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条鱼过冬

　　数次要求告假数次被放鸽子的人终于得偿所愿——病假！
　　没有想象中开心。
　　说起来腰痛早有预兆，不过一直没在意，昨天莫轻提出要去医院看看，但四步认为不至于寄托医生解救。结果今早起来，难受程度再升一个等级，无望了，更无望的是实习单位从报社转至电台后，四步就搬回家住以缩短上班路程，适逢苏父苏母双双出公差。
　　不过离开时有委托姨妈，即景行母上，帮忙关照下安全事宜之类的。不久前附近小区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案，两位大人略不放心。
　　而饮食上倒不需如何关照，四步是绝对独立的，交由员工餐厅一手包办嘛，很独立。
　　不过姨妈仍是面面俱到，时不时过来送关怀，优良长辈形象在见到腰部僵硬的四步后彻底崩塌了，真的笑得还蛮开心！后半程居然边拍四步肩背边振振有词：“叫你哥哥过来看看吧？难得他赋闲在家。”之后还笑眯眯询问四步：“你觉得呢？”——我觉得你有点恶趣味……
　　“要不要算了？”四步满无语。
　　“带你去看看医生嘛，他有朋友在清仁。”自顾自掏出电话知会景行的姨妈还连声感叹：“现在的小女孩一个个都讳疾忌医的，一点常识都没有，我就特别不喜欢。”
　　扯远了吧，四步心想，尔后突然一阵心慌……嗳？朋友？负责看腰伤？是他吗？——是的话……那看还是不看呢？纠结ing……结果景行三言两语之后便果断拍板道：“收拾收拾走了，快点！还磨蹭什么？没听过小病积大病啊？”
　　“等等等等等啊，再等一下……”临出门了四步又弱弱说了一句，不清楚是不是退缩的心态作祟，反正开始不自觉地找理由搪塞了：“这种情况休息两天就会缓解啦，真的。”
　　并且用微微窘迫的，期待的，带着难言之隐的的眼神望了景行两眼……
　　而对方是毫不留情地训斥道：“你搞什么？看得我毛骨悚然的！不拖拖拉拉能死啊？”——
　　兄长都是这么不解人意么？
　　而四步却真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了。
　　因为傅嘉文么？所以容易胆怯。
　　最终还是在景行不满的目光中妥协了：“去就去吧。”
　　回答之后却被景行奇奇怪怪地瞪了一眼，四步莫名萌生一股心虚，而心虚的感觉在去到医院之后更甚了。
　　清仁有百年历史，建筑悠久，外形精致且繁复，四步就医经验屈指可数，何况一向不识路，景行情况差不多，又常年在国外，耐心告罄直接拨电话求助场外人士：“来医院找你，怎么走？”
　　傅嘉文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
　　四步听到了。
　　不由微微恍了恍神。
　　七弯八拐之后终于到达某区域——心内科！
　　咦，不是说负责看腰伤么？怎么……四步有些错愕：“你搞什么鬼？”
　　景行叹气：“你搞什么鬼？一整天都莫名其妙的。”
　　于是四步自家哥哥审视的目光看得微微有些错乱了……
　　之前心慌的感觉逐渐平息，此刻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讲不清是失落更重还是轻松更重，甚至隐含一点点不甘……不甘于喜欢太久？还是不甘于对方的毫不知情？虽然以四步的性格绝对没有采取什么实际行动。
　　暗恋他九年。
　　其实一直没觉得往昔的日子有多艰难。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自己懒？
　　或者是一根筋？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喜欢了，不想换。
　　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就想，算了，这不是庸人自扰之么？
　　……
　　说明来意后被一位热情的雀斑小护士带去办公室等待：“傅医生会诊当中，走前提到过，两位跟我来吧。”
　　不在吗？四步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时雀斑小护士客气道：“先坐吧！我给你们倒茶。”话落只是须臾，便推门进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到了桌前：“稍微久等噢！还有点事情在处理。”笑容间带着微微的歉意……
　　四步懵里懵懂的讶异，已经很迅速了好吗？莫非医护人员平时都是如此高标准地要求自己？真是让人倍感压力啊。
　　这时景行接到一通工作电话表情严肃转去休息区与人详谈。
