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爱人这件小事

作者:酱油生菜汐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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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课家务要好好做


      何写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左墨已经去上班了,只留下一桌子早饭跟一张字条。
      “早餐随意,吃完放水槽。离开的时候,门直接关,我有带钥匙。 左墨”
      写意看完字条,揉吧揉吧,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开始享用他的早餐。当然他并没有打算离开,现在家里的情况还不明了,身上也没有很多钱。这种情况下,离开这个“乐园”怕不是傻子。
      当晚,左墨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直接就愣住了,何写意还在不说,客厅可以说是一团乱麻。昨天买来没喝的罐装啤酒被何写意拿出来,一字排开摆在了茶几上;热水壶、茶杯被放在了沙发旁边的地上;何写意换下的睡衣随意扔在沙发上;沙发上还有遥控器、纸巾盒,再加个睡得正香的何写意。
      看到这幅光景,左墨是崩溃的,他都感觉无从下脚了,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收拾。纠结了三十秒,左墨决定从罪魁祸首出发。
      绕过各种“障碍物”,左墨把何写意从沙发上拎了起来。何写意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不由得抖了一下,像个受了惊吓的兔子。再加上睡眼惺忪,看着有些可怜。
      左墨一下就没了脾气,一肚子训斥的话堵在喉咙出不来,只能揉了揉何写意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这么睡会感冒的。”
      “嗯。”何写意嘟着嘴,揉揉眼睛。
      “你怎么没走啊?”左墨一边收拾茶几上的东西,一边问道。
      “我没地方去啊。”何写意说着从旁边拿过靠枕抱着,睡觉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醒了,还真的有点冷。
      “家人呢?朋友呢?我可没说要收留你。”一会儿功夫,左墨已经把茶几恢复了原状,思考着是先处理地上,还是沙发。最后看了一眼何写意,决定先收拾地上的东西。
      “没朋友,没家人。”何写意不算说谎,对他而言算得上朋友的就林棠而已,那家伙现在应该在泰国的某个地方和女朋友玩得正嗨。至于家人,今天一天,何写意联系了所有他能联系的人,没有人清楚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他父母的中介公司长期合作的工厂好像出了事,详细情况一概不知。
      “……”听何写意这么说,左墨拿着东西的手悬在了半空,但也就一瞬,又继续了他收拾房间的大工程。“那是你的事,不该我来负责吧。”
      “你这么无情的吗?”何写意从沙发上坐站起来,抱着靠枕跟在左墨屁股后面,“我们好歹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了,一个锅吃过饭,我们就是兄弟了,你忍心赶我走吗?”
      “你……”左墨拿着东西没注意到何写意跟着他,放好东西转身的时候差点撞上,还好他反应快二人才没有撞个满怀,“你也是成年人了,自己赚生活费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你也知道我就一穷学生,就算找到工作也不能马上发工资,发了工资也不一定租得起房啊。”
      “那是你的问题。”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走的。”见左墨不松口,何写意干脆放弃得到同意,打算死皮赖脸。一看左墨准备收拾沙发,一个飞身躺了上去。
      “……”左墨拿遥控器的手被何写意压着,他突然不敢动弹。虽说大家都是男的,但他这一抽难免碰到何写意的身体,各种意义上都比较糟糕。
      何写意躺下没多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左墨的手压在自己小腹附近,他一动很可能碰到自己的敏感部位,但是自己要是先起来了,那这死皮赖脸的策略不就失败了吗?
      二人就如此僵持着,谁也没有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最后还是左墨妥协了。
      “唉~”左墨叹了口气,拍了拍何写意的肩膀,“你可以暂时留下,所以先起来吧。”
      “真的?”
      “真的。”
      得到左墨肯定的回答,何写意才爬了起来,左墨得以收回自己的手,松了口气。
      “只是暂时的,等你找到地方住就搬出去。”
      “好。”嘴上答应着,何写意却在心里吐槽,找到地方住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就这样,二人奇妙的同居生活就开始了。

      何写意住进左墨家有一个礼拜了,每天都睡沙发,还是有些不得劲,总感觉腰酸背痛得。这天晚上何写意就提出来了,“左墨,你看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住的地方,总不能一直睡沙发吧?”
