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

　　宁禹明亲自上门送生辰礼，这让曲筌有些受宠若惊。

　　流觞有些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便心平气和地留人坐了一会儿。虽数日不见，毕竟还是朋友，倒是不觉得局促。曲筌在旁边笑吟吟地看，二人也不好多说，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告辞。

　　等人走了，曲筌才感叹道：“觞儿如此，倒叫为父望尘莫及了。”

　　流觞冷笑，不予置评。

　　恰在这时，施夫人也来了。曲筌不好继续待着，只好告辞。流觞松了口气。

　　施夫人还有事，并未久留。将人送走，流觞看了看与往年不同的、堆积如山的礼物，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已经好些年没收到过生辰礼了。

　　天色已经暗了。她首先拿了曲水早早打发人送来的小匣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玉制的发簪，装饰了几颗浅蓝色的珠宝，造型雅致精巧。

　　并不独特，流觞却笑了起来。果然心意相通，她送给曲水的，也是一只发簪。同样是玉簪，却点缀着深蓝的西域宝石，如曲水其人。

　　再打开的是宁禹明所赠。是一本古籍，颇为珍贵。施夫人所赠是一套头面，价值不菲。

　　其余的礼物流觞无心细看，正要吩咐下人清点入库，又有人拜访。此人虽是仆人却衣着华贵，恭敬道：“曲大小姐，属下奉陈王爷并瑞敏县主之命，为大小姐送上生辰贺礼。”

　　流觞行礼：“有劳王爷与县主挂念。”

　　曲筌不在，流觞稍稍放心。她送走仆人，稍稍看了看。宁姽婳所赠是宝石，除了翡翠玉石，还有一种蓝色石头璀璨异常，流觞却从未见过。稍加加工，必能制成极吸睛的首饰。瑞敏县主所赠的则是一柄装饰着宝石的匕首。流觞忍不住找了块铁块试了试。

　　削铁如泥。

　　此时的曲水也收到了礼物。她并没有流觞那般堆积如山的贺礼，但分量同样不轻。她看着当归抱进来的盒子，不由哑然失笑。

　　宁姽婳所赠的宝石，曲水一看便睁大了眼睛。都是宝石，除了常见的翡翠及玉石，居然是海蓝宝石，和祖母绿同属于绿柱石的珍贵宝石，但东方并不多见。

　　曲水记得，这也是三月的生辰石，尽管这是阳历的说法。她的生日按农历算一般是在四五月的时候。

　　宁姽婳真的是有心了。尤其是，这些珠宝的数量还颇为庞大，半个桌子大的盒子，满满都是珠宝，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

　　看过了流觞的礼物，曲水看向剩下的那个盒子，有些疑惑：“这是？”

　　当归道：“这是皇上托王爷送来的。”

　　曲水一怔。

　　她迟疑了片刻，伸手将其打开，不由微怔。

　　盒子里是一张孤零零的纸片。她对着上面杂乱的字迹有些懵懂，当归已经惊叫出声：“地契！居然是地契！”

　　“地契？”曲水惊讶地转头看她。

　　“是啊地契，”当归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一张纸片，发出阵阵抽气声，“等等，这居然是庄园的地契？”

　　“庄园？！”

　　曲水立刻皱起了眉，果断道：“不行，你去把这个东西退回去。”

　　“为什么？”当归讶然抬头，“这可是地契，等姑娘以后需要，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太贵重了。”曲水拧眉，“无功不受禄。”

　　当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不过是一个庄园，于皇上而言不值一提。皇上既然赐给了姑娘，姑娘只管收着就是。皇上所赐，万没有退还的道理。”

　　曲水依然摇头：“但是，既然这件东西不是以皇上之名赐给我的，我就有归还的权力。”

　　“姑娘何必呢。”当归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劝。

　　曲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警惕道：“你……”

　　“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曲水摇了摇头。

　　或许是她多心了吧。

　　总觉得按这姑娘的性子，她必定还会再劝几句，甚至唠叨个不停。想了想，曲水问道：“皇上寿辰是哪一日？”

　　“皇上？四月初十便是。”

　　“那岂不是快到了？”

　　“正是。”

　　“记得提前提醒我，我好备份贺礼。”

　　当归欣然应允。

　　“奴婢求了夫子，夫子应了明日给姑娘一日假，姑娘想去何处游玩？”

　　曲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到口边的疑问转了个弯回去。她叹了口气，本想说你安排就好，转念道：“我记得城外有个寺庙颇为灵验？”

　　“姑娘是说金光寺吧？这时节金光寺的香客正多，姑娘大可过些日子再去。”