　　四步无所事事之际对着窗外空旷的景色陷入放空状态。
　　放空中端起茶杯……咦？什么材质？貌似做工蛮精良的样子？
　　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去了……
　　雀斑小护士终于再次现身：“嗯……这个？”
　　指着红茶？于是四步会意地笑了一下：“这个味道不错！”
　　雀斑小护士顿了顿：“这个……是傅医生的啊。”话落将手上透着丝丝余温的一次性纸杯轻轻递到四步手中。
　　“……”果然待遇差很多……
　　而四步承认自己是放空放过头了，但这位小姐之前讲话也蛮有歧义吧？？！！
　　两人以诡异的神情相对数秒，直至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门外有人闲闲在交谈，正要入内，循声望去，四步怔怔。
　　流畅的脚步声不清楚是在哪个瞬间戛然停顿了，眼里闪过意外的神情，略作缓和才姿态从容地走进，再次恢复波澜不惊，刚刚一切仿若都是错觉。
　　小护士机灵地唤人：“傅医生。”然后跑路了。
　　而他竟然认真问了一句：“你找我？”
　　四步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脸红了，最终在两道迫人的目光下艰涩开口：“不是呀，找医生，腰痛……”说话的同时还记得将茶杯极力推远，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他亦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略沉吟，便点头道：“能走吗？带你去外科。”
　　四步怎么觉得这么一否认，反而有掩耳盗铃的嫌疑呢？因为……谁没事跑这里？又不是心绞痛。于是莫名有点丧气了：“不用……”想到什么才飞快补充了一句：“可能周景行找你有事？”
　　言外之意我绝对不是主动过来的！
　　四步猜测自己表情应该还满真挚，不晓得可不可以力证清白？
　　结果傅嘉文只是抬眸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不适？”
　　四步微怔： “……我想想，一个月前吧？可能更久。”有点记不清了。
　　余光瞥见翻阅病历的修长手指停住：“一个月前？”
　　“怎么了吗？”
　　“尽早就医不懂么？”眉毛皱起来，伴随着明显提高的语调。
　　四步不由懵了一下，呃，这个算问诊吧？迎上他不赞许甚至有些严厉的的神色后，兀自压下心底的疑问，果然啊，医生绝大多数时候对患者都是不满意的，实话相告也不行。
　　于是抿紧嘴唇转而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白花花的云乱飞，风不小，过道的门“哐当”一下被吹开，伴着挂断电话的声音。景行见到傅嘉文显然一惊：“这么快？”随即笑：“带苏四步去看看腰行吗？我不清楚流程，而且有事情要谈。”
　　四步轻哼一声，能不能迂回一点啊……我好不容易才撇清楚关系。
　　傅嘉文则始终表情淡淡，只在侧身时慢慢说了一句：“我没有问题。”同时间目光从幽幽怨怨的面孔上一掠而过。
　　四步深刻地觉得他意有所指——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怕另有其人……
　　满怀心事尾随他穿过长长的走廊。
　　雀斑小护士探头急急忙忙讲道：“傅医生！19床病人找您！现在。”
　　四步深呼吸：“你去你去！”
　　而他微点头，语气考究：“你好像很开心？”不待四步回答便抬手把雀斑小护士叫来：“替我跑一趟，去找张医生。”
　　……
　　于是四步亦步亦趋跟在雀斑小护士身后。
　　总觉得气氛哪里怪怪的……难道对方还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行进间迟疑道：“这个，我是不是应该贿赂一下你？”
　　“我不会告密的。”对方如此说到之后又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讲：“佩服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
　　“那傅医生到底有没有发现呢？“
　　“我及时掩盖了罪证。“
　　……对方笑出声。
　　尽职尽责将四步交到某位张姓医生手上，回科室前语意不详地留名道姓：“阿恍。”并且意外深长地话别：“期待下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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