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32.

　　居寒最后还是没逃过喝那杯饮料的命运。

　　她一紧张就容易口渴，一口渴就迫不及待想喝东西。为了不让陆家麒发觉她不好意思的小心思，她只能抢先一步霸占那杯饮料，心里还编纂好了借口，以防陆家麒想要喝时她来不及拒绝。

　　“味道怎么样？”

　　“嗯？”居寒还在跟那颗巧克力较劲，闻声懵懂抬头，回过神来，嚼着嘴里好不容易咬下的半颗巧克力，含糊地说：“挺好的。”

　　陆家麒猛一挑眉：“是么，给我尝尝。”

　　陆家麒说着就伸手，完全不给居寒反应的时间，杯子连同那颗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就落到了陆家麒的手上。

　　看着陆家麒面露嫌弃地打量了眼吸管上的半颗巧克力，居寒难以抑制地红了红脸：“那个，我先把巧克力吃完，你再——”居寒边说边打算抢回杯子，谁知道陆家麒忽然一个张嘴，就将剩下的巧克力全部吃进了嘴里，还顺道喝了一口饮料，酝酿了一会儿，才面露古怪地说：“味道……确实还行，给，还你。”

　　这喝过的还给她……

　　居寒捧着杯子，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下口，可是她又不能浪费，这杯饮料也不便宜。犹豫再三，居寒只好红着脸咬上吸管，垂头不好意思地喝着。

　　饮料的味道确实有点古怪，似乎是分了层次，先是有种牡丹花茶的苦涩，随后是有种蓝蝴蝶勿忘我的青涩，之后再细细品味，渐渐在舌尖炸开一层柠檬酸，最后便是一股细腻的甜味，好像是炼乳跟蜂蜜的结合，居寒不敢断言。

　　总之，这杯饮料喝着还挺好玩的，只是……居寒有点不太看好这款饮料的销量，感觉只能凑个节日的噱头，要当常规饮料来贩卖的话，味道需要再调整才行。

　　不过这种话居寒是不可能直接明说的，吃饱喝足之后，对着老板那双期待的眼，居寒婉转地表示味道很新奇，如果能够加高甜度应该会更好一点。

　　陆家麒则是快人快语地直戳老板痛点，说这杯饮料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苦，基本喝过一口就不会想尝第二口。

　　老板连连道谢，一一记下反馈，送他们出门前还送了他们一个小礼品，是个花瓣小熊。

　　陆家麒转手就丢给了居寒。

　　居寒堪堪接住，脸蛋愈红。这个小熊是用玫瑰花瓣做的，小小的身体上还贴了个爱心，上面用黑色中性笔写着“LOVE”。

　　这一路上，他们的姐弟关系都被误解的不成样子，现在陆家麒还把这么暧昧的小熊送给她，她羞涩心悸的同时，不禁开始惊惶。

　　她似乎，再也不能单纯地把陆家麒看作是弟弟了。

　　这个比她高了一个头多、气场强大的帅气男孩，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需要被保护的小孩子，而她，从始至终也没有做好一个姐姐的本分……

　　她对他，好像，已经越线了。

　　等两人回到酒店，已经是十二点多快一点了的样子，这个点太晚，居寒表示今天就先直接休息好了，明天再洗漱。

　　陆家麒没有反对，在居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躺上床时，当着她的面脱完了衣服裤子。

　　居寒看到了，眼睛差点瞪掉，连忙别过脸捂眼：“你、你怎么全脱了……”

　　“不脱，难道要像你一样穿着睡？也不嫌难受。”

　　陆家麒说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居寒为了不跟他有接触，立马往边边躲了又躲。

　　陆家麒瞧见，嗤笑一声：“再挪，掉地上了可别哭。”

　　居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挪到了床的最边缘，只要她再往左挪动一厘米，就能滚下床去。紧张地攥紧被子，居寒咽了咽口水，说：“不、不会掉的，我睡觉很老实的。”

　　陆家麒扯了扯嘴唇，居寒说不上来他是在嘲笑她还是单纯觉得她的话好笑，只见他关了灯，四肢一敞，就说：“随你，我睡了。”

