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38.

　　陆家麒从床上滚了下来，难受地蜷成一团，两条眉毛紧紧周皱在一块儿，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居寒急忙过去扶他，但醉酒的陆家麒格外沉重，她搀得一头汗，才勉强把他搀回了床上。

　　现在天气还热，房间里又没开空调，只大开着窗户。习习凉风吹进，吹得干居寒的汗，却吹不凉陆家麒。

　　在居寒扶他上床准备离开时，他一把抓住了居寒的手，那异常高温的手烫得居寒一缩，受惊般地回眸望着醉得不轻的陆家麒。

　　“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居寒，别走……”

　　陆家麒并没有醒来，醉醺醺地呓语。居寒被抓着手躲不了，只能沉默地听着。当她听到陆家麒最后述说的、从未变过的爱意，眼睫微微颤动，有些动容。

　　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七年前一声不吭地离开到现在，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似乎一点都没变，还像以前那样帅气精致，像以前那样可爱易怒，只是，比起以前笑着的他，现在的他冷淡了许多。

　　弟弟，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很想把这句话问出口，但是张了张嘴，居寒还是没能开得了这口。

　　问了又能怎样，知道了又能怎样，一切都过去了。

　　无声叹息一下，居寒静静坐着，听着陆家麒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眼睛一点、一点湿透。

　　强逼自己忍住，居寒吸了吸鼻子，见陆家麒抓着她的手力度渐轻，便立即抽回手，最后深深看他一眼，扭头离开。

　　回到房间，居寒这才眨下眼睛，将那早已溢满眼眶的眼泪滴落。

　　对不起，家麒，对不起……

　　你早该忘了我的，就像我忘了你一样忘了我……

　　嘀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居寒急忙擦去眼泪看了眼来电，是温廷打来的越洋电话。

　　连忙接起，居寒调整了下情绪，微微笑着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才给我电话？”

　　温廷在电话那头听到居寒略带埋怨的语气，微笑了一下，说：“没办法，现在才忙完，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但实在是想你。”

　　居寒不好意思了一小会儿，她最听不得温廷用这么温柔的嗓音跟她说情话，因为总能让她想起过往陆家麒在她耳边说的每一句话，有别于对别人的温柔缱绻，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对爱人的特殊对待。

　　“小寒？”

　　见居寒迟迟没有回应，温廷疑惑地唤了她一声。

　　居寒当即回神，连连道歉：“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没事。只是，小寒，我们就快结婚了，你不用每次都对我这么客气，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少了点亲近。”

　　“对不起……”

　　温廷无力地叹了一声：“我才刚说完……”

　　“我……”居寒很是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地垂下眼。

　　“好了，我就随口说说。对了，这么晚了，你应该累了，要不，早点休息吧。”

　　“等等——”

　　“嗯？”

　　“能不挂吗？我想、我想听着你的声音睡。”

　　温廷宠溺地笑了声：“好。”

　　居寒这才敛了笑躺进单薄的被子里，将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枕头边，随后蜷成一团，缓缓闭上眼。

　　又回到了一个人睡的时候，真的……好不习惯，莫名的冷。

　　……

　　“喂，陆家麒，今天又怎么了，该不会是你继母又碍了你的眼，让你生气了吧？”喧闹的酒吧里，楚新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正喝得起劲的陆家麒，见他一脸阴沉，不禁猜测道。

　　“不是。”

　　“那是怎么了？因为居寒？”

　　这个名字一出，陆家麒喝酒的手顿时停住。楚新见了，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摇着头叹了一声，在他对面落座。

　　“跟我说说呗，到底怎么了？”

　　陆家麒默默灌了一瓶，沉默良久，才说：“我听到她跟她现任打电话……”

　　楚新揶揄地笑说：“怎么，吃醋了？”

　　陆家麒当即飞了她一个眼刀。

　　“行了，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她也吃你醋了。”

　　“你说真的？”

　　“当然了，昨晚我送你回去的时候，是她应的门。你是没看到她当时听到我说要在你房间留宿时的表情和眼神，啧啧，明晃晃的酸意。”

　　见楚新描述地那么夸张，陆家麒忍不住开始怀疑她这话的真伪。

　　楚新瞧见他怀疑的眼神，嘁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大哥，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地捏造这么假的消息吧。”

　　“反正你爱信不信，以我个人所见，她心里肯定还有你。”

　　陆家麒只是欣喜一瞬，恢复冷静后，又苦笑了一声：“心里有我又能怎样，她已经答应了那人的求婚，还回来跟他们商量起了婚事，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陆家麒说着，又开了一瓶往嘴里大口大口灌着，脸上挂着无法遮掩的落寞。

　　“喂，拿出你作为男人的一面行不行，这么容易就放弃，那你这七年的独恋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嘛。”

　　陆家麒抬起微醉的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楚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想啊，既然居寒心里有你，而他们又还没真的谈婚论嫁，双方父母都还没见面，那就代表一切都还有回转的机会啊。以你这霸道的性子，你不会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爱的人成为别人的老婆吧？”

　　陆家麒攥紧酒瓶，垂眼沉思，许久，他才说：“我懂了，我不会放手的。是我的，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楚新当即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还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肩，挑眉笑：“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解决了“心腹大患”，陆家麒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挑起一边唇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吧，这次又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喂喂喂，你就不准我大发善心免费帮你一次啊。”

　　“你楚大小姐是这么好心的人？”

　　楚新正经脸半秒，忽的狡黠笑了起来：“行吧，被你看穿了我的本质。如果这次我能帮你追回居寒，你陆氏集团新开发的那个工程，我楚家要占一半。”

