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悠闲生活
且说他如何落在金卓之后赶来,原是二人分别,金卓先行回书院住处。顾安忙其他事,结束后准备到金卓宿舍找他小酌,却不见金卓踪影。
出门碰见林木森,他说不久前在山脚看到金卓,对方行色匆匆要出山,照面过后,林木森并没留意,径直上书院来找顾安。
顾安越想越不对劲,这时正巧有学生路过,从学生口中得知,金卓已经往半山居去了。
见顾安急切,林木森宽慰说,金武师断不会陷先生于不利。
这点顾安从没怀疑过,金卓事事以他顾安为先,可他正也担心金卓这份赤诚之心,恐这份心意将陷自己于不义。
果如所料,方到院中,便见堂屋内令姜对金卓作揖而拜。即使陡然心惊,他仍得保持住,仅保持一副见到故友的欣喜。
一番寒暄客套,顾安问方才令姜举止何意。
金卓猜到顾安已经看到方才情景,待其进屋之际他琢磨,如果那小女子信口胡诌该如何应对。照面后心生一计,静候好友询问,他欲开口,不料令姜抢先一步。
“金武师探望先生,见令姜身子虚弱,欲收令姜为徒,传授些傍身技艺强身健体。令姜念想林护卫往来更紧密,向他讨些武艺足以健体,不敢叨扰金武师,遂只好拂了金武师好意,这厢致歉来着。”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金卓叹服时,佐以更深警惕,那小女子较之其母,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思虑归思虑,金卓应承接话:“到底是幽影楼远道而来的贵客,思来想去,该得见见才好。”
一唱一和,顾安不好再追着不放,他拂袖邀请金卓入座,无需客套。
令姜趁此机会,直言二人好生叙旧,她往厨房看看沙依然备茶情况。
嘴上逞威风,心头直打鼓,令姜忐忑不安。端茶之后,与沙依然一同回了卧室,挑个出虚躬借口,她独自起身,特地绕行到堂屋门口,贴墙角探听先生与金卓谈话。
好在里面说的都是些他们之间的事,只字未提及令姜,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叙话须臾,金卓以天色太晚,半山居住处不够为由,非要下山到镇里住客栈。
“你最清楚嘛,我向来不习惯跟别人共枕眠,来日再聚。”
顾安拗不过只好随他,要亲自送他下山聊表兄弟情。你推我搡,最后定了个折中法子,顾安送到山腰即可。
孤灯摇曳,顾安凝望左厢房,二楼原本为他主卧,今留予令姜和沙依然,他偶尔回半山居退卧堂屋旁边小卧室。
他不知金卓是否跟令姜谈到了什么,亦或金卓真的只是来探望。久久不眠,索性披上衣裳踱步庭院赏半弦弯月,苍穹寂寂,风轻轻。
窗透初晓,眼睛一闭一睁而已。
身侧人背对着自己睡意正酣,令姜蹑手蹑脚穿衣收拾。
转瞬来邙山好几天了,先生白天在书院忙时,崖香就来山上陪着,直到晚上先生回来,她又下山回江边。
有时候先生会叫林木森带话,说晚上回半山居,令姜便亲自为先生煮饭菜等候。
崖香住在江边,林木森住在山脚,他们从不留宿。轮番护卫,令姜越发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所以她问顾安,是否能帮自己打听庆志的下落。顾安当她思念庆志,就没多想。
既然离开幽影楼了,令姜不愿再与那儿有干系,她没把短笛拿给金武师看,也没多问崖香在幽影楼的过去。
这天清晨,她推卧室门即见炊烟袅袅。
披衣下楼,顾安正在厨房忙前忙后炒佐菜,见她来,一边翻动锅铲一边招呼她。
“天刚亮,怎不多睡会儿?还说做好饭再叫你。”
胸前围系兜裙,发髻松松绾起,横斜木簪,雾气腾腾,仙气飘飘。令姜怀疑自己没醒,呆呆杵在厨房门口。
“令姜,来帮我添几根柴火。”他边说边转身舀水,厨艺娴熟。
愣头愣脑到炤台口,就矮凳送两根小木进炤里。
覆上锅盖,顾安出门去柴房抱来捆干柴,放下后他并未离开,而是蹲下身面对令姜。
蓦然心悬,她大气不敢出,竭力压制呼吸致使极缓。
相距咫尺,四目对视,周遭仿佛都停滞了,顾安登时好像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
瞧她不自在,顾安往后挪动两步,拉开一臂距离。
“耀宇兄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无甚恶意。他若说了什么令你不快,别往心里去。他答应我,绝不泄露你的身份。”
那晚事后,她曾问及金卓琐事,所以知道顾安口中的耀宇兄是金卓。她只是不解,时隔半月,顾安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为表示坦诚相待,令姜特地看着顾安,微微笑回:“金武师武艺高强,能拜其门下,实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令姜拒绝,合该让金武师不快了,令姜一直心有不安,还望先生在金武师那里替令姜解释几句。”