      “你门都不出,怎么找住的地方啊。”
      “我没有钥匙,出去就回不来了,我才不要出去。”何写意说得也没错,都住了一个礼拜了,左墨还是没给他钥匙,所以他这个礼拜不是窝着看电视、玩游戏,就是打电话给可能知道父母发生什么事的人,压根没出过门。
      “啊—”听何写意这么说,左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我忘了。”说完,左墨去书房拿了钥匙交到何写意手上。
      “我没跟人一起住过,所以忘了你也需要备用钥匙。”
      看着手里的钥匙,何写意心里五味杂陈,他这是第二次收到钥匙,第一次是父母将他接到身边的时候,给他的家里的钥匙,虽然他每次回家煮饭阿姨基本都在,钥匙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但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他是那个家的一份子。
      “谢谢。”何写意把玩着钥匙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什么?”左墨没听清,自然发问。
      “没什么。”何写意把钥匙窝在手里,抬头看着左墨,“你不是说只是暂时收留我吗?怎么愿意给我钥匙了。”
      “不给你钥匙,好像是我在囚禁你一样。而且你不出门,就一直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没有钱,没钱就不能找房子,那我岂不是要一直养着你。”
      “哈哈哈,这样好像也不错。”何写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么觉得的只有你而已。”左墨看了看沙发上的枕头跟毯子,也觉得实在是太简陋了,“这个周末我们去买床吧,我把书房收拾一下,应该能放下一张床。”
      “……”何写意盯着左墨,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开始想的只是,偶尔就好,左墨能把床让给自己睡一下,拥有自己的房间跟床什么的,他想都没想过。他跟左墨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是吗?
      “怎么?嫌弃书房?”见何写意不说话,左墨有些慌了神,难道自己做得不对吗?
      “怎么会。”何写意拿起杯子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我只是觉得,你也太没警戒心了,随随便便放一个陌生人住进你家,现在还主动提供房间。要是被人骗了,是不是还要帮人数钱啊。”
      何写意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左墨,所以左墨没看见他什么表情,说从语气中听出了些什么也过于夸张。左墨他是比较喜欢照顾人,但参透人心思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到的。
      只是觉得,只是他自己觉得,何写意说这话时特别的落寞,如果用舞台灯光来表示,肯定是光渐渐从他的附近消失,直至整个空间都变得漆黑一片。
      “我也不是随便就让人进我家的啊。再说,你又不会骗我。”
      何写意倒水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将杯子移到嘴边抿了一口,转过身看了一眼左墨,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怕不是个傻子。”
      左墨先是被他那一笑戳了一下,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待反应过来何写意说了什么,拿起靠枕就往何写意的方向扔,“你才是傻子,你是下雪天还在公园睡觉的傻子。”
      何写意灵巧地一躲,靠枕完美着陆。
      “很危险啊!”何写意把手放在胸口不停地拍着,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好险好险,水差点被你打倒了。”
      “靠枕飞过来你不应该是接住吗?”左墨在何写意躲开的一瞬间就跑出去了,想接住靠枕。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靠枕掉地上不就脏了吗?”
      “哪里脏,这地你每天都在拖,枕套、沙发套你也经常在洗,哪里脏?不脏!”何写意是真的觉得不脏,他曾经好奇左墨家的地有多干净,还拿湿巾纸在地上擦过,真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靠枕掉地上怎么可能不脏,地上多少细菌啊。”左墨早把枕套拆下来了,剩下一个枕芯,让他放挂到了阳台上。“你啊……”
      “啊——”何写意听到“你啊”两个就条件反射地想逃,以前奶奶一开始说“你啊”就没完没了,所以他赶忙放下东西,作势要睡觉,“我困了,想睡了。”
      “……”左墨被打断了,正想教育一下何写意别人说话的时候要好好听着,转身一看何写意,已经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没办法,只得硬生生咽回了本来准备要说的话,“毯子盖好,别感冒了。”
      帮何写意盖了毯子,又调整了空调的温度之后,左墨才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客厅灯的时候还轻声说了句“晚安”。
      当天晚上,何写意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晚上睡太晚的结果就是,何写意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餐桌上,左墨准备的早饭已经凉了,水杯下压着一张纸条还有一百块钱。
      “晚饭的食材,买自己想吃的,我回来做。 左墨”
      纸条的内容一如既往的左墨风格,何写意看了一眼,放回原位,拿了早饭去热。因为自己总是吃凉掉的早饭、午饭,左墨看不过去,前两天硬逼着何写意学会了用微波炉。何写意也因此发现,自己不一定是厨房灾星,只是没找对带领的人而已。