　　“一半？你抢劫啊。”陆家麒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怎么，一个陆氏少夫人还不如半个工程的开发权重要吗？”

　　楚新一把拿捏住了陆家麒的死穴，陆家麒沉着脸思虑良久，才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楚新这才满意地弯起了唇。

　　居寒正在为一个方案烦心着，来回翻着策划书仔细校对时，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害她无端打了个激灵。

　　看了眼空调，温度定在26度。

　　奇怪地眨了眨眼，居寒没再在意，继续翻查着策划书。

　　她就休假了三天回来参加一下陆父的生辰，三天过后，她就该回去工作了，因此，之前未曾收尾的项目得趁今天赶紧解决。

　　她不能在温廷不在的时候让人看扁了。

　　不过温廷不在，她的威信确实下降了不少，看着同事下属在开汇总会时都用着怀疑的眼神偷偷瞄她，她心里好一阵紧张忐忑，唯恐哪个步骤出了错，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不过幸运的是，一切都很顺利，她之前的工作准备得很充分，上台演示时也表现得很镇定，着实引来不少人的改观。

　　然而，这改观只维持到了下午五点。

　　“诶，你们快看，这车型好靓啊，有没有人认识这是什么车啊？”

　　公司楼下，大门口，一群人围作一团，对着一辆拉风的亮黄-色跑车指指点点。

　　“这个……好像是保时捷918，售价一百多万呢，我去，哪家的有钱人在这儿等人啊。”

　　“一、一百多万？妈呀，有钱人的世界，我等贫民高攀不起。这么一辆车，我得不吃不喝十几年才能买得起……”

　　一众人在叽叽喳喳地感叹着，居寒出来时无意听到，忍不住弯了弯唇，无奈笑着摇头。不就是个代步工具么，居然也能让他们这么激动兴奋。

　　从旁绕了出来，居寒正准备往地铁方向走去时，那辆车的车门忽然开了。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车主身上，待看清车主的长相，无一不倒吸了一口气：“妈呀，原来是陆家的少爷！”

　　“不过，他来我们这小公司的门口干嘛？”

　　有人提出疑问，但是下一秒，他的疑问得到了接答。

　　“居寒，这边。”陆家麒帅气地一摘墨镜，挑唇笑着朝居寒打了声招呼。

　　刷的，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转向居寒，看得她神经瞬间紧绷。

　　被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跑，只能硬着头皮过去，问：“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陆家麒故意说的暧昧，看到居寒公司里的人用着错愕的目光望着居寒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感受到身后一下子飘来羡慕、妒忌、嫌弃等等恶意的眼神，居寒顿时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小声地说：“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接，你赶紧走吧。”

　　“不。”陆家麒也压低了声音，含笑道：“身为弟弟，接姐姐下班有问题？”

　　说着，陆家麒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绅士地施了一礼，道：“上车吧，我的公主。”

　　居寒脸颊瞬间一热：“你、你胡说什么呢。”看到旁人果然误会了的眼神，居寒又急又气，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羞恼地看着陆家麒。

　　陆家麒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她脸红的样子了，一时情难自禁，当众就亲了她一口。

　　居寒顿时愣住了，心脏不听指挥地瞎跳了起来，好些时候回过神，看到大家都在用“原来居寒是这种人”的古怪目光看着她时，又急又羞，差点没哭出来。

　　此时，她忽然想起曾经在学校里被人发现他们亲昵时陆家麒的说辞，当即强迫自己冷静，假装镇定地擦去脸颊的口水，当众用着大家正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弟弟，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害臊。要是被传到网上，大家肯定会误会你是个姐控，这么大个人了还对姐姐撒娇。”

　　说完，居寒就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一副极其坦然的模样。

　　陆家麒吃了瘪，半晌才笑了一声，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驰骋而去，徒留一地吃瓜群众懵逼地拿着瓜皮，不知道是继续吃还是丢掉。

　　居寒跟陆氏集团的大少爷居然是姐弟关系？！

　　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但不管怎样，这条消息被传啊传的，就传到了温廷的耳里。

　　当晚，居寒洗完澡吹完头的时候，温廷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听说，下午的时候有人亲了你，这是真的吗？”

　　居寒顿时愣住，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组织了下语言，她解释说：“对，但那人是我弟弟陆家麒，你应该也有听说过他。”

　　“哦，原来是他，之前来拜访的时候一直有听伯父提起，只是没机会见上一面，你也……从来没跟我提起他。”

　　居寒沉默了会儿，才扯了扯唇说：“我们以前关系不好，所以就……”

　　听到居寒这句话，坐在窗台上偷听的陆家麒再也忍耐不住地进了居寒的房间。看到她果然在跟对象打电话，醋意爆发，就故意暧昧不清地朝居寒喊：“小寒，帮我擦下背，对，就是这里，有点痒，帮我挠挠。”

　　“哦，顺便帮我下边也洗洗，反正你也看过它那么多次了，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陆家麒一边说一边打来一盆水，在居寒边上拧毛巾，发出哗哗的水声。

　　“小寒，什么情况？”温廷在电话那头听到，果然误会了，想来温和的语气中多了分质问。

　　居寒现在是百口莫辩，刚想解释说：“不是，是我弟……唔——”陆家麒就立即吻住了她，缠着她的舌头不让她发声。

　　居寒羞恼地去推他，但陆家麒桎梏她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推不开。

　　挣扎间，一直藏在领子里的项链就不小心地露了出来。

　　居寒心一紧，急忙想把链子塞回去时，陆家麒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用了点力将居寒想要遮掩的手拉开，陆家麒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看着那条熟悉的项链，一时情绪翻腾，竟差点失了声。

　　半晌，陆家麒才艰难地出声：“你……还留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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