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演出还挺成功的，至少林然是这么觉得的。特别是念最后那一段台词时，林然觉得蒋泊亭的声音都哽咽了。她偷偷背过身抬起手指按了按眼角，转回头的时候发现李振正盯着她看，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又迅速转开视线，彼此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太尴尬了，林然扶着额头这样想。

　　九点钟大幕落下，兴奋的一群人跑到学校附近的小吃摊上进行了一场小型聚会。改天所有工作人员还会再次聚集，那才是真正的庆功宴，今晚只是一场小小的狂欢。演员们凑在一起聊得很热烈，“我刚才差点咬着舌头，我天，”这是蒋泊亭的声音。
　　“哈哈哈，我有句台词忘了说就下台了，我都怕你们接不上，”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才夸张，忘了走位，哈哈哈，站在一个地方把所有台词说完了……”
　　林然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也跟着一起笑。
　　他们一直聊到很晚，后来男生们又陆续喝起酒来。林然看看表就快要十点半了，她想要回去了，可她不知道该跟谁说一声，又觉得就这样一走了之，似乎有些不妥。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他们估计要弄到很晚。”林然抬头，是李振。

　　又来？林然心里一阵哀嚎，什么呀，话剧社跟我有仇的吗？
　　可是，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林然低头假装整理书包背带，内心挣扎了半天，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林然点点头，背好书包站了起来。
　　“我先送她回去，等会再过来，你们别喝太多。”李振也不知是在朝着谁说话，几个明显已经喝的微醺的男生嗯了几声，权作回应。

　　路上行人已经不多了，林然似乎是有些冷，双手抱臂低着头往前走。过了好一会，两个人谁都没出声，林然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偷偷瞟了李振一眼，见他一脸严肃，不知在思考什么。
　　妈呀，林然握了握拳，心想要不要给程程打个电话求救。算了，不至于，林然安慰自己，嗯，找点话题，找点话题聊一下。
　　“嗯，咳，今天演出，还挺不错的啊？”林然故作轻松的抛出话题。
　　李振明显有些意外，看了看林然，跟着“嗯”了两声却没有接话。
　　不行，不能冷场，“那个，蒋泊亭好像演的还不错哈？”
　　红灯亮起，两个人不得不停下来。这句话李振听得清楚，不由地抬起头来。林然走路的时候喜欢双手去拉背包垂在两侧的带子，此刻也是这样，还踮了踮脚，似乎正抬头去看远处的路灯，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振的确在考虑一个问题，他该不该把他的心思对林然坦白？虽然他也知道林然恐怕对此早已有所察觉，而且多少也表明了一种态度---拒绝的态度。
　　可是，其实没什么可是的，只是不甘心。

　　“当然要说出来，万一人家同意了呢？”宿舍的哥们也都是这样建议的，周围的人只有蒋泊亭有不同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不要说吧，你说了，人家拒绝，那以后朋友都做不成了啊。”
　　李振拿这话问老大---宿舍里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大闻言嗤笑不已，“做不了女朋友还做什么朋友啊兄弟！再说了，人家有的分手了都还能继续当朋友呢，你这怎么就拒绝一下就，就完啦，就当不认识你啦？咋这么傲呢？谁啊，你要追谁啊？”
　　理智上，李振觉得蒋泊亭说得对，但是情感上，他觉得老大说的也有道理。还有一点在于，他觉得林然跟蒋泊亭有些过于亲近了，这让李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火锅事件之后，林然对他愈发的客气，却跟蒋泊亭越走越近，那天晚上之后的事情李振显然一无所知。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讨这个女孩子的欢心，如果将自己对她的一片心意告诉她，她会不会就理解了自己面对她时为何那么紧张？会不会，就接受了这么笨拙的他呢？
　　绿灯终于亮了，他还是没有作出决定。

　　过了红绿灯就是学校大门了，他们经过已经熄灯的礼堂，灯火明亮的图书馆和一号教学楼，又从漆黑的食堂边路过，很快就接近了篮球场，球场对面的超市还正人来人往的热闹着。林然早就放弃了寻找话题，此刻四周的喧闹让她镇定了不少，不会的，她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被绊倒两次，何况，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石头。

　　离五号宿舍楼只剩最后的一百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这里的路灯也没有球场边那么亮了。李振的脚步慢慢停下来，“那个，”他终于轻轻开了口。
　　来了来了来了！林然心中警铃大作，她使劲儿攥着背带，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林然，我，”李振在斟酌着最后的用词，并不敢看林然的脸。

　　上次不是在这儿，林然不合时宜的想起□□。如□□那般张扬的人，他一直陪着林然走到了宿舍楼大门口，甚至还让林然站在台阶上以便让她看清他的眼睛。林然正想的入神，脑子里忽然大喝一声，拜托你啊林然！尊重一下你眼前这个人好嘛？人家要跟你表白啊，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别人？林然一个愣怔，觉得自己真差劲，这个人不是那个人，情形也跟去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你在矫情个什么劲儿？林然在内心痛骂了自己一顿，然后决定无论怎样，都要认认真真地听李振说完他要说的话。

　　林然如此巨大的态度转变，李振却并没有察觉到，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李振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林然，我喜欢你。”

　　就这样，连类似“我们交往吧”或者“做我女朋友吧”这种话都没提。□□从没说过喜欢，他只是‘请求’林然做他的女朋友--- 天呐，你还在想那个人，林然对自己很失望。
　　一瞬间角色转换，方才还紧张的手心冒汗的李振此刻一身轻松，好像他已经不在意林然会说些什么。他甚至察觉到了林然此刻的紧张。对面的人正低垂双眼，双手在身后拧在一起，像一个正努力寻找答案的初中生。
　　她在犹豫，倒是很少见她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面对林然，他总是会有些紧张。没跟她接触时，他觉得林然是温和的，爱笑的女生；后来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她时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有一次排练时李振觉得某个情节有问题，也没多想脱口就说道，“林然，这里不对，得改改。”
　　“哪里不对？”林然当时的语气简直冷的能结冰。要不是蒋泊亭在一旁插科打诨缓和了气氛，恐怕导演和编剧不合的消息又要传出去了。
　　李振这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原来是个固执的姑娘。所以此刻，李振有些感激，感激她这温柔的犹豫带给他的莫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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