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一个女孩子还说不懂？我看你是偷懒，懒得折腾自己，你看看我们孟总……”
　　蒋泊亭的脸色沉下来，林然还没来得及给他使眼色，就听蒋泊亭开了口，“我觉得林然这样挺好的，五颜六色的往身上挂跟开染坊似的。”
　　林然一口水差点呛到，急忙放下杯子瞪着蒋泊亭，“蒋泊亭，怎么说话呢？项目部盛不下你是不是？项目不想带就不要带了！沈经理，您别生气，这种年轻人，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真是被他气死，您放心，我回去一定……”
　　“不用不用，不必这么当真，年轻人嘛，有什么说什么，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林然一手扶着额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状赶紧起身相送，“沈经理，我，”
　　沈轶群笑了笑，“不用放在心上。哦对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制作十分考究，林然依稀记得孟培静有一个类似的。“这是我们公司统一做了送客户的，我看你挺喜欢这些东西，给你拿了一本。”
　　林然有些错愕，“这，”忙接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就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报告做的蛮好的，在姜浩手下有一段时间了吧？”
　　沈轶群跟姜浩是老相识了，连报告风格都能看得出。
　　“嗯，是。也多亏了您的指点才行，”
　　“你太客气，回去再吃点吧，我看你也没吃多少。那我先回去了，合作愉快！”沈轶群伸出手来，林然急忙也把右手送过去。不知是不是林然的错觉，她觉得沈轶群握的特别用力。

　　林然拿着小本子走回座位，不理蒋泊亭，低头吃自己的意大利面。吃饱了看看表，两点，给姜浩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表示下午不想回公司了，姜浩准了。林然收好包站起来往外走，蒋泊亭默默在她后面跟着。走出店门，林然回头跟蒋泊亭说下午自由活动，不用跟着她。
　　“我要去逛逛，你自己随意。”说完拎着包往附近的商场溜达过去。蒋泊亭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是跟在她身边，“我又没说错，你觉得那样儿好看？”
　　林然摇摇头，“是不好看。”
　　“那我有什么错？”
　　“是，你们都没错，我的错！是我谨小慎微让人不齿，是我在客户面前卑躬屈膝，巴结讨好，行了吧？”
　　蒋泊亭撇撇嘴，不说话了。
　　商场的玻璃幕墙镜子一样反射着光，林然停下来看看自己，“啧，是太素净了，可是将来当了主管不就得这么穿么？”她是照着黑白灰三色来的啊，哎，真难搞。
　　蒋泊亭听不清她说什么，凑了过来，“干嘛呢？自己念念叨叨的。”
　　“我说我要开染坊！我要去买染料！”
　　蒋泊亭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没到开染坊的年纪呢，不用着急。”
　　林然斜他一眼，拎着包往他后背拍，“还笑！以后佳成的会你自己来，要被你害死！”
　　“我自己来就自己来，省的你整天跟那姓沈的眉来眼去的，当我看不见啊？”
　　“我，”林然刚要说什么，忽然手上一轻，她的包带子居然断了！林然哀嚎一声急忙蹲下来，“不是吧？”这么倒霉？林然捏着断了的带子看了又看，已经彻底没救了，“我背了三年呐！”林然一脸懊丧，像个没糖吃的小孩儿一样。
　　“走，买包去，”蒋泊亭一手拿包，一手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买包包去，不是说包治百病么。”
　　不行啊，这个月没预算啊，“呃，今天还是，算了吧。”
　　“我给你买，”蒋泊亭对她的犹豫有所察觉。
　　林然抬眼看看他，“你，才几块钱的工资啊，不用，我还有一个包，可以先……”
　　“我是没几个钱，你要很贵的包么？”蒋泊亭的眼神让林然忽然有那么一丝罪恶感，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要很贵的包。”
　　“那好，要么你自己进去选个不那么贵的包，要么我就给你选个开染坊的包，下个月就吃你的喝你的。”
　　林然始终也没搞明白这算哪门子的威胁，就被蒋泊亭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商场。精明的售货员一看就明白了，“哎哟姑娘，你这个包可背的有年头了，这么省的姑娘不多了哦小伙子，来看看，我们家的包又好看又结实的，”
　　“不用，就要好看的！”蒋泊亭就喜欢有人喊林然姑娘，姑娘，他的小姑娘，拇指姑娘。最终林然选了个白色的包，千把块钱，她觉得可以接受。蒋泊亭去刷卡，林然把旧包包里的东西倒腾到新的包里，又小心的把旧的包放进新的包装袋子里，售货阿姨问她还留着干嘛，林然笑笑不说话。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买不到合适的开染坊的裙子，索性打道回府。出地铁的时候人不少，林然小心的把包抱在怀里生怕磕了碰了，蒋泊亭看的直笑，“你这点出息。”经过垃圾桶的时候蒋泊亭问她要不要把旧的包扔掉，林然说不要，不要扔。
　　“留着干嘛，换个带子接着用啊？不好看的吧，多寒碜啊。”
　　“背了好多年，舍不得。”林然小声说道。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蒋泊亭看着镜子里的她，舍不得？电梯门开了，蒋泊亭先走了出去，林然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一个包，就这么舍不得了？”蒋泊亭的话里，是浓浓的讽刺。

　　林然看着蒋泊亭的后背，忽然落了泪。蒋泊亭沉默着关上门，走廊里再没了别人，像空空如也的整个世界。林然用力攥着手里的包袋，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家。林然也并不很清楚她到底在哭什么，可她就是一直停不下来。林然心里有个声音焦躁不安的怒吼，可以了吧？至于吗？你哭死了又怎样呢？你现在心疼他了，当年你干嘛去了？林然用力捂住一双眼，试图阻挡这突如其来的委屈。是的，好委屈啊。我舍不得，当然舍不得，一个包，一只笔，一册书，我得到的从来都不多，即便坏掉了，在角落里落了灰，也始终要带在身边，不肯扔。
　　人家问，一个包而已，留着干嘛？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想看它一眼，若想起它却寻不到，在林然的世界里，这便是最深的痛苦。

　　新买的包包被摆在客厅茶几上，哭干了眼泪的林然默默对着包发起呆来。
　　他给我买包了，他心里肯定还是有我的。五年了，他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五年里他都做了什么？他去过哪些地方认识过哪些人？多少次话到嘴边林然又咽了回去，她怎么会有脸问呢，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一个背了三年的破包你说你舍不得扔，你对着他说你舍不得，你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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