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晚上的医院比白天安静许多，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清晰的回声。涂歌脚步匆匆，推开病房门进去见涂凯在做卷子，悬着的心瞬间落下。

　　未免他胡思乱想，她打包了晚饭带过来没敢在外边吃。

　　“什么工作这么晚才结束？”涂凯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给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拍宣传照，明天还有一天。”涂歌坐下来，打开外卖的包装一边看手机一边狼吞虎咽，“两天有三千多收入，我明天下午去进点围巾，住院费的事你别操心我能赚到。”

　　“马上期末考试了。”涂凯嗓音发哑，“要不先贷款？”

　　“校园贷啊？”涂歌嗓音含糊，“把你姐我卖了都不够还利息的，别想什么歪门邪道，有功夫多看书。”

　　涂凯抿了下嘴角沉默下去。

　　涂歌真的超级厉害，如果不是自己拖累她，她这些年赚到的钱得有十几万了。

　　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安慰他没事很快就撑过去了。

　　他们也确实撑过来了。

　　在滨城，没人知道他们的妈妈是罪犯，没人知道8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医生今天来查房怎么说的？”涂歌打嗝的情况止住，拿起外卖继续吃，“要住多久。”

　　“看恢复的情况，三天后复查情况良好住一周，要是不好可能要住十天。”涂凯放松下来继续做卷子，“他说我年轻恢复的快，可能一星期就差不多了。”

　　涂歌点点头沉默下去。

　　按最短的时间算一周出院，她卖身都凑不到五万块钱。

　　明天结算完兼职的酬劳，加上汪娅楠借给自己的，都还有三万多的缺口。

　　这些是不能报销的，保险那边要出院以后才能申请。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看了眼自己的背包。傅景豫的信用卡就在包里，只要轻轻一刷这些就不是烦恼，以后再慢慢赚钱还他。

　　可是一想到何云筝今天的一系列安排，涂歌心里就不停的打鼓。

　　没钱真难熬。

　　临睡前，涂歌给傅景豫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明天还要工作，给他的奖励等有空的时候送画廊去。

　　傅景豫秒回：晚安。

　　涂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锁屏睡觉。

　　周日的拍摄全部安排在室内，拍摄的进度也快了很多。何云筝没跟着，只派了助理和销售部的经理过来监督。

　　下午五点结束拍摄，傅明舟打来电话告知证据已经固定，律师明天会到外语学院找负责人知会此事。

　　校方如果不提供出爆料学生的身份，安瑞会以公司的名义起诉学校，同时附带她的个人起诉。

　　“我对您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涂歌神色淡淡，“委托书需要我本人亲自过去签字吗？”

　　“需要，委托书不止需要你签字，还需要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傅明舟低沉磁性的嗓音明显带着笑，“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以直接过来，我在公司。”

　　涂歌抿着嘴角看了眼时间，同意过去。

　　安瑞的法律顾问韩拓很年轻，看着跟傅明舟差不多的年纪，两人站在一起有种看都市剧，精英男主和男配的范儿，非常养眼。

　　不过还是比不上傅景豫

　　“这是委托书，你把身份证给我一下。”傅明舟给她倒了杯水，笑容清浅，“很抱歉给你带来不必要麻烦。”

　　“不用跟我说抱歉，把事情解决好就够了，毕竟一人一半的责任。”涂歌拿起笔签字，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他。

　　要不是他做出类似亲密的举动，偷拍的人也不会有机会造谣。

　　傅明舟噎了下，恍惚发现可亲可爱只是她的表象，内里分明是只刺猬。

　　还是一碰就会竖起满身尖刺的暴脾气刺猬。

　　复印好身份证，傅明舟把原件还回去，含笑坐到她对面，“为了表示歉意，晚上我请客吃饭。”

　　“免了，我男朋友都在跟我闹分手了，我还得回去安抚他的情绪。”涂歌收好自己的那份委托书，抓着背包站起来，欠了欠身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

　　傅明舟哭笑不得。这小孩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想想也能理解，男朋友闹分手可不是小事。

　　“要不是看到身份证，我差点以为她未成年。”韩拓收起委托书和身份证复印件，调侃的口吻，“怎么忽然对这种小朋友感兴趣。”

　　“她很有趣。”傅明舟失笑，“我本科的小师妹，才大二就考下二级笔译和交替传译的证书，双语的。”

　　“这么努力的小孩？难怪你会欣赏。”韩拓也笑，“走了，这个案子可能不需要上法院起诉，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傅明舟送他出去，等电梯时韩拓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说，“那姑娘的老家，景豫之前失踪待过两年。”

