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

　　“还是不一样的，”K147领导者回答道，“那里毕竟是我本该生活和存在的地方，很多事还是我亲力亲为较好。”
　　樊云霄猜到它会有这样的回答。他虽然内心无比希望能把K147领导者留在地球，但如果强行挽留，势必会令对方生疑，只能顺了它的心意。
　　“行，那就按您的意思来吧，您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如果您愿意回到K147，和我说一声就行，我让人用终端控制仪立刻把您送回去。”
　　“首脑，我本来也想再这里待一段时间再回去的，但您也知道，K147这几天生出了一些事端，我必须把这些事处理妥当了才行。”
　　K147领导者口中所说的“事端”，指的是满驲八惹出的乱子，他的意识被传输到K147时，触犯规则对三个亡者意识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现在必须对这三个亡者意识进行控制，防止他们扰乱星球秩序。
　　它继续道：“但我的这两个属下还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烦请你多关照关照。”
　　“那是当然，一定会让他们两个好好体验一把当人类的感觉。”

　　送走了K147领导者后，樊云霄与军装男子快步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樊云霄命令道，一边走到办公桌前，用拳头狠狠砸了下桌子。在任地球首脑多年，他少有发火的时候，只是这次他恨自己竟然因为大意出了疏忽。
　　樊云霄原本是想将K147领导者牵制在地球上，再让自己的心腹暗中渗透进意识云端的管理层，从而达到渐渐掌控那个星球的目的，但K147领导者不仅让樊云霄的心腹被迫返回地球，还反过来留了自己的下属在地球做耳目。
　　“被反将了一军了啊。”樊云霄自言自语道，他转身对军装男子说:“何稳回来后让他来我办公室。”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九九问道。
　　在皇宫里看到高中女孩的意识被删除后，她和男奴一起被向导带到了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纯白色的，和她进入服务前的等待空间一样。
　　男奴没有回答，连与她眼神接触都没有，只是独自缩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饱受虐待的原因，他看起来对陌生人十分谨慎，不怎么言语。
　　但想到他之前能为救高中女孩挺身而出，九九觉得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我叫九九，你有名字吗？”她走近问道。
　　男奴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抬头，但低声回答了问题:“我叫殷泠。”他顿了顿，“殷红的殷，三点水的泠。”
　　“是你来这里后自己取的名吗？”
　　“我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什么！？”九九从地上跳了起来，“难道你还有生前的记忆？”
　　男奴摇头。“不……我是听那个畜生讲的。他在折磨我的时候，跟我说他认识我，还说我叫殷泠。”男奴眉头紧蹙，显然是回想起了之前屈辱的经历。
　　“他为什么认识你，难道说……你生前是什么公众人物？”九九问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殷泠双目紧闭。
　　九九不忍再往他伤口上撒盐，没再追问。但她仔细思考，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如果野兽男真如他自己所说，不是云朵而是人类，那么他作为活人见过殷泠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而且……
　　九九细细打量殷泠的外貌，这种万里挑一的脸蛋，放在地球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从事着一种职业——明星。
　　这样一来，野兽男认得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如果他是很有名的明星，那会不会……每个来到梦境里接受服务的活人意识都认识他？
　　“如果有再验证一次的机会就好了。”话音刚落，她面前出现了向导。
　　“我是你们的向导，我将带你们去见下一个服务对象。”
　　九九一听声音不对，说道:“你不是原来我认识的那个向导，让那个混蛋来跟我说话。”
　　“抱歉，他把你们带到了我的掌管区域，以后你是见不到他的。”
　　“你们还分区域？像你们这样的向导这里有多少个？”
　　“粗略估计，有一亿五千八百六十三万。”
　　“这么多？”
　　“因为每个向导只掌管地球某一狭小区域里的几百个意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
　　九九问殷泠:“你以前和我一个向导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殷泠摇头:“不是，但也不是现在这个。”
　　“那只能说明我们不是邻居什么的，”九九又转头对新向导说道，“那个混蛋把我们扔给你管是几个意思？”
　　“不是他要把你们扔给我管，而是我这边正好缺两个红色等级的奴隶。我所管辖区域的亡者生前作恶的很少，都直接转生了，剩下的也大多被分流进了绿色等级。”
　　九九知道，绿色等级的意识做的是那些最简单的服务工作，只有红色等级的意识会像奴隶一般任人践踏。她不禁思考，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弄到这个诡异的地方来，还被分到红色等级，自己到底死没死，失忆前是谁，又做过什么？