      草草吃完早饭,何写意就揣着那一百块钱出门了,当然他并不是这么早就要去买菜,左墨大概回家的时间他知道,只要赶在他回家之前把菜买回去就好了。在那之前,他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在下一个街角右转,再走二十来米,就是自己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虽然谈不上温馨,好歹还算个家,只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何写意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穿过马路,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那里有一家杂货铺,卖着各种各样老一辈经常用到的物件儿。杂货铺的老板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奶奶。
      说来,何写意跟李奶奶还有一段往事。何写意从初中开始就是家里那一带有名的混混,高中被父母接到这边的时候,因为人生地不熟,还没有人知道他是混混,但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街坊邻居看在眼里,都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
      何写意也不去管别人说什么,只顾自己潇洒。那天他又跟人打了架,挂着彩往家走,就碰到进货刚回来的李奶奶一个人很吃力地搬东西。写意虽然混,但对老人跟小孩却很好,看到李奶奶吃力的样子赶紧上前帮忙。
      李奶奶认出写意是大家口中吊儿郎当的何家小子,在写意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小伙子,这么年轻就这点劲儿?来,再加一个!”说着往何写意的手上加了一个箱子。何写意叫苦不迭,但又不能扔东西走人,最后还是帮李奶奶搬完了货物。
      搬完东西何写意刚想走,就被李奶奶拉住了,“你帮奶奶搬东西,奶奶请你吃糖。”说完塞了一把棒棒糖给何写意。
      “……”何写意看着手里的糖,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秒就下意识地吼了出来,“谁要你的糖啊,拿回去!”拉过李奶奶的手,硬是要塞回去。
      李奶奶也是倔,手握成拳就是不松,二人僵持了好一会,何写意见犟不过,周围有人经过,最终妥协,揣着糖走了。
      “以后有空就来帮奶奶搬东西啊。”李奶奶在他身后大声喊。
      “谁要帮你搬啊!”说完,何写意头也不回就走了。可没过多久,何写意又被李奶奶拉去做体力活,这次也被塞了棒棒糖。一来二去,写意就跟李奶奶熟悉起来,每次放假回家都必到杂货铺走一遭,帮李奶奶搬搬东西、聊聊天。
      走近杂货铺,里面没有人,何写意冲着里面大声喊了几句“李奶奶!”
      “哎~”里面应和着,不一会就人就出来了。“哎哟,是写意呀,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何写意看到奶奶出来,跑过去搀着。“您身体还硬朗吗?”
      “硬朗!老太婆还能搬半箱水呢!”扶着李奶奶坐下,何写意随意找了个地方坐。
      “奶奶,那些重的,您就到街上找年轻人帮忙,别自己一个人累着。”
      “奶奶知道。倒是你,没事吧?”毕竟住得近,写意家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李奶奶还是知道的。那些蹲守在他家门口的人怎么看都不会是好人。
      “暂时没事。”何写意在货架上随意拿了个东西把玩,避开了奶奶关切的眼神。“奶奶,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奶奶不知道。”李奶奶叹了口气继续说,“奶奶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连夜离开,第二天那群人就来了,拿了油漆在墙上乱写乱画,有人去问,他们就说自己是要债的……”
      “那是多久之前?”
      “有一个月了吧。”跟写意相处之初,李奶奶就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比较敏感、缺爱,而且倔强。今天会想到来自己这边问消息,估计是对此事毫不知情,而且现在也没办法了。所以很担心写意目前的状态。
      “奶奶,我没事。”像是听出李奶奶言语中的担忧,何写意从把玩的物件中抬起头,看着李奶奶。“我要回去看看,就不打扰你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等等。”老人家怕写意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连忙起身阻止,“孩子,可不能冲动。”
      何写意拉住李奶奶的手,语气特别温和,“奶奶,我有分寸,不会做傻事的。再说,我您还不知道吗,打架不会吃亏的。”
      “他们人多。”
      “人多,我就讲道理。”
      “他们是坏人。可不会讲道理。”
      “恶人自有恶人的对应法,奶奶不用担心。”
      “可是……”
      “奶奶!”何写意知道老人家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再这么耗下去,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左墨回家之前回家,今天自己可是想吃酸菜鱼的。“我已经成年了,知道分寸,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您就别担心了。”
      “……”何写意的眼神、语气都十分坚定,李奶奶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放何写意走了。
      刚拐过街角,何写意就看见上次见过的那辆车,果不其然,他们还在。何写意走过去踹了踹车门,“喂!出来!”
