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

　　“这不可能，”K147的领导者并不相信樊云霄的话，“我们在百万年前与人类意识一同产生，到现在也没有可成为人类的办法。”
　　“那是因为你们从来都是与亡者意识打交道，而没有与地球上活着的人类进行交流合作。你刚才说，人类意识与□□就像信号与终端，信号被终端接收，人体也就有了意识。但你有没有想过，K147储存着的意识信号不止一个，怎么确保人类大脑接收到的信号就是正确的那个呢？”
　　空中的声音说道:“按照这里意识传输的规律，亡者意识会在转生前清除一切记忆，所有的意识被格式化后已经变得完全相同，再随机传送到新诞生的人体中时，也就不存在正确与否。”
　　“但如果是像我这样的呢？”樊云霄笑着道。
　　“你......已经知道了？”空中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惊讶。
　　“你前面解释的时候说到过，如果是亡者意识来到这里，记忆会被重写。但现在我的记忆并没有缺失，想必是我在地球上的身体没有死亡，只是大脑神经元暂时受损，我的意识与人体断连后才回归到了这里。”
　　“我想，如果我大脑中的神经元被修复，它肯定会再次接收意识信号，并且一定要确保所接收到的信号就是我的意识，而不是别的离体意识。从古到今，人类不乏濒死的体验，我想你一定有确保意识暂时离体后，又能被正确的本人神经元接收的方法。”
　　“不愧是地球的最高领导者，我在你面前隐瞒不了什么。的确，如果来到这里的意识并非属于亡者，而是属于大脑暂时或永久受损的活人，我们并不会删除意识的记忆。并且，在这份意识所对应的大脑恢复功能后，能通过意识特征识别，将正确的意识传输回去。”
　　“意识特征识别？怎么识别？”
　　“打个比方，如果说意识是无线信号，那么活人的未经格式化的离体意识就像是有密码的无线信号，而意识特征就是无线密码。”
　　“所以，人体大脑作为电脑终端，只有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重连正确的意识吗？”樊云霄推理道。
　　“是这个意思，但情况更加复杂一些。事实上，每个人大脑中接收意识的神经元在诞生之时就会被K147云端监测到并做上独一无二特征标记，这个特征标记也会在意识首次被大脑连接后复刻在意识里。曾经受到损伤后又恢复功能的人脑神经元会被K147星球的云端再次监测到，云端将神经元的特征标记，与离体意识的特征标记一一扫描匹配，直到匹配到正确的意识，再把它传输回去。”
　　“按照你的意思，如果可以人为将这个特征标记从意识中剥离出来，刻进另一个意识体里，是不是就意味着另一个意识可以代替这个意识进入本不属于它的大脑中，从而操控人体，”樊云霄继续推断道，“你想一下，如果你可以把我意识的特征标记单独提取出来，复刻进你的意识里，那当我的大脑神经元恢复功能后，你不是就可以代替我回到地球成为人类了吗？”
　　“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不怕我现在就抢夺你的躯体吗？”
　　“你不会的。因为你说过，你想成为普通人类，所以我觉得你并不想成为地球的最高领导者。坐上这个位子，就像在钢丝上行走，下面是无尽深渊，时刻都可能遭遇不测，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里了，”樊云霄道，“但我想，你应该希望我作为你在地球上的助手，为完成你的愿望提供帮助。”
　　“我果然没有找错人。能等到你，是我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樊云霄感觉到了对方的欣喜，乘胜追击恭维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能得知人类意识与躯体的奥秘，对整个地球来说都具有重大意义，我很庆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由于没有实体，我们k147的居民没有各自的名字，但我们都是为人类意识云端服务的，所以你也可以称呼我们为‘云朵’。”
　　“好的云朵，我答应你，当你成为人类之时，我一定会让你拥有属于你自己的名字。”樊云霄道。说罢，他发现自己的躯体如受电磁干扰的影像一般发生了晃动。
　　“樊云霄，你的大脑神经元已恢复了接收功能，你该回去了，”云朵说道，“请务必记得我们的约定，不要把这当做一场梦。”
　　“一定……”樊云霄话没说完，他的躯体就消失了，他感觉自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向外抽离出这个空间，之后又陷入了无边黑暗中。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首脑，您已经昏迷两天了。”一旁的助理说道。
　　樊云霄仔细思索他脑中残存的记忆碎片，但关于濒死时进入未知空间的经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请务必记得我们的约定，不要把这当作一场梦。”
　　“这不是梦，也不是我的幻想，而是这个宇宙中真实存在的关于人类意识的秘密。”樊云霄想道，“我一定要把这个秘密揭开。”

