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称心抖索着双手把鞋子拿在手中：“他果然变心了，背着我居然连孩子都有了，怪不得锁儿会那么说。天哪，所有的人都知道吴天长背着我在外面偷人。自己却像傻子一样，被人戏耍，一无所知。”
　　回到娘家后，嫂嫂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最近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吗？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这么蜡黄，一点精神气也没有了呢？”
　　听到嫂嫂贴心的话语，全称心感到眼眶发涩，大颗的泪珠迅速落下。卜月莲见称心落泪，蹭的起身，高挑眉毛，瞪大了眼睛说道：“妹妹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嫂嫂，嫂嫂为你做主。”
　　全称心就把最近吴天长经常酗酒晚归、夫妻经常争吵的事对卜月莲讲了一遍。
　　卜月莲听后拉着称心的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称心见状忙道：“爹娘走了，称心的亲人只有哥哥嫂嫂了。嫂嫂有什么话尽管直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作甚。”
　　卜月莲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既如此，我就不瞒妹妹了。今咱们一家子就好好合计合计，不能白白便宜了吴天长那个白眼狼。”
　　称心听卜月莲如此言语，心中一沉，忙伸手拉住卜月莲的胳膊，央求说：“好嫂嫂，你就快点说吧。”
　　卜月莲让称心在床沿上做好，自己才挨着她坐下后，长叹一声：“我的傻妹妹呀，现在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吴天长整日泡在窑子里。现在可好，连野种都有了。听说好几家大姑娘、小媳妇都在找他，指不定有多少个野种在外头呢。”
　　饶是有准备，全称心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猜测。待听得嫂嫂的一番言语，称心身体开始渐渐发抖。她低头懦弱的说道：“这也不全怪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没有为吴家添过子嗣。”
　　卜月莲突然提高音量：“你不也是个美人胎子？想当年吴家那么没落，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还不是咱们家见他可怜，把你这么个可人嫁给他那么个穷酸小子。又给他房子又给他地，他居然还不知足。纵然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难道他就能成日家偷鸡摸狗，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个床上拉。他把你这个发妻搁哪了？全家对他的恩情全都喂了狗。”
　　全称心面色煞白，身子一软，晕倒在床上。
　　全家一阵忙乱，请医、抓药。全称心醒来后就要立马回吴家，卜月莲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坚持到吃过晚饭后回到家中。
　　回到家后，锁儿正在服侍吴天长洗漱。刚走到门口，全称心就听到吴天长背对着她恨恨说道：“又回娘家了。嫁出去的女儿有事没事天天往娘家跑，不就是嫌我没本事，为她挣不来金山银山嘛。他全家是金银成堆，今日嫌弃我寒酸，当初就不该入我吴家门，也省的嫌我这寒儒之气酸了她的铜臭之气。”
　　说到后面吴天长的声调蓦地升高，手中毛巾狠狠摔到盆中，溅了一地的水迹。他转过身来，看到门口的全称心，一双黑眸中似灼起两团火。
　　全称心感觉胸中怒气上涌，似有一股气团涌在胸口，闷得她有些心悸。自己于吴家有愧，只要吴天长肯坦诚，不抛弃自己这个发妻，她可以容忍姨娘进门，自己仍会和原来一样待他。孩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毕竟是吴家的骨血，带在身边由自己把他抚养成人。可看今日的情形，吴家已容她不得。
　　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阵势，锁儿识趣地溜了出去。
　　全称心努力压住升腾起的怒火，她心里不停地劝诫自己：“冷静，再冷静。”她走到到桌前，用抖索的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想为自己倒杯茶稳稳心神。壶嘴磕在茶杯边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茶水洒在了桌面的台布上，顺着布角滴滴答答地淌着。称心看在眼里，倒是像极了自己心中流淌的眼泪。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吴天长冷冷的话语中夹着一丝嘲讽。
　　称心已觉出吴天长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眸光中带了渗入骨髓的寒意。她凝神敛气地站了会，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些，回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来你想要我到哪去”