      车里还是上次那几个人,脸上的淤青虽然消得差不多了,但是一看见何写意那张凶巴巴的脸,他们就怂了,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你想干嘛!?”坐在副驾驶的眼镜男应该是他们的老大,其他人都缩着脖子的时候,只有他回话了。
      “出来!”何写意有些不耐烦,这也是做高利贷的料?怂成这样。
      “有、有、有话好说,我们在车里听着。”眼镜男让驾驶位的人把原本开了一半的车窗往上关了一些,只留下一个缝儿方便说话。
      何写意真的是无语了,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们先出来,我不打你们。”
      “有事说事就行,我们听着。”眼镜男并没有妥协的意思,看来上次何写意那一顿胖揍,着实吓着他们了。
      “……”何写意受不了他们这么婆婆妈妈的,在车门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整个车都晃动了一下,“出来!”
      “是!”眼镜男估计是被唬住了,声音都变成了高八度。答完就招呼车里的人全部下车,在何写意面前站成一排。
      何写意往车身上靠了靠,上下打量着这些人,除了眼睛男穿着松松垮垮的西装外,其他人要不是T恤加牛仔裤,就是T恤加运动裤。想来大概只有眼睛男是那个“公司”的,其他人不过是被请来的打手。
      “把你们负责人叫过来,我跟他谈。”何写意看着眼镜男,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眼镜男本来低着头仔细地研究着自己的脚尖,没想到何写意来了这么一句,便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负责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眼镜男刚说完,就发现被何写意瞪了,连忙又低下了头继续研究鞋尖上那一坨不知道是油污还是刚才喝的奶茶洒出来的茶渍。
      “我让你叫个管事儿的来!”对方一副怂样,何写意都怀疑到底谁是坏人了。
      “公司把这事儿交给我了,您要还钱给我就行。”眼镜男不敢抬头,盯着鞋尖,小声地回答。
      “还屁钱,老子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什么钱?”何写意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语气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眼镜男沉默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状况,时不时抬头看看何写意越来越臭的脸,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不联系“上面”的人,估计下一秒就会被揍,上次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疼痛的记忆还在,这人他不想惹。
      “那我给公司打个电话,您先等等。”
      何写意没说话,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眼镜男就拿着手机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其他的混混也记得上次的教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聋拉着脑袋,数着羊等眼镜男回来。
      大约数到第九十只羊的时候,眼镜男挂完电话回来了,哈着腰,跟何写意报告情况,“我们经理让你去街角那边的咖啡厅等着,他一会就过来。”
      何写意抬眼看了他一下,说了个好就走了。等何写意走远,眼镜男长舒了一口气,逮着站得最近的打手踢了一脚,养你们干嘛,一个学生都打不过。混混们唯唯诺诺的道着歉,心里却在想,你厉害?刚才明明那么怂。
      何写意走进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水,说完在等人就打发服务员走了。不是何写意舍不得花钱,虽然现在确实没有用不完的零花钱了。他实在喝不惯咖啡,与其浪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喝完第二杯水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何写意的旁边,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何写意先生吗?”
      何写意抬头看了看来人,是与眼镜男同款式的西装,只不过他穿得更贴合身形。如果说眼镜男穿这身是不伦不类,那这个人就是量身定制,二人的等级一目了然。
      “是。”
      “不介意我坐下吧。”
      “请。”
      二人客套了一番,但何写意知道这人并不是什么善茬,从他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就能看出来,这人的眼里除了钱可能什么都没有。
      来人坐定之后从包里掏出名片递给何写意,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A公司的借贷经理陈晨,您父母就是从我这里借的钱。”
      何写意拿着名片仔细地看,除了名片上展示的内容,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虽说自己是学工商管理的,但是平时也没用功读过书,关于公司的性质也好,借贷利息也好,什么都不知道。但好歹有常识,“证据有吗?”