　　“这么巧？”傅明舟随口回了句，没多想。

　　“她的家庭地址和收留景豫的老夫妻俩，在同一栋楼里。”韩拓也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想让景豫恢复记忆吗，问问那姑娘，没准他们认识。”

　　傅明舟之前还有点漫不经心，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了想法。

　　他有能力养傅景豫一辈子，只是他更希望原来那个被称作天才的傅景豫回来。他也应该有自己精彩的人生，而不是这样混沌的过一辈子。

　　“走了。”电梯到达，韩拓摆摆手抬脚进去。

　　傅明舟略略颔首，决定先去找傅景豫打听是否认识涂歌，他的情绪非常容易懂。

　　天黑下来，气温光速下降。

　　涂歌背着一背包的围巾回到学校，汪娅楠还没去上自习。

　　她放下背包拿出一条围巾递过去，嘴角含笑，“看下质量，我自己留了一条。”

　　汪娅楠拿走围巾拆开包装闻了闻，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质量不错也没什么异味，双色的设计也很好看，多少钱。”

　　“这条送你，我卖的比淘宝同款便宜两块钱。”涂歌也笑，“群里已经有二十多个预定的了。”

　　“鸽子，我发现你真的有做微商的潜质。”汪娅楠开了句玩笑，话锋一转，“论坛的帖子删除了，没说原因，不过照片确实是孟涵发出来的。”

　　“是她就好。”涂歌含笑扬眉，“就怕不是她。”

　　安瑞以公司的名义起诉，赔偿就不单单是道歉那么简单了。哪怕安瑞不是上市公司，也能让孟涵脱层皮。

　　晚自习开始，涂歌刚把课本拿出来准备复习，孟涵忽然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演员而是当小三，真是可惜了。”

　　汪娅楠一听就炸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冲她吼，“想说谁点出来，别阴阳怪气的在那装疯卖傻！”

　　孟涵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讽刺回去，“这么激动干嘛，对号入座啊。”

　　涂歌磨了磨牙伸手拽了下汪娅楠，拉她坐下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孟涵，“你要争就光明正大的来，别以为偷偷摸摸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还把柄，你倒是抓一个给我看看。”孟涵嘲讽勾唇，“我等着。”

　　涂歌眨了眨眼，笑了，“希望你跟我哭的时候也要这么有气势。”

　　孟涵压根不在意她的嘲讽，哼了声拔高声调，“我要是不哭你就是我孙子！”

　　整个教室的同学都看过来，全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涂歌淡定扬眉，“我对当人祖宗的事不感兴趣，趁着同学们都在，大家给我做个见证。三天内，你会主动跟我道歉。”

　　孟涵抬高下巴呵呵一声，“三天？你就是等到毕业我也不会跟你道歉，又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道歉。”

　　涂歌抬了抬眼皮没搭理她。

　　安瑞的法律顾问出面，维护的是傅明舟这个执行总裁的个人形象，以及企业的形象，可不是她们这种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

　　再有，每年安瑞都会在学校开招聘会，学校领导很大概率不会放弃跟他们合作。学校论坛外包的公司也怕承担责任，索赔金额就能吓死人了。

　　“有的人就是喜欢演，当小三也没什么丢人的都是凭本事吃饭。”孟涵讽刺一句也安静下去。

　　涂歌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她牙痒痒。

　　从大一开始，她就处处拿特权，又是外宿又是建群向同学兜售三无产品。什么都卖，弄得跟微商似的，群里上百人还弄了不止一个群。

　　她一开始不知道，真以为她家境贫寒必须要靠自己才能继续学业，还好心的跟她买了不少东西。

　　这个学期评奖学金，她们成绩一样，其他的综合评分涂歌就比她高了三分。

　　投票的人多半都在群里跟她买过东西，这根本就是贿赂，她不服！

　　“有的人就是喜欢拿屎刷牙，一张嘴就恶臭。”汪娅楠冷笑出声，“有本事明刀明枪的来啊，背后放冷箭算什么本事。”

　　“别说了，影响其他同学不好。”涂歌拍了下汪娅楠，用眼神示意她别吵。

　　孟涵这两天正在气头上，话赶话真闹起来老师一来，大家都要被教育。

　　都大二了还跟小学生一样无组织无纪律。

　　“我就是看不惯她。”汪娅楠压低嗓音嘀咕，“活该被人当小三。”

　　涂歌哭笑不得。

　　周一上午安排了四节课，最后一节课刚开始辅导员忽然出现，黑着脸叫走了孟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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