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条鱼过冬

　　之后老僧入定般端着人家的水杯坐着人家的椅子，害羞的感觉慢慢挥发，对方眯眼笑了笑，好整以暇的样子。
　　两人都有些心潮澎湃又觉理所当然。
　　直到主任敲门，急匆匆走了进来：“我太太片子出来了，叫上陈医生一起帮忙看看吧。”
　　嘉文点点头望了四步一眼：“在这里等我。”
　　某人想说你先忙工作吧。
　　他却又再度补充了一句：“就在这里等我。”
　　此时主任顿了顿，也扯了个疲惫的笑容出来：“年轻人遵医嘱啊！别把大夫的话不当回事。”
　　“……”四步觉得主任今天这玩笑开得也太牵强了吧？但还是乖巧地勾了勾唇。
　　两人走后，阿恍捧着一盒曲奇过来与四步分食，四步正一边看着高中群里这几天到处流窜的毕业照，一边感叹时光飞逝，将彼此都易了容颜，想也能想到遍地伤春悲秋，大家年纪大了果然是越来越容易崩溃，哪像十几岁的时候还是青春少年样样红啊。
　　此时阿恍凑过来瞄了一眼：“看什么呢？”
　　四步笑了笑把手机递过去：“你应该认不出来哪个是我吧？”
　　“看下，看下！”阿恍最初还满感兴趣，一个个找过去，后面是果断地甩了甩头：“算了算了，眼都瞎了，多少年过去了，能跟现在长一样么？你直说好了。”
　　四步往照片上点了下：“喏。”
　　阿恍轻呼一声，啧啧感叹起来：“那时候到底是年纪小啊，五官都还没长开，不过仔细看还是能认出来的，虽然变化挺大，但你应该一直属于清秀那挂吧？气质没变，而且也没长歪，算不错了！哪像我前男友……”
　　这逻辑，四步听得想笑，连傅嘉文进来都没察觉，还是对方先问了一句：“什么不错？”
　　阿恍先是一惊，随后扭头打趣道：“说您眼光不错！女友找得不错。”
　　傅嘉文微扬眉：“嗯，此言不虚。”
　　他倒是说得诚心诚意，另两人俱是一怔，四步是害羞，阿恍是叹服比较多——傅医生还真是……尔后想到什么，才扬了扬手机，不信邪地问了一句：“能一眼把苏四步认出来吗？”
　　“毕业照？”傅嘉文接过去，看了一眼。
　　然后阿恍不晓得怎么又重打起精神了：“考验感情的时刻到了啊！”
　　摩拳擦掌的样子，四步看得有些无语，傅嘉文则是轻笑了声，配合地指了指：“第二排第四个。”他哪里会认不出？牵挂多少年的面孔。再度看了一眼之后，却神色微变：“你那时候和方必西关系很好么？”
　　“啊？哪里看出来的？”四步回想起来，是还可以的，但在对方心中应该也只能算是很不错的同学关系吧？甚至后来都失去联系了，很突兀的，如果不是此前相过一次亲，呃，还有之后在蛋糕店的偶遇……
　　而在傅嘉文看来，却多少有些不快，除却男人的直觉这类缥缈的东西，只要联想起多年前的回忆，再看到此刻两人比肩而站的身影，年轻的面孔，发自真心的笑容，姿态当然不见得有多亲密，但无论如何都有些异样的刺眼。
　　过后虽是平静如常，但嘉文清楚，自己占有的心是一天比一天强了，摇头苦笑了下，先去换衣了。
　　而四步还在纳闷，嗳，怎么当时是方必西站自己旁边的？拍照之前明明是与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好像是摄影师在指挥大家一块儿调整位置什么的吧，总之换来换去的，方必西就过来了。然后彼此都没来得及交流一下，就茄子茄子，西瓜西瓜的笑开了，想起来也是有点蠢。
　　那个时候大家可能都没意识到最天真的岁月已经不会回头了，所谓成长的代价。
　　就只是这么回忆了一下居然还有些伤感，四步缓了缓，将思绪抽回来，而阿恍想的是，不对……望了眼四步：“你同傅医生不会是早就认识吧？”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早就认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阿恍若有所思：“难怪……”
　　四步：“难怪什么？”
　　阿恍：“难怪傅医生当初面不改色啊！早就知道你动了他茶杯对不对？”
　　——关键是居然没表现出一点点意外或是不开心！这才是问题所在。
　　四步：“呃……你动了他也不会怎么样吧？”
　　阿恍：“那不好说啊！医生多少有洁癖的，据我所知傅医生是人中龙凤。”
　　什么形容啊，四步默了一下：“噢。”
　　阿恍自顾自地感叹：“现在看来心机比较深的应该是傅医生才对，瞄上你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四步心想，彼此彼此……