      陈晨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摊开在何写意面前,“这是他们签署的借款合同,您可以自己看。当然这只是复印版,您就算撕毁也没有用。”
      何写意捏着文件的手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把这玩意儿撕了来的。抬头对上陈晨那似笑非笑的脸,何写意在心里啧了一下。开始认真地看合同。
      当然,他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只能看出借款金额以及利息,还有父母的签名。虽然对于银行贷款的利率不甚了解,但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合同里提到的利息高得离谱,要不怎么叫高利贷。
      “我看完了。”何写意将文件夹往陈晨的方向一推,靠在了椅背上,“但是我一不知道这件事,二也拿不出钱来。”
      “那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指教呢?”陈晨还是那一副笑脸,好像带了个面具。
      “我本来想问你他们为什么会欠钱,以及他们不回来你们打算怎么做的。但是看你这样,好像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也不一定。”陈晨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美式咖啡,还示意何写意点单,何写意摆摆手拒绝了,陈晨打发走服务员继续说,“您父母借款无非是公司经营不善,现在很多这样的例子,您大概也想象得出来。”
      “我……”
      “我们跟银行不一样,借钱没有那么多限制。”不等何写意发表自己的见解,陈晨就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当然,钱借出去了,我们也会做一定的调查,要不我也不会知道您就是何写意。”
      陈晨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好似在等何写意的回应。何写意在琢磨他们调查到何种程度,是不是连他现在住在哪里都知道?
      “您现在住在哪里我还不知道,毕竟您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我没有预知能力,您揍完我的手下,他们也没有聪明到去跟踪您。”
      何写意还在自己琢磨,服务员的咖啡已经送过来了,陈晨向服务员道过谢继续说,“但是,今天,既然您已经出来了,我们自然有办法查到您住在哪里,对我们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相信您也看得出来。”
      陈晨收回盯着何写意的目光,端起咖啡闻了闻,“这家咖啡味道不错,您不考虑来一杯吗?”说完,自顾自喝了起来。
      何写意身子往前倾了倾,撑到了桌子上,“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要挟我,我刚才也说了我并没有钱。难不成你们想把我抓了扔到深山或者卖到海上去,再或者卖我身体的一些部件?”
      陈晨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只一瞬又恢复了他那商业式的笑容,“我们是正规公司,虽然雇了些打手,也不至于做犯法的事。”
      “不犯法?”何写意冷笑一声。“高利贷不已经是犯法了?”
      “这不一样,我们是正规公司,尽管利率比银行高,但合理合法。”
      “……”何写意觉得歪理,自己肯定是说不过这人的,毕竟人家可是“科班”出身,自己最多只是个市井混混,打架可以,吵架就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吧。”
      “既然您这么问了,我就给您个提议。”陈晨嘬了一口咖啡,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文件夹,是一间酒吧的宣传单页,“这是我们公司名下的酒吧,现在需要一位服务员,您去这边上班的话,工资的六成用于还债,四成是您的生活费。当然这里的工资比其他地方肯定要高。”
      何写意接过传单从头到尾仔细地看,“钢镚儿”吧,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可疑,“你说工资高,肯定有高的理由。也没道理给我一个外行人那么高的工资。而且六成还债,能够得上我父母的债,这基数想来也不小。”
      “您说得没错,工资基数很大,六成足以还您父母欠债的利息跟百分之一的本金。这样算下来,不出十年您就能还清您父母的欠款了。”
      “……”何写意不知道他这个账是怎么计算的,也不想去计算父母到底借了多少钱,十年已经够他吐槽的了。“但是你这酒吧是有问题的,是吧?要不然不会给这么高的工资。”
      “不瞒您说,钢镚儿是同志酒吧。因为客人各色各样的都有,所以服务员不只负责服务还负责安保。”
      “……”何写意看着陈晨一脸复杂,不是说他对同志酒吧或者同志本身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这“正规”公司也太随意了,借款人跑了,蹲守的人菜得打不过一个市井混混,这会儿还钱的方法居然是让人去酒吧当服务生。