　　吴天长心中渗入一股淡淡的苦味：“你还知道这是你的家，还知道你是吴家大奶奶？女子出嫁从夫，当懂得三从四德。我就是这样的人，跟着我就得过这样的日子。你既认自己是吴家人，就该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以后不要没事往全家跑，少生些是非。”
　　吴天长的话敲在全称心的心上，寸寸如割。
　　全称心看着他那酒后犹带有血丝的眼睛和冷如寒霜的面庞，心在紧缩，眉宇间升起了愠怒之色：“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吴家大奶奶了？怎么就不知三从四德了？横竖你如今有人陪，比我年轻，又漂亮，又会给你生孩子。你又怎会管我呢！今既然说到这了，咱就把话说清楚了。”
　　全称心从袖中拿出肚兜和老虎头鞋，对吴天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给我说个明白。”
　　见到绣有鸳鸯戏水的肚兜和虎头鞋，吴天长眉宇间闪过一抹惊疑和惶然，但瞬间被激愤代替：“高，真是高明！全家的姑奶奶就是技高一筹！哈哈哈……”
　　被人这么赤裸裸的羞辱，把她薄如纸片的自尊踩于足底，全称心怔在一旁。
　　吴天长仰天大笑，但目中却是一片悲凉：“全家姑奶奶，你是不是想要对我说，这肚兜和鞋子是从我身上搜出来的？”
　　全称心眸中漾起晶莹一点：“肚兜是今早在你身上发现的，鞋子是在你昨晚所乘轿中找到的。你难道不应该对我有个解释吗？”
　　吴天长冷笑道：“解释，你需要解释吗？我吴天长虽然落魄，但还不至于靠女人来养活。你可以瞧不起我，但绝不能侮辱我的人品。全称心，你太另我失望了，居然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折辱我。我站得稳行得正，岂是你这种搬是弄非，唯恐天下不乱的睚眦小人所能诋毁得了的。”
　　全称心猛地从桌边站起身来，将嘴唇咬紧，逼视着吴天长。吴天长却毫无退缩之意。
　　全称心顿觉羞愤、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她伤心地哭了起来，抽噎着说道：“你怎可如此对我？自己做了丑事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我和你贫寒夫妻十年，无怨无悔。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拈花惹草，有了野种。怎的我平白受屈反成了睚眦小人？”
　　吴天长似受到了极大侮辱，脸都白了：“全称心，收起你的惺惺作态。吴家梧桐树小，留不住你这只金凤凰。既然你如此费尽心机要离开吴家，我可以成全你。只是我有一句话：做人莫要昧了良心，以后不要再为自己的目的去费尽心机诋毁他人就行了。”
　　吴天长说完从全称心手中就要夺走肚兜和鞋子，称心不放手。吴天长用力一夺一搡，全称心跌倒在地。吴天长看了一眼全称心，轻哼一声：“以后少耍这样的花样，想回全家，我不拦着，尽管去。”说完将肚兜和鞋子仍在床上甩手而去。
　　屋内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全称心孤零零跌在在冷冰冰的地上。她突然想放声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竟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本来就极度虚弱还没复原的全称心，轻飘飘地倒在地上，像院中枯萎的黄叶。
　　清晨，全称心才悠悠醒来。她勉强用手支起自己无力的身躯，跌撞着走到床边。她抬眼看到了窗台的那盆天堂鸟。兰色的身子，白色的头，,橘黄色的翅膀，好像仙鹤在翘首祈盼。新婚后，吴天长搬回来这样一盆花，他说这盆仙鹤代表吉祥、忠贞，象征他们夫妻忠贞不二，白头偕老。全称心怆然而笑，脸色如雪花一样苍白：“忠贞不二，白头偕老，真是笑话。”
　　全称心半倚着身子躺在床上，髻间斜插的金簪滑落，正好落在红肚兜那双宿的鸳鸯上。她拿起簪子，一下一下刺向肚兜中的鸳鸯，泪水也一滴一滴滴在那团火红上。
　　门吱吱开了，锁儿端着一碗清汤豆腐羹走了进来。
　　“奶奶，您饿了吧，赶紧趁热把这碗汤吃了吧。”锁儿关切地说道。
　　锁儿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也是自己在吴家唯一信任和倚重的人。她抬起头，对锁儿说道：“我不想吃，先放下吧。”
　　锁儿轻声说：“人是铁饭是钢，即使有什么大不了事也要先吃饱才有力气不是？何苦作践自己的身子？”
　　锁儿说完，坐到床边扶起全称心，拿着羹汤，用汤匙开始一勺一勺喂给称心吃。
　　称心吃了小半碗就实在咽不下了，胸中凝着的气团越来越闷，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推开碗，问锁儿：“大爷昨晚是不是又没在家？”
　　锁儿支吾了一下，小声道：“大爷现在还没回来呢。”
　　称心稳了稳心神说：“锁儿，给我梳妆。把行礼收拾一下，我们回家住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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