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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地愁思
出乎陆湘儿的意料，这顿晚膳非但没被剥夺，还出奇得丰盛，只撑得她肚皮都有些发紧。
“这丫头还真是个薄皮棺材，看着不大，肚子倒是能装！”潘氏心疼她一人吃了将近三人份的粮食，脑子却转得飞快，“你和那县令千金是如何认得的，你有没有跟他说这些伤是怎么得的？”
陆湘儿摇摇头，难不成告诉人家自己虽然才五岁，但每日里除了上山割猪草还得烧猪食、打扫猪圈，完了还得帮着舂米打麦秆？
潘氏吁了口气，对着一个县官千金她尚且能撒上一泼，可若是真惹来了县太爷，就算是临县的，也够自己吃上一壶了，想到这她便阴阳怪气道，“你也别怪婶婶给你安排的活计多，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自己，额头上已经是破了相了，家里人也不看重，若再没点本事，日后可说不上好人家。”
陆湘儿点点头，“湘儿吃饱了，若没什么事，我便去洗碗了。”
潘氏连忙拦住她，“你这伤还没好全，这几日就先别碰水，这些碗筷留着你三姐洗就好。还有这身衣裳太过华贵，仔细刮了丝就不好还给人家了，婶子帮你收起来可好？”
陆湘儿有些受宠若惊地应了，自进了这门这身衣裳自然也就保不住了，也不知会穿在刘家哪位姑娘身上了。
刚换回自己原先穿的麻布衣衫，只见一个胖嘟嘟的身影往自己身后一窜，那不是刘家的独苗刘小宝吗！
刘小宝虚岁三岁半，正是调皮好动的年纪，手中攥着一个彩色的物件又跑又跳。
陆湘儿一看正是今日韩玉蝶送给自己的香囊，顿时扑过去与他抢。
刘小宝肉嘟嘟的小手紧抓不放，哪里肯松手，陆湘儿只得使劲掰开他的手指，痛得刘小宝哇哇大哭，引来一群姐姐冲来帮架，“好你个没人要的死丫头，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欺负我弟弟，看我不打死你！”
陆湘儿被打得趴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却生生忍着，未发一声。
潘氏听到哭声跑来一看，见儿子哭得稀里哗啦好不可怜，当下便抱起儿子怒道，“不就帮你收了一身衣裳，至于这么欺负你弟弟吗？听说你在家中便害死了亲弟弟，如今又来害我家宝贝儿子，真是个扫把星子，当初老娘就不该让你进这个门！”
潘氏说着命人将她锁在猪圈后边的柴房，看她还老不老实！
陆湘儿望着手中抢来的香囊只剩下了一丁点碎布，囊中的鲜花、艾叶散落一地，连那丝线绣成的蝴蝶也不知所踪，当下便委屈地流下泪来。
娘、妹妹！若是你们真在天有灵，便来带我一同离去如何，孩儿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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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陆湛睡得并不安稳，眼前像电影倒带一般不停回放着各种离奇的画面，最后竟定格在一位哭泣的小女孩。
那女孩便是陆湘儿，此刻她应该住在清源县刘家，虽说是祖母的娘家，可陆湘儿才五岁，前世不过上幼儿园的年纪，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秋日的艳阳早已透过窗棂照进了床头，陆湛忽然想起一事，顾不上叫醒明月，只身一人去了隔壁。
这一次房门未关，只是人去楼空。桌上用油灯压着一封信，信封上书苍劲有力的六字：沧海吾弟亲启！
信封沉甸甸的，他连忙打开，里头有一只银簪，款式倒像是男子用的，还有一封信，信里只有两句诗：山长水远亦可期，劝君莫负少年时。
他将信和簪子收好，环顾了一下四周，床榻上被子折得齐整，竟无半点人住过的痕迹，这内务做得堪比前世的军人了。
回到自己房中，竟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一抬眼竟瞧见墙上挂着昨夜卫嵊吹奏过的短笛，斯人已走，倒是这短笛还在。
他身量不够，只得搬了张凳子，踩在凳子上方才够着，脚下闹出的动静惊醒了明月，吓得他立马起身扶住了主人。
“我说少爷，你怎么不把小的叫醒，小心别摔着。”
陆湛抚摸着那支短笛，“过几日去买支差不多的短笛给放上去，这一支少爷我要了。”
明月不解，“不就是一支破笛子吗，又不值几钱，拿了便拿了，还有另买了放回去的道理？”
“叫你做便做，哪来那么多话，扶我到那山上走走！”
明月一看他指的方位，有些不情愿，“那可是乱葬岗！”
“胡说什么，你过去的主子，我那二哥便葬在里头！”
明月无奈扶他上了山，这山上果然阴风四起，肃杀萧瑟，竟比其他地方都冷些。
几日之内有人祭奠过的坟头一目了然，这些祭品和尚们不会去动，自然都是进了飞鸟的肚子。
大多数坟头不过一小土堆，连个牌位也没有，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他家二哥陆潭的，虽然没有墓碑，但墓前鲜花果脯放了一地，那被鸟啄食过半的祭饼一看便知出自冯氏手艺，陆湛便郑重拜了又拜。
走出了甚远方才来到一座有些年岁的坟头跟前，墓上竟赫然竖着一个木牌：爱子徐恕之墓。
墓前祭品几乎没被禽鸟吃过，看来定是昨夜所留，原来卫嵊那位妙手回春的师叔竟是姓徐！
陆湛下了山，却见往来和尚皆是一脸喜色，更时不时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问之下才知，昨夜大殿之中竟有人潜入，不偷不抢，只在佛堂后面的密室中放了整整一屋的盐和米！这些米盐足够过这整个冬天了！
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做派，倒像极了卫嵊和他的徐师叔，慈恩住持也是无奈一笑，“阿弥佛陀，善哉善哉，在功德录上记下，署名便是平阳卫善人。”
陆湛有些好奇，“看来住持倒是挺了解此人，不然怎么一看便知是他所为？”
慈恩笑而不答，“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多行善事，必结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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