“他向来古道热肠。”
没乱说,顾安放心不少。近来事务缠身,好不容易闲下来,突然想起金卓的事。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令姜的身份,他一时没有头绪,长此防备分身乏术,得想个万全之策。
“你可愿到邙山书院就读”
幽影楼临近西浑胡笳、大庸,二郡乃西浑文人聚集之地,学风隆盛,庆志曾提议让令姜隐姓埋名到私塾就学。彼时令姜年纪小,阅历尚浅,正为庆志不许她掺和幽影事务而生闷气,便赌气说宁愿在幽影楼拜师学艺厚积薄发,有朝一日直接报考胡笳书院。
庆志道名望学府比比皆是,不解她怎偏要攀最高峰。
她万万不敢明言,把心思深藏,捡个理由敷衍庆志。
“人往高处走,庆志总嫌我不思进取,丢你脸面。谁还没个自尊心,假以时日我进了胡笳书院,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半虚半实,年少轻狂易放豪言壮语,庆志担心她过于争强好胜,遂劝说学文习武乃增强自身修养,如耗在别处,可就变了味儿。
以为自己的决定伤了人,庆志坐到她身边劝慰。令姜正身挪了挪位置,生怕被窥探去心头小九九。
“我从没觉得你是累赘,我活着一天,就决不让危险伤害你。”
庆志帮她捋顺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
“你有心进益,我倍感欣慰,然而好高骛远,空说大话,要遭人非议呢。胡笳书院一类难如登天,你若真有心,何不退而求其次?我能帮你觅得良师,全力以赴一两年,进个好学院深造不成问题。”
“退而求其次……譬如?”
“险州、桐城、邙山之流。名望虽不及三大学府,但比下绰绰有余。”
邙山书院,顾先生……
弥生遇见先生,她早下定决心,这一生不进邙山书院!
不进邙山书院,先生是一种敬称;进了邙山书院,先生则成了一种身份,一道此生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当顾安问起,令姜脱口回绝。
“不愿!”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顾安诧异欲问缘由,想了想作罢,只说了句:“没关系。”
灯火晃悠,照得她脸颊绯红,她目光涣散发呆出神。
锅中乌骨鸡随汤水翻滚,锅盖噗嗤噗嗤冒气,顾安借故放佐料添鲜味,起身离开结束话题。
“如果你不愿入学,我在书院附近给你租赁间院子,你意下如何?”他小心翼翼。
“先生思虑周全,令姜本该听先生的话,奈何山下人多眼杂,恐敌人不肯善罢甘休,给先生带来不便。令姜打算再过些日子,待风头过去,就回幽影楼。”
楚国有‘南盟北幽’之说,指楚国江湖两大势力分庭抗礼,南方以多派系组建而成的武林盟为尊,北方则是幽影楼一家独大。
幽影楼以杀手闻名,为北方各门派所不容,更被南派骂作邪派,最是不齿。即便名声不好,但挡不住其门人风采,历年风云榜前十,幽影楼最差劲时占据三个席位,唯有一次而已,大多五六上下,最多时达到九人。
认钱接单不留名,生死由命,幽影弟子被称作鬼差。
放不下仇恨吗?以命相搏!
他走到令姜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注视着,语气诚恳地说:“我并非赶你走,有件事需得同你讲明。兴许你从别处听说半山居守卫森严,以前的确如此,但去岁十月应沧源阿曼殿下请求,守卫人员已全部调往沧源王城戍卫,现在半山居没有一兵一卒。”
承师父遗命苦寻沧源嫡郡主,后因沧源阿曼殿下一句请求又将连幽影楼都忌惮的守卫悉数派遣至沧源王城,这位先生像个俯视天下苍生的看客。
水至清则无鱼,人太干净,既让人着迷又令人畏惧。
半山居守卫调离,沧源局势之类照理属于禁谈,顾安坦诚相待,令姜反而不好说什么话。
“正值开学季,出入书院人员复杂,崖香把守码头无法抽身。依然参加今年秋闱,进胡笳书院大势所望,明天就要回书院备考。近来事务繁忙,我需常留书院,留你一人在山上,放心不下,所以问问你可愿随我回书院,以便就近照看。”
私以为三年挑灯苦读已然难熬,她心知肚明,即使这等奋战多年,还是进不去胡笳书院。沙依然与自己一般年岁,相形见绌,令姜越发瞧不起自个儿。
“幽影似地狱,一朝踏错万劫不复。木森师从武术名师,你跟他学,防身足够;而且,我既救你,必定护你。这些日子,我也派人去寻庆少侠,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你。”
温柔似水,温柔如刀,一番轻言细语令姜快招架不住。
“幽影内部动荡,令姜很聪明,应该能猜得到。瓦堂主暂时回不了幽影楼,你回幽影会很危险。乖。”顾安轻轻揉令姜脑袋,“我们不去那儿,好不好?”
她还能怎么办?呆若木鸡,几乎要忘记呼吸,出乎意料地没反对顾安的行为。
旭日东升时,饭熟菜齐,顾安张罗摆盘,让令姜去叫沙依然起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