　　陆家麒说睡就睡，居寒静静等着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缓，这才小心往里挪了一小步。等确定自己应该不会摔下去，她才揣着那颗不平稳的心脏闭上了眼。

　　房间顿时陷入沉寂。

　　许久，陆家麒那边才发出丁点声响，是他翻身的声音。支棱起头，陆家麒半拄着脸朝把自己缩得又小又细的居寒方向看了好久，才轻轻笑了一声：笨蛋。

　　不动声色地朝她的方向挪了挪，陆家麒这才假装睡迷糊了，胳膊一把压上了居寒的肚子，往后一掏，就把居寒掏进了自己的怀里。

　　居寒差点被这一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眼睛都来不及睁开，整个人就要弹坐起来。然而陆家麒抱得太紧，她坐不起来，意识渐渐清醒，就睁开了眼。

　　见是陆家麒抱住了她，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渐渐平缓，呼出长长一口气。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梦里的大章鱼把她卷走了准备一口吞掉……

　　不过她这口气松得有点早。当她意识到自己正被陆家麒抱在怀里，还很清晰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没有一点遮盖物的身体时，浑身都熟了。

　　吃力地想把自己拔出来，可是无论她怎么动，陆家麒的手臂就跟苍天大树一般不可撼动，反而还越抱越紧，腿也架了上来。

　　居寒顿时欲哭无泪，羞红着脸满心无措。这、这让她怎么睡啊……

　　居寒挣扎不开，只能认命地给自己灌心理暗示，让自己忽略身上的手脚以及身后的热源，逼自己赶紧入睡。睡着了，应该就不会多想了。

　　陆家麒在其后听着她无声的碎碎念，嘴角挑的老高，满脸压抑不住的笑意。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么逗的一面。

　　嘴角弧度渐变恶劣，陆家麒在居寒即将睡着的那一刻，忽然把头往下一挪，唇直接贴上了居寒的颈侧，啵了一口，随后假装梦到了什么好梦，喜滋滋地紧了紧抱着居寒的手，呓语道：“这只小狗真可爱，归我了。”

　　居寒瞬间睡意全无，浑身冒烟地不知道是该为那个亲吻感到羞涩，还是要为陆家麒把她当成一只小狗而感到羞窘。

　　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熬到陆家麒睡深了，手上力度减小，居寒这才艰难地挣脱出来。看了眼时间，六点半，想着陆家麒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居寒迟疑再三，还是抱着衣服去了浴池边。

　　为了不让水声吵醒陆家麒，居寒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声音压到最低，等水渐渐积到能够浸没身体的位置，居寒这才关了水，迅速地脱了衣服下水。

　　她准备洗个战斗澡。

　　当然，只是准备。当发现陆家麒睡得很熟，根本没有被吵到的迹象时，居寒稍稍放松了神经，小小地享受了一下泡澡的惬意。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用浴缸泡澡，不享受一下，她怕自己会有遗憾。

　　可惜这一享受就出了问题，水温太舒适，泡得她昏昏欲睡，于是，不知不觉地，她就滑了下去。

　　呛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居寒手忙脚乱地扑腾上来，就一个劲地咳嗽。

　　这声响自然吵醒了陆家麒，没睡饱的他似乎有着起床气，臭着脸坐起身，半眯着眼看向浴池：“大清早的，你搞什么呢，这么吵！”

　　居寒被他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后，立马缩回了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又难为情地望着陆家麒，似乎在怕他会过来。

　　可惜她怕什么就来什么，只见陆家麒臭着一张脸、脸黑如炭地下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朝她走了过去。

　　“别过来——”

　　陆家麒顿住了脚步，眯眼仔细看了看，立时翻了个白眼：“大姐，你洗澡还真会挑时间，现在才七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居寒说着，懊恼地垂下了眼，早知道还是直接洗完出来好了，泡什么澡啊，这下好了，她要怎么起来啊。

　　陆家麒没再说话，闭了闭眼让自己更加清醒后，陡转话题：“水还热吗？”

　　居寒没跟上他的思路，愣愣点头：“还、还行。”

　　“那正好，反正我也醒了，一起洗吧。”