      “当然,您也可以想其他办法还钱,我只是给您一个建议。”陈晨说着看了下手表,“我给您三天时间考虑,到时候请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做还是不做,或者还钱的方案。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像您父母那样连夜出逃,不过我们失手了第一次可不会失手第二次,再说您父母往哪边逃,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知道,要是被抓回来,可能就不是还钱这么简单了。”
      “……”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期待您的回复,再见。”
      不等何写意回应,陈晨就收拾东西走了。等何写意反应过来,他已经结完账离开了咖啡厅。留给何写意的只有干净得似乎没使用过的咖啡杯和一张名片。
      回忆起那两位,何写意已经快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何写意刚出生不久,两个人就携手去外面打拼事业,把写意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两位老人只管把孩子喂饱穿暖,其他的方面照顾不到,也不知道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写意不是不明白两位老人不容易,怎奈年少轻狂,少不得叛逆,初中开始就学着人家在社会上混,一开始经常弄出一身伤,奶奶看了心疼,却也不说什么,害怕惹孩子不高兴,爷爷则当没看见,每天照常打他的麻将。
      再后来,父母发现他学坏的时候,他已经是镇上有名的混混了。两个人才惊觉没有好好陪伴过孩子,决定把孩子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一开始写意还有那么一丝期待,虽然表现出来的是不耐烦,但还是渴望着跟那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可是那两个人让写意失望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他们每天忙于工作,总是早出晚归,虽然一起生活,却不经常见面,比之前一年见一次还要来得生疏。
      所以,何写意就从镇上有名的混混变成了这条街上有名的“吊儿郎当的何家小子”。
      那两位并没有尽多少为人父母的责任,写意想逃也理所当然,但是住了几年的家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心里总不是滋味。捏捏手里的一百块钱,想起左墨说这周末要给他买床,何写意暗暗下了决心——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活不是还要照常过嘛。
      想好了之后,脚下好像生了风,何写意迫不及待地想回那个临时的家。
      左墨回到家的时候,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一打开门就看见何写意像滩水一样滩在沙发上,看到自己进门,有气无力地开始控诉,“左~墨~好~饿~”
      “我不是提前告诉你会晚一点回来吗?你也不知道找点东西垫一下。”左墨一边换鞋,一边吐槽何写意,这人难道是小孩吗?
      “家里哪里有零食。”
      “好像也是,我平时不吃零食就没备着,每天都有留饭给你,就没考虑到零食的问题,等会吃完饭我们去便利店买点零食回来放着。”
      左墨脱掉外套直接套上了围裙开始做饭,何写意从沙发上抬眼看了他一下,忍不住吐槽,“你怎么不先换衣服啊,这油污弄到你衬衫上可不好洗,还有你那领带,晃来晃去不怕掉进汤里啊。”
      “不会,领带掖进衬衫里面了,不会晃。”左墨忙着淘米煮饭,也没听全何写意说了什么,就着最后的问题回了。
      “不是,你把衣服换了,行动也方便些。”
      “不换没关系,再说你不是饿了,早点煮好早点吃。”
      “……”他这么一说,何写意不知道该怎么回,也觉得他在那忙前忙后,自己在沙发上躺尸不合适,就跑到厨房看自己也许能帮什么忙。
      “你怎么进来了,去坐着就好。”左墨一看到何写意就举起手挥了挥示意他出去。
      何写意知道自己是厨房杀手,也不靠近,就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你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我看着不舒服。”不可否认左墨穿西装的样子还是很帅的,但是在何写意看来,左墨穿着西装帮自己煮饭一点也不浪漫,反而让他有心理负担。
      左墨已经把米装进锅里了,这会儿盖上盖子按下煮饭键就算结束。听何写意那么说,他打量了下自己,却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再说有个嗷嗷待哺的何写意在这,只要能尽快喂饱他,废掉一件衬衫又算什么。
      “还好啊,也没……”左墨话说一半,扭头看到何写意一脸沉重地看着他,心里一沉,后半句话硬是咽了回去。“也是,穿这个确实不方便,我去换了。”
      何写意看着他进了卧室,才晃悠悠地回到客厅,滩回了沙发。躺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什么,冲着已经回到厨房的左墨叫唤了一嗓子,“我要吃酸菜鱼!”