　　阿恍还在说：“苦了你了。”
　　苦？四步只觉心里微甜，反应过来之后，不好意思了：“……来聊聊你前男友啊？”
　　阿恍怔了一瞬，嫌弃地撇嘴：“没什么好聊的。”之后倒是一五一十讲道：“你说人变化怎么那么大，念高中的时候简直是青葱少年啊，每天他跟别人多讲几句话，多笑几次我都不开心，患得患失也是没谁了，结果上次他妈妈突发心梗，送到我们科，要不是他先叫我名字，真的不敢相信，这哪是以前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少年啊，络腮胡，肚子挺得比怀了六个月的孕妇还大，真是……”言语间唏嘘不尽，看得出来还是稍有遗憾。
　　四步默默笑了一下：“言不由衷啊你。”这还叫没什么好聊的？
　　阿恍被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摆摆手：“不骗你，真没什么好聊的了，要说有的话，也只是怀念从前的感情，一心想着一个人，真的再也没有过那样的患得患失，现在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我们这工作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有人介绍个男生，想的都是房子车子票子，哎，不说了，一把辛酸泪，医院真的最擅长培养老困难群众了。”
　　四步正听得入迷，对方突兀地停到这里，只好附和地笑了笑，嗯，老困难群众，傅嘉文……
　　——想想怎么好可怜的样子？
　　阿恍当然不知道四步在想什么，沉静了一会儿，无限感慨地问了一句：“患得患失是什么感觉啊？体会过没有？太久远的记忆了。”
　　“体会过，过吧？”无数次等待的时候，无数次试探的时候，无数次将要放弃的时候，都可以称之为患得患失吧？
　　阿恍点点头：“想来也是，有几个女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后面叹口气，认命地讲道：“要说还有哪些人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傅医生应该算是其中一个了吧？”怎么看怎么不好惹，哪里会有失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是处处得意，家世，能力都过人，更何况苏四步也看不出来一丝半点不愿意的苗头，真正的郎情妾意，想来还是傅医生强势惯了，感情的事只怕也不例外，想了想，还是八卦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自愿的吧？”确定不是被强取豪夺的？当然这句话留在心底没有讲出来。
　　四步黑线：“不然你觉得？”再想起之前……好像明白了，忿忿地讲道：“你觉得应该是我主动在先对吧？”当初还说什么是不是买通了傅医生这种鬼话，显得自己多饥渴似的……（当然是有点饥渴）
　　——此时的状态无非就是鸡同鸭讲，两人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阿恍呆了呆，尴尬地摆手，意思是别提了，然后顺着四步的话讨好地笑道：“有眼无珠有眼无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傅医生主动在先嘛！放现在那就是一个心机boy啊……”
　　四步：“……也不是这个意思。”
　　而傅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是我主动在先没错。”相当坦诚的口吻，顿了一下：“但是你刚刚说什么boy？”
　　阿恍轻呼一声，不好，然后低眉顺眼道：“心机……”
　　对方浓眉微皱：“我需要靠心机？”听语气应该不是很开心。
　　眼看局面越来越向难以收场的方向发展，四步叹口气，不得已站出来表态道：“没有啦，我甘之若饴的。”
　　两道目光同时看过来，傅嘉文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阿恍是略狗腿地投来赞赏一瞥。
　　某人：我做错了什么啊？！要独自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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