　　有一个念头，她从来到这里的那天就出现了，并且每时每刻都在越发强烈。“如果我的意识有重返躯体的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一切都搞个明白。”
　　“下一次服务即将开始，请你们做好准备。”向导说道。
　　这时，九九心里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在见到下一个被服务者时，能代替他的意识回到他的躯体上，不就可以重返人间了？可是要怎么做才能代替他的意识......”
　　突然，九九想起了每个被服务者右侧太阳穴上的长方形标记。她曾亲眼见过野兽男因为对她透露了秘密而被剥夺了标记。
　　如果那个标记是用来区分被服务者意识和奴隶意识的话，那么想办法获得这个标记后，应该就能代替被服务者意识返回躯体，现在关键就在于怎么把这个标记弄进自己的意识里了。
　　最大的问题是，九九对目前的环境所知甚少，一切都全凭猜测推理，连那个意识标记的形成原理都不清楚，真要想偷，也是难上加难。
　　“能试则试，大不了失败了下次还有机会。”九九这么想着，悄悄靠近殷泠说道：“如果我说，我可能有一个回到人间查明真相的方法，但成功率1%都不到，你会愿意帮我吗？”
　　或许是为了确认对方的诚意，殷泠抬起眼，一双冷眸直视九九的目光，许久不移开。被盯得有些心慌的九九强行保持镇定，再一次问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帮我？”
　　殷泠这时才收回锐利的目光，轻点了点头：“可以。要我怎么帮？”
　　“到时候不管进去是什么情况，一定要想办法惹怒接受服务的那个家伙，最好是能把他气到终止服务，要求离开。我会趁乱悄悄逃走，而你要尽一切可能拖住向导。”
　　“你确定它不会察觉？”
　　“我自有办法。”九九说着，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向导。“我们准备好了。”后者打开传送门，九九和殷泠走了进去，看到了红色的巨型帷幔，两人的衣服也变成了衬托身材的现代装。
　　“好像是个舞台。”九九说道，这时，红色的帷幔拉起，无数的聚光灯突然聚焦在九九和殷泠身上，两人被刺得睁不开眼。短暂适应过后，九九发现舞台下万千坐席中，只坐着一个人。
　　她是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到三十岁，相貌不俗，衣着打扮优雅得体，不像是普通人。
　　没等九九开口，那个女人先发话了：“哟，殷泠，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你。”她语气傲慢，与她优雅的外表很是不搭，“平时都是看你高高在上，受万千人追捧，现在你却要服务于我了。”
　　殷泠一听这话，情绪激动了起来，想上前质问，一旁的九九急忙拦住了他，给了他一个眼神道：“别急，我来帮你问。”随后她向座位上的女人问道：“你也认识他？”
　　“呵，”女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全地球有几个人不认识他？”
　　“那他是......明星？”
　　“你问这么多，你难道不认识他吗，”女人摆了摆手，“别多废话了，快开始演戏吧！”
　　“演......演什么？”
　　“演什么，还好意思问我演什么，当然是按剧本演啊，”女人突然暴躁了起来，“快演！”
　　这时九九和殷泠手中突然多了两本剧本，俩人打开一看，里面的台词充斥着陈年的狗血霸道总裁玛丽苏桥段。这些桥段在几百年前就出现了，也被骂了几百多年，可时至今日一些影视作品里还是会用到。
　　“这么恶心，怎么念的出口啊......”九九心里犯难，她瞄了一眼一旁的殷泠，发现他居然已经开始背台词了。
　　入戏的这么快，不愧是干这行的啊，九九用手肘戳了戳殷泠，“喂，你别光想着背词，别忘了等下要怎么做。”
　　殷泠的目光从剧本上离开，移到了九九脸上。与之前不同，进入状态的他似乎脱离了恐慌，眸中寒意渐收，长长的睫毛沿到眼尾，沾染了三分笑意。他柔声道：“我明白。”
　　九九有些恍神了。

　　南柯公司大门外。
　　山河会的一帮人在门口等候多时，终于迎来了他们的会长和副会长。“会长，副会长，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几个弟兄刚商量着想把这里给端了，没想到就看见你们出来了！诶会长您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是不是南柯这破公司，要不要我们兄弟几个去教训......”
　　“胡说八道什么，会长是太过劳累了，”文二打断道，“你个不长脑子的，少给我惹出什么麻烦，快扶会长进车。”
　　属下乖乖作罢，把会长、副会长送进车，关了门，才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奇怪，会长怎么像丢了魂似的。”
　　豪华的黑色跑车在路上疾驰着。文二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满驲八，后者还是像木偶一般毫无反应。他想起了在南柯公司内陈枫对自己说的话：
　　“您是想继续在山河会当一个提线木偶，还是，自己来做这个操控木偶的人？”
　　“抱歉了满会长，”文二说道，“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啊。”

　　此时，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满驲八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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