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萎靡不振的林然周六一早被程程的电话吵醒，“赶紧起床！”十一点钟出现在约定地点的林然听程程一叠声地问，哎呀，男朋友过生日我送什么好？手表买过了，要不这次送钱包？领带？鞋？林然瞪大眼急忙否决，不能送鞋，绝对不能送鞋！前几天在办公室也是，安静说要给男朋友选生日礼物，挑来选去说要不送他双鞋吧，比较实惠。林然当时就跳脚了，“不能送鞋，怎么能送鞋呢！”
　　“为什么不能送鞋？远走高飞？哎呀，林姐你怎么还信这个？”
　　我怎么不信？我怎么能不信！

　　“送钱包，钱包，我也想买一个。”
　　“买给谁？”程程挽着她胳膊问。
　　“嗯，朋友。”林然说的语焉不详。
　　“什么朋友？新认识的？”程程十分警觉。
　　“那个，蒋，咳，蒋泊亭回来了。”
　　程程懵了，一把拉住林然停下来，“他回来了？回哪？那你们现在？”
　　“他在我们公司上班，”林然拉着程程往前走，“站这儿挡路，走呢。”
　　“然后呢？”
　　然后？林然摇摇头，没有然后。
　　“那，”程程张口结舌看着她，林然叹口气，“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两个人精挑细选了满意的男士钱包，一起去吃午饭。
　　“那他，他就没跟你说什么？你们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啊？”
　　“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怎么回事，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买钱包干嘛？过生日么？”
　　林然摇头，“生日已经过了，”那天他们加班到很晚，连蛋糕都没吃。“昨天，正好我背的包坏了，他给我买了一个。”
　　“那你们，你是怎么想的？你是还想着他吧？对了，他有女朋友么？”
　　他有女朋友么？这个问题林然似乎从来没想过，“没有吧，”不像有的样子。
　　“没有，吧？”
　　“我没问过，我问这个干嘛？”林然低头喝水。
　　“哎哟，你就是，你怎么这么别扭。我看着都着急！”程程实在太了解林然的性格，不再多说什么，跟林然匆匆告别陪男朋友去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别扭啊，林然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晃，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身旁不断有旅游团经过，扩音喇叭嘈杂刺耳，林然方觉越来越靠近南京路附近。怎么走这儿来了？林然停下来琢磨着换个清静的路线，这时就见一个带着蓝色旅游团标志帽子的男人试探着冲她打招呼，“林然？”
　　林然仔细辨认一番方才相认，“老高？！”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碰到老高。他们当然早就恢复联系了，可是，也早就生分了，如今已然是在朋友圈里连点赞都点不下去的关系。可真的见到了，又有一股熟悉的亲切感，毕竟是彼此人生里某一段过去的见证者啊，他们曾经是多么志同道合的“战友”啊。

　　老高停下来拉过身后一个小男孩抱在怀里，“来，叫阿姨。怎么这么巧，我都不敢认你林然，你这变化太大了。”林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小男孩在老高怀里扭来扭去不肯打招呼，伸手冲老高身后喊妈妈，一个女人应和着走过来，“快走啊，导游在催，你干嘛呢？”林然跟老高妻子打了招呼，索性陪着老高一起往前走。林然问清他们晚上的安排以及住的地方，选了个合适的地方给老高发过去，“晚上请你们吃饭，你们先去玩，我等你们。”
　　“哎，好好，那我先陪他们啊，晚上见。”
　　“嗯，晚上见。”

　　林然辗转赶到约定地点，在附近的咖啡店打发时间。往事桩桩件件来跟她打招呼，有一些更是招呼都不打就往她眼前撞，惹得她只能去掏纸巾。

　　你干嘛呢……借我看看呗…我为什么不能当主演…天呐，雨下起来了，下的可真大……你要是在就好了……林然，你是不是讨厌我？……不讨厌，林然不讨厌蒋泊亭……林然你怎么这么别扭呢？……林然，我是蒋泊亭，我喜欢你，你呢……
　　林然哭的越来越凶，身边不时有人看过来，她起身走到洗手间用凉水冲洗眼睛，好显得不那么狼狈。老高来了消息，“林然，不好意思，我老婆要我陪她逛街，明天我们一早就走了，要不，下次吧，下次再约。”
　　“好，下次再见。”林然发了消息，控制着情绪走出咖啡店。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来，林然往旁边的地铁站走去，只有身后的影子默默跟着她，她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要去见他，我现在就要见到他。林然加快了脚步。

　　“蒋泊亭！”林然用力拍着他家的门，可是没人回应，“蒋泊亭你开门！”林然的眼睛模糊起来，声音里全是哭腔，“你开门！你不能不理我！”
　　电梯叮咚作响，蒋泊亭走了出来，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
　　林然抽抽鼻子转回身瞪着他，“你去哪了！”
　　“我，”蒋泊亭慢慢走近，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我买东西去了。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是，出事了，我想你，想你想的发疯，可你却不在。
　　那你倒是说啊，你现在默不作声又是什么意思呢？林然低下头去，蒋泊亭就站在面前，可是，他好像永远也不会再踏出最后一步了。没用了，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他再也不会原谅我，永远也不会了。林然转身往自己家走去，哭的浑身发颤。
　　蒋泊亭像是看穿了什么，跟在她身后，听她在卧室放声大哭。很奇怪，蒋泊亭搜索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好像从未见林然这样崩溃过。蒋泊亭此时才开始疑惑，是她从来不会崩溃，还是，从不会让别人看到她崩溃？这样想着，他的心慢慢就疼了起来，就在心口的位置，先是一点一点针刺的感觉，然后针尖变得越来越大，像一把刀一样，留下恶狠狠的伤口。
　　可是不要，林然，我不要原谅你。这想法有如誓言，又像一个有魔法的咒语，它慢慢抚平了他的伤痛。如果原谅她，这伤口一定会再次发作，魔鬼在他耳边这样低语。

　　林然终于哭够了，红肿着一双眼瞧着还站在她家的蒋泊亭。
　　“喝酒么？”
　　“好。”

　　纵使我有千般错，我有千般错？不，我哪里有错？
　　手机难道是我故意丢掉的嘛？他怀里的女孩子难道是我故意推过去的嘛？我要去责怪谁呢？爸爸为什么生病？妈妈为什么投资失败让人家骗？我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里？我哪里有错？
　　手机丢掉你不知道可以挂失么？有那么长的时间，你只要给谁去一个电话告诉别人你换了新的号码；那么长的时间，你只要给他去过一个电话，给过他一个消息。
　　那又怎么样呢？他不会的，他不会在原地等我。他一样还是会消失。
　　明明是你先消失的！
　　最后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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