对小提琴稍有了解，虽然技艺一般，但至少学过几年，最后当然是……去了。
　　只是有一点比较担心：“你们老板会不会还记得我啊？”
　　“放心好了。”
　　然后只好带着一颗谦卑的，爱护室友的心每周三次的准点报道，头一次去的时候老板中途还特意过来巡视了一下，大概还是有些心悸，之后倒是安抚四步道：“我看了看，教学方式挺不错的，辛苦你了。”紧张一笑，再踟蹰地开口，实则为警示：“是这样的啊，同学，课间可以带孩子们玩下益智游戏，其他的，比如成语接龙就不要了哈哈哈。”
　　“……放心好了。”
　　所以乌妹的意思是——放心好了，老板肯定记得你，还会记得提醒你？
　　而除却这一环节，别的方面四步倒是没感觉太吃力，还被小朋友引领着打开了许多新世界的大门。
　　起因是课后一个小男生曾跑过来问：“老师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老公了吧？”
　　“……没有老公。”
　　“那你一定有老婆了吧？”
　　“……没有老婆。”
　　可见如今四五六七当岁的孩子思维发展是日新月异。
　　最后在四步——“呃呃呃，你叫什么名字？”中结束。
　　“方知渔。”屁颠屁颠跑走了……
　　毫无疑问这轮被吊打。
　　当天在地铁上四步怀着敬畏的心情给傅嘉文写了条内容相似的短信发过去：“大夫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老公了吧？”然后还问了句：“什么心情？”好玩的事情大家一起分享嘛。
　　结果好像并没有引起什么共情：“……你觉得呢？”
　　“噢……那一定有老婆了吧？”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可以考虑。”
　　四步微微愤恨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开心，最终有气无力地回过去：“没有童心！我是复述一个五岁小朋友讲的话。”
　　那端的人嘴角带笑：“嗯，我是真心的。”
　　四步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表现不凡……像他一样就好了。
　　次日轮下来该去电台，大盘有要事向下面交待，此前莫轻已经打电话来知会过一二，无非是新旧节目更迭，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四步赶到的时候众人已经陆续步入会议室，刚刚拉了把椅子在莫轻旁边坐下，后者沉吟两秒，犹豫地靠近，一脸神秘样：“上次的事情傅医生真没放在心上吧？”老觉得对方是得罪不起的人，泪……
　　四步：“你要听实话吗？”
　　莫轻再度泪：“原来当时听得就不是实话？”
　　四步好笑：“我为了保全你的面子嘛。”到底是为了保全谁的面子？
　　后来莫轻说：“不行不行，这个事情一定要解决，还你公正，给傅医生一个交代，否则我寝食难安。”
　　“噢……”
　　“我想想，我想想啊，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不然你再表白一次吧？”
　　“……”
　　后来开会的时候，大盘进一步向众人确认“糖不理”的告终，作为直接领导人，一个节目做久了不可能没有感情，虽然一度山穷水尽，越来越偏离它的初衷，甚至可以说有些失了格调，但这中间也还是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居心叵测的人举报了，因为上面虽然一度施压，但此前还只是责令整改，后来演变为说一不二的通知，命运无非就是向听众一一告知它的结束，然后主创人员齐心协力做好最后的工作。
　　一时之间搞得大家心境伤感，莫轻虽然老讲什么早死早超生，马货节目没什么做下去的必要了，真到这一刻也还是有些不舍，好在众人都是心知肚明，节目崩坏不在一朝一夕之间，总之就是水准下降了，垮了也是自己做垮的，不如站好最后一班岗，收买收买人心，然后就让它停在最巅峰的时刻吧！
　　——反正想的倒是挺好的……
　　再一个大盘又讲到，继往开来，除旧迎新未必不是好事情，少几个节目大家肩上的担子也轻一些，隔壁法制组一个30岁的男同事昨天又突发脑溢血，过劳啊，幸亏抢救及时，现在没什么大碍了，所以我们这些人还是警醒一点的好，慢工出细活吧，认真做好手头的事，不要急功近利了，省得哪天一命呜呼，什么也没留下，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也搞得一团糟，这里被诟病，那里被诟病，没意思嘛。
　　最后回到：“都动动脑筋想点办法，别让节目烂尾了，死也要死得好看点。”
　　众人：“……”
　　然后一番建言献策，莫轻提出搞个什么情话小屋，在节目最后的时间里，作为给听众的福利，60天倒计时，把你想说的话说给Ta听，就60天喔 ！逾期不候。
　　因为60天之后节目就完了嘛。
　　主旨是这么个主旨，四步听完还是有点无语的……
　　而大盘微作沉吟，答应了，那么其他提议暂且可以按下不表，因为当天会议结束的时候莫轻一脸兴奋地跑过来：“苏四步抓住机会啊！专门为你争取的，我就不信你表白个60次，傅医生还好意思抓住之前那点纰漏不放，事成之后到你男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啊，人家不想被穿小鞋嘛。”
　　四步想笑：“嗯……原来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会给人穿小鞋的人啊。”
　　对面的人叹气：“哪有？傅医生光明磊落！是我思想龌蹉。”
　　这下四步真的怀疑傅嘉文以前给人穿过小鞋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思想上倒是真的动摇了，此前听闻一大批人在工作岗位上前赴后继地倒下，真正觉得生命无常，又被傅嘉文逮着说了那么一通，心里其实很打鼓，甚至可以说是深深的触动，到后面自己又晕倒，进医院，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脆弱与不可预见，一个人的一生太短暂，这中间还不排除出现各种意外，出门被车撞，喝水被水呛，哪怕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我们能畅通无阻地活到最后，那生命的意义也绝不在于无休止地隐匿或蛰伏，趁着年轻把想说的话说了，把想做的事做了，应该也是不错的体验吧？
　　想想自己认真暗恋他九年啊！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现在正当关系讲点正当情话有什么不行的？对吧？就是不知道有人能不能受得了……
　　总之四步自己是成功被这些天里断断续续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然后也想扳回一城……老被碾压也不是一回事么？
　　用莫轻的话说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而且现在节目都快没了，再不说没有机会了！
　　于是对着莫轻舒缓一笑：“好，事成之后一定帮你美言几句。”
　　后者：“那你现在开始打腹稿吧！”
　　四步：“……”
　　次日节目开播前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正值傍晚时分，夕阳下沉，四步站在窗前，心境是有些柔和的，又夹杂着一丝紧张，最后化为轻轻一笑：“嘉文，你今天有空的话听下节目吧？”
　　“有惊喜？”
　　“呃……”
　　“好。”
　　……四步一向不怀疑他的推测能力，只觉得自己傻，之前还幻想表现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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