      “啊?”左墨这才仔细看了何写意买回来的东西,两条鲫鱼,一包酸菜,几根茄子再加几颗生菜。打开塑料袋的手僵了半天,左墨觉得自己的脸在抽筋,随即叹了一口气,“写意,你过来。”
      “怎么了?”何写意留念地看了一眼沙发,依旧是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左墨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说教的话,想着说这孩子需要认真教育,但是一看到何写意可能是因为饿了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一下就心软了,“你买的这个是鲫鱼,做酸菜鱼口感不会很好,所以今天就不做酸菜鱼了。”
      “啊?”何写意先是一惊,后来意识到今天吃不到酸菜鱼了,肩膀一松,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没得吃就算了,我还是去歇着吧。”说完转身就走。
      左墨顿时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盯着何写意的背影一动不动。
      但是材料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硬做出来,成品不好吃的话也得不偿失。直到何写意在沙发上躺下了,左墨才回过神来,开始做饭。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饭终于是做好了,知道没有酸菜鱼之后,何写意对吃饭就一副兴趣缺失的样子,左墨喊他吃饭,他也有气无力的。好像刚才喊饿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好在左墨的厨艺确实不错,没有酸菜鱼还有红烧鱼,好歹是喂饱了何写意。
      吃饱了的何写意往椅背上一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的厨艺真是不错,就这红烧鱼,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一种鱼都好吃。就是我印象里的红烧鱼不是用辣椒烧的吗?为什么你这是甜的啊。”
      “不同地域的做法不一样而已,虽然都叫红烧,但是一种是用辣椒烧红,一种是用酱油加糖,我想茄子已经用辣椒烧了,鱼就换了一种方式。”左墨边收拾碗筷边说,那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再一次让何写意觉得,他真的很擅长家务。
      “好吧,虽然我不太喜欢吃甜的,但你这鱼我还是给你满分。”何写意是真的挑食,要他数自己喜欢吃什么他憋半天确实能憋出几个来,但要是问他不喜欢吃什么,他能叨叨一整天。但是左墨的厨艺真的很好,好到让他觉得有的东西也不是不能尝试。比如他本来是不吃菌菇类的,结果左墨一个菌菇汤让他觉得菌菇类好吃到爆炸。
      吃过饭,二人好像有了默契,左墨去洗碗,何写意就自己闷声玩游戏,然后两个人再一起看会电视,或者何写意继续玩游戏左墨看书。到饭后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左墨就会催着何写意去洗澡。美其名曰刚吃完饭不能洗澡,必须要过了四十分钟才能洗。
      一开始何写意总跟他唱反调,这什么时候洗澡还有规定,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就赖在沙发上不动。可是左墨也是个倔脾气,何写意不动,他就直接动手,把何写意扛到浴室,还作势要帮他脱衣服。
      何写意自从记事以来就没让人帮着洗过澡,左墨要脱他衣服,他当然要反抗。其实在左墨要扛他的时候,他已经反抗了,而结果是他又一次意识到左墨的力气很大,自己根本赢不过他。但是让其他人帮自己脱衣服洗澡这种事是断然不可能的,这里也只能认输。
      第一次反抗之后,何写意又试着反抗了几次,无果。那之后只要左墨一叫,他自己就屁颠屁颠去洗澡了。论力气,掰不过;论打架,现在自己是寄人篱下,打架的打字都不能想。那就只有屈服了,是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不过何写意暗暗发了誓,等他力气能大过左墨了,绝对让他也尝尝被人扛的滋味。
      何写意掐着三天的时间,到最后才联系陈晨,告诉他自己接受提议。然后周末就开开心心跟左墨去买床了。
      二人在家具城转了一大圈,才买到二人都满意的床。何写意就纳闷了,这床是自己睡的,为什么得让左墨觉得满意,奈何掏钱的是左墨,他也只能吃人的嘴软。
      在何写意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躺床上睡个美美的觉的时候,左墨拉着他开了个“家庭会议”,立了家规。
      “还有家规?要不要这么正经啊。”何写意当混混当惯了,最怕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让他准点洗澡,洗完澡必须吹干头发已经是他屈服在左墨的暴力之下了,再立个破家规,还不如让他去流浪街头。
      “不是那么正儿八经的东西,只是我常年的习惯,你既然住进来了,也应该表达一下对我的尊重吧。”
      “好吧,好吧。你先说,至于做不做,由我自己决定。”
      “鉴于这几天对你的观察,我也不指望你能做什么,至少家务一定要好好做。”
      “家务?”
      “对,家务。别小看家务,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才能创造出一个舒适的家。”
      “你觉得我能做好?”
      “做好跟要不要做是两个概念。”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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