　　“什、什么？”居寒惊得瞪大了眼，眼看着陆家麒就要这么下水，急忙大喊：“等、等等，我先、我先出去——”

　　哗啦——

　　然而，陆家麒已经下了水，居寒都来不及跑，就跟陆家麒面对面地泡池里了。顿时，居寒觉得自己的体温可以帮这一池的水加加热了。

　　竭力把自己往角落里躲了又躲，想到之前放在一边的毛巾，居寒立马抽下水把自己裹了起来。

　　陆家麒瞧见她的举动，不屑地嗤笑一声：“藏什么藏，就你那蔫巴巴的身材，谁稀罕看。”

　　居寒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声回了句：“你如果没看的话，怎么知道我蔫巴巴的……”

　　陆家麒顿时语塞，我了半天，才不自然地闪着眼神说：“这还用得着看么，猜都能猜到。”

　　居寒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家麒觉得她突然安静有点不自在，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生气了，哪知道就这么一看，瞳孔瞬间缩紧。

　　“你身上的这些痕迹……怎么回事？”

　　居寒被突然凑近的陆家麒吓了一跳，惊得忙想抽回自己的手时，听他这么问，垂下了头，拉了拉身上的毛巾：“没事，早就没事了。”

　　“你洗好了吗？我洗好了，如果方便的话，能请你转过身去吗？”

　　“你不说，别想上去。”

　　“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告诉我！”

　　看陆家麒那么强硬，居寒拗不过他，只好妥协，说：“这些，是我爸爸弄的。”

　　在陆家麒能够看见的位置，陈列着长短不一的鞭痕，居寒本来就是疤痕体质，哪怕是一些陈年旧疤，在细细查看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刀痕，有烟疤，还有些淡的只剩下白痕不知道是用什么伤的……

　　居寒看他似乎是想知道这些痕迹的由来，咬了咬唇，轻声道：“这是被衣架刮的。”

　　“你应该听说过吧，我爸爸对我跟妈妈很不好。自从他生意失利、公司破产之后，就整日酗酒。我当时还小，又喜欢哭，惹烦了他，就会被关起来打。”

　　“扫把，拖把，衣架，皮带……但凡是爸爸顺手的，都会落到我跟妈妈身上。”

　　似乎是从陆家麒眼里看出了心疼，居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这样，这些不疼了，都已经过去了。”

　　“都还印在身上，哪过去了？！”

　　居寒听着他那暗含关怀的话，心脏不可抑制地咚咚疾速跳了几下，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眨巴着眼低下头。

　　陆家麒尤有些意不平，看着居寒手臂上、胸口处、身上可能还有些他看不到的地方都有类似的疤痕，火气就蹭蹭上涨。

　　他爸虽然看着严厉顽固，生气起来也是不管不顾地会用鞭子抽人，但这十六年来，他也就抽过他一次，不像居寒她爸，居然能对她下这种狠手！

　　忽然想起居寒因为被自己关地下室而发烧时听到居妈妈说过的话，陆家麒的脸色渐变古怪，喃喃：“难道他也是因为心疼她才……”

　　“那个，弟弟，我洗好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背过身去让我走？再泡下去，她就要缺氧了。

　　再加上，两人现在这姿势，太暧昧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再不离他远点，她怕自己就要丢脸地流鼻血了。

　　陆家麒立马回神，看了眼被泡的红彤彤的居寒，眼睛在害羞地眨来眨去，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不客气地拧了把她的鼻子，陆家麒闭上眼，嘴角噙着恶劣的笑：“我数到一百，一百一到我就睁眼。”

　　话音一落，陆家麒就开始数了起来。居寒还以为他会顿一顿，谁曾想他数的那么快。登时，居寒顾不得被捏得不舒服的鼻子，急急忙忙地起来擦水穿衣服。

　　还好C城这个时节并不冷，衣服用不着穿很多，在陆家麒数到一百的那一秒，居寒成功及时套好了衣服。

　　陆家麒睁开眼看到居寒已经穿戴整齐，不免闪过一丝失望。啧，让她逃过了一劫。

　　两人起来的早，出门的也早，吃完早饭，就先去了C城的主题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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