　　“那附近有什么山？我想登山。”

　　“山倒是有，只是一日时间未免急促，怕是来不及。”

　　曲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依你，应去何处？”

　　当归微笑：“城外河边此时风景正好，路程又短，附近也有极好的酒楼……”

　　“依你。”曲水笑了一笑，起身收起其余几份礼物，将地契折了几折，收在荷包中。

　　当归讶然道：“不需奴婢请人交还给皇上吗？”

　　“我自己交还给他便是。”曲水道，将荷包贴身收好。

　　当归愣了愣，低头一笑：“姑娘自便。”

　　曲水目送她退下，叹了口气。

　　她的户籍问题已经解决了，但如今还是无处可去。若是有处地产倒也不错，但若是皇帝所赠，和如今处处在宁姽婳视线之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并非责怪，宁姽婳助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有利用价值总比没有好。

　　只是，这是想撮合？还是……

　　一直没出声的系统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喵喵两声，成功吸引了曲水的注意力。

　　她伸手撸系统的毛，很快被手下柔软的触感感染，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撸猫之中。系统懒洋洋地眯起双眼，慢悠悠地摇晃着尾巴。

　　天气很好。曲水安静地看向窗外，眼神渐渐迷蒙。

　　这一晚她早早便睡下了。等起床，当归已叫来了轿子，服侍曲水洗漱并用过早餐，将她送上了轿子。

　　曲水稍稍掀开帘，往外看了两眼，而后松手。

　　又要与姬玄晖见面，她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左右不过聊聊天，宁姽婳背后再如何谋划，也不会真正强迫她什么。

　　因此，真正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也很平静。

　　强塞过来的cp，能怎么办？

　　她暗暗叹了口气，见姬玄晖面露讶然，立刻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总不能出卖了处处维护她们姐妹的宁姽婳。

　　“负暄，好久不见。”

　　姬玄晖愣了愣，扯了扯嘴角：“确实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曲水近日可好？”

　　曲水微笑：“我很好。”

　　而后她迅速瞥了眼身边的当归，取出荷包，边打开边道：“正好不必叫人去送了，这地契……负暄还是自己收着罢。”

　　姬玄晖立刻后退了一步：“曲水不必如此，既是贺礼，你收着便是。”

　　曲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而坚决地将地契塞进了他的手中，而后行了个礼，告辞离开。当归有些惊讶，却没有阻止。

　　姬玄晖手中拿着那张地契，怔愣地看着曲水离开，没有上前。

　　走了几步，见身边的小姑娘实在按捺不住，曲水叹了口气：“有什么想问的？”

　　当归忽闪了下眼睛，目光闪烁。曲水道：“安心，姽婳姐不会怪罪你。”

　　当归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爷只让奴婢引姑娘与皇上见上一面，并未说别的。”

　　“是啊，所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河边的人很多，曲水只管往树木幽深处走，一心想找个清净所在。走了几步却听见人声鼎沸，皱眉看去，居然是一群文人，在溪流边围坐，似乎在玩……曲水流觞？

　　“呀，小公子也在。”当归低呼出声。

　　曲水没怎么见过宁禹明，便远远看了一眼。宁姽婳的容貌果然得益于基因，这位宁公子样貌也颇为俊秀。既然他在这里，姬玄晖怕是很快也会过来。她足尖一转，换了方向。

　　今天是什么日子。

　　曲水玩心全无，找了一个僻静地方，不顾形象地就地一坐。当归怯怯跟上，低声道：“姑娘可要用些点心？”

　　“不必了。”

　　曲水扶了扶额头，闷闷出声。

　　她已经十六岁了。

　　到这个世界也有十个月了。

　　在这个时代，她也该成婚了。她孤身在外无所谓，流觞虽有了权势在手，怕早晚也会被曲筌催促成婚。如今曲筌没这么做，也不过是因为流觞的身价还处于上升趋势罢了。

　　处处受制于人。本以为有宁姽婳相助能自在点，到底是天真了。

　　然而在这样的时代……曲水在聚村过了一个月，深知普通平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莫说白米饭白面，能有些粗粮饱腹已是不错。那些村民再热情，拿出的食物也粗陋得很。

　　女人在这样的时代是没有自主维生可能的。原因很简单，没有工作机会。农业社会与工业社会不同，所谓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社会，一切以气力为主。没有土地，壮年男人也难以维持生计。想以智慧及技艺谋生更难，社会的需求有限，女性只有在某些方面拥有顶级的条件，才有那么一点点独立的可能。

　　她一个现代普通大学生，学历再高，也无用武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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