　　之后，樊云霄借助催眠疗法，成功回忆起了他在K147短暂停留时的所有经历，确信意识并不由大脑反映实体而产生，而是储存于宇宙“云端”。
　　得知了这个秘密的他不顾立刻向科技部下达秘密指令，推进人类离体意识捕捉实验，并同时以地球为圆心，以14.7万光年为半径对外星球发出讯号。
　　发出的亿万讯号只有一个得到了回应。回复的内容是:“感谢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樊云霄知道自己成功了。
　　此后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成功架起了地球和K147星球的桥梁，将从生到死，从意识到躯体的全形态人类都纳入他的管辖范围。通过与K147的云朵交流，他甚至可以得知地球某处任意一个新生婴儿的上辈子是什么身份。
　　他是人类首脑，也是上帝和阎王。
　　在人类范畴里，他至高无上。

　　不过，樊云霄始终没有忘记与K147领导人的约定——他要让他成为真正的人类。为此，他开展了进一步的实验计划，并把这个实验计划称为“南柯”。
　　地球政府借实业家高永辉的手，创立声称能定制梦境的南柯公司，于是，无数民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实验对象。经过一个月多来千万次活人意识离体和回体的实验，科技部终于破解了每个人大脑中与本人意识相对应的独一无二的特征标记密码，并成功实现了特征标记的提取和复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在地球上选择一具合适的人类躯壳，暂时冷冻其终端神经元，将其意识剥离□□，然后提取出此人意识中独有的特征标记，复刻在K147领导者的意识中，再对终端神经元停止冷冻，那么最终这具人类躯壳接收到的意识，将会是K147领导者的。换句话说，K147领导者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类。

　　电梯到达了负十五层。
　　樊云霄走出电梯，来到实验室内。眼前是三台巨大的终端控制仪，每台仪器上各躺着一个人。这些就是樊云霄为k147领导者找的躯壳。
　　“还没醒吗？”樊云霄问道。
　　“都已经停止冷冻了，可能意识传输还需要一定时间。”
　　五分钟后，中间那台终端控制仪上躺着的人率先苏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流露出惊喜的神情。“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感叹道。
　　樊云霄激动地走上前问: “是你吗，云朵？”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是云朵……但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云朵。”
　　这时，旁边的两人也醒了过来，其中的一个从仪器上走下来后径直走向了樊云霄。“为完成我的愿望，辛苦你了。”他说道。
　　“你是……”
　　“没错，我就是K147的领导者。”
　　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没有言语，脸上挂着的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樊云霄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从未想过能这么快看到此情此景的出现。“我记得说过，要给你一个名字。”
　　K147领导者点头:“是的，我希望这个名字，不用让人印象深刻，也不用意蕴深长，他只要是个名字就好。因为拥有一个名字，对我来说已经是意义非凡的事了。”
　　“既然如此，我可将这幅躯体原先主人的名字送给你。从此以后，你就叫‘何稳’了。”樊云霄按了下手臂上的芯片，在投射出的全息投影中写上了这个姓名。
　　“何稳……何稳……”K147领导者在自己的手心里默默划写了几遍，怔怔道:“我存在于宇宙百万年，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一个名字。”
　　樊云霄说道：“只要你愿意，这个名字可以一直伴随你，并且只属于你。”
　　听了这话，K147领导者却神色有异。“谢谢你的好意，但恐怕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是K147星球的领袖，我必须去守护那里的秩序，况且，这具身躯原有的意识并没有转生，我想他还是需要这具躯体的。”他说道。
　　“你要管理K147，为什么不用远程操控呢，”樊云霄问道，“K147已经和地球实现了信息互通，你在这里和在那边也是一样的吧。至于这具躯体的原有意识，是他自己愿意永久留在K147，协助管理星球事务的，你不把躯体还给他也没关系。”
　　之所以这么百般挽留，是因为樊云霄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虽然K147领导者与之交好，也愿意与地球政府合作，但这个星球毕竟远在千里，樊云霄的权力再大，手伸再长，也没有办法直接掌管K147的一切，而要通过K147领导者这个中介进行指令传输。
　　如果能想办法把K147的领导者留在地球，等于是直接控制了K147星球的核心，要操控整个K147就不是难事了。
　　此外，这具躯体的原有意识主人何稳，是樊云霄的心腹，也是K147领导者与地球政府沟通的桥梁。由于人体神经元能忍受的冷冻时间有限，之前何稳的意识一直以一日三次的频率往返于地球和K147来传达信息，但樊云霄仍然觉得不够。他认为只有派何稳的意识一直驻守在K147，才能时刻对星球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他并不想让K147领导者把这具躯体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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