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

　　已是冬季。

　　草原的冬季格外难熬。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雪，给养顿时成了麻烦。大军不能像游牧民族那样四处迁徙，只能静待来自腹地的补给。

　　曲水早已还清了所欠下的生命值，甚至额外挣了不少。流觞身子弱，但也小有所得。宁姽婳给她们的安排有所调整，曲水主要跟着女兵四处奔忙，流觞则留在营地以系统提供的功法为主。如此几个月下来，曲水对周边已是熟知，流觞的身体也有所好转。

　　在这种条件恶劣的所在休养身体并不是常人会有的选择，但姐妹二人倒是乐意得很。她们也不嫌弃，乐得自在逍遥。系统也慢慢长大，毛绒绒的一个大团子在草原犹如一道闪电，埋没在枯草间看不清身形。它大爷一般很难请动，多数时间跟在宁姽婳身边享受美食供奉。偶尔纡尊降贵配合曲水补个猎处理个潜来的敌兵，动作矫健，不逊猛兽。

　　现在会在流觞身边，纯粹是因为宁姽婳不在。

　　“姽婳姐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曲水从外走进营帐，脱下落满雪块的外套，“朝中的事看来很棘手？”

　　流觞刚好端来一小碗粥，闻声对曲水一笑：“回来得及时。”

　　“又是粥啊。”近日运动量大，这一点汤水实在无法满足曲水的胃口。她坐下一口喝干，动作随意地抹了下嘴，笑道：“不过也好，我们应该要有肉吃了。”

　　“肉？”流觞笑了，“我们也没少吃。”

　　确实吃得也不少。相对而言。时代摆在这里，流觞在京中吃到肉的频率也没有曲水在现代频繁。草原猎物多，曲水偶尔带回的猎物已经足够让姐妹二人满足。

　　“不是说那些小打小闹，”曲水喝了口热水，身体渐渐暖了起来，“徐将军怀疑我们西南边那座山，雪下冻了群野羊。”

　　徐将军在边境待得久，和北豿那边来的降兵，学了不少本事，其中就包括某些捕猎的小技巧。如果判断是真的，全军就有口福了。

　　“可惜大军这么多人，分摊下去，也没多少，”流觞道，“姽婳姐那边应该有安排了，不知道补给什么时候能到。”

　　“是啊，”曲水顺手提溜起团在一边的系统，戳了戳它的小肚子，“系统都饿瘦了。”

　　系统懒得搭理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话说姽婳姐貌似很久没传令过来了，”流觞拨了拨火，“煤也不多了，再这样下去，估计要冻死人了。”

　　“那也没办法，”曲水总觉得这一带应该煤矿资源不少，毕竟对应到她的世界，这就是全华国的重要煤矿产地呀，“也许可以让系统看看附近有什么燃料可以采用。”

　　无辜被cue到的系统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三千生命值。”

　　“那算了。”曲水秒放弃。她们两加到一起才不到五千。

　　“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可以考虑的。”流觞认真道。

　　曲水叹了口气：“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有心思去采煤啊。”

　　现代那些矿难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这个时代可没什么设备。

　　也就想想吧。

　　流觞不解。

　　曲水站起身，往床上一躺，叹道：“我们大概有几个月没洗澡了吧。”

　　流觞顿时皱起了脸：“我都快被自己臭晕了。”

　　这也是开玩笑的，她们早就臭习惯了。

　　曲水打了个滚：“啊啊啊不管了我先睡会儿！”

　　流觞笑了：“好。”

　　……

　　果然有羊。

　　从雪下戳出第一只羊的那一刻，身边的士兵欢呼了起来。

　　曲水毕竟是女儿身，没有参与到具体的活动中，只远远看了一眼就骑着马往营地走。走到一半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下意识抄起弓就一箭过去。

　　她的准头并不太好，但还是成功把那人吓了一跳，而后更加拼命地奔跑起来。曲水已经有了经验，拍马上前，又是一箭过去，正中那人右臂。

　　虽然穿着自己这边的衣服，但曲水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北豿人。她跳下马，抽/出皮鞭，也不跟人废话，三下五除二把人绑起来，拖回营地交给别人，拍拍手去厨房帮忙。

　　还不知道能弄到多少羊，厨房已经忙得如同过年。确实，再有二十天就该过年了。还不知道这个年怎么过。

　　流觞不在营中，估计是练武去了。曲水坐下抓过书册，复习下午教她的夫子要考问的部分。

　　“曲水？”

　　曲水猛地回神，回头道：“怎么了？”

　　流觞匆匆跑进营地，眉头紧锁：“京城出事了。”

　　曲水愣了愣，倒不觉得惊讶：“发生什么了？”

　　“好像有些日子了，除了徐将军几位都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听李副将提到的……”

　　曲水早已习惯了流觞这一定要交待完前因后果才说正事的风格，毕竟她自己也是：“然后？”

　　“宁公子和姽婳姐正式闹翻了。宁公子已经搬出陈王府了。”

　　流觞已经平静下来。

　　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没想到这么快。

　　她们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下去。

　　她们没资格去管。

　　流觞毕竟和宁禹明关系不错，曲水沉默了片刻还是道：“毕竟姐弟，估计都不好受。”

　　流觞倒是比曲水想象得平静：“宁公子早有准备，估计他们两方疲于应付，已经没工夫管什么姐弟情深了。”

　　“为什么突然决裂？”

　　“具体还不清楚，不过，这些年一直有人怀疑姽婳姐当年剿除的叛军有残留，甚至可能被姽婳姐私下收拢了。以往这一派的官员都不敢露头，唯恐被姽婳姐报复。”

　　“也就是说，宁公子现在成了这一派的领袖？”曲水皱眉。

　　流觞笑了：“毕竟陈王势力在这里，比起用别的方式直接对付整个宁家，不如想办法分裂宁家，甚至让实权从姽婳姐手中转入宁公子……毕竟，宁公子才是已故宁将军的嫡长子。”

　　而且宁姽婳至今没有婚配生育，未来的陈王，极有可能是宁禹明。

　　曲水顿了顿，道：“听你的意思，曲筌又作妖了？”

　　流觞被“作妖”这个词逗乐了：“作妖……这个词有意思。”

　　本来弃儿子立女儿就是为了拉拢陈王爷，如今情况有变，他自然会见风使舵。

　　“要不是我现在不在家，姽婳姐又罩着我，他恐怕已经开始想办法逼我自行退位让贤了。”

　　曲水嗤之以鼻：“小人也。”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她们没有再提。

　　最后从雪里扒拉出的羊数量还是有限，全军省吃俭用勉强支撑了五天，在弹尽粮绝之际终于迎来了珍贵的补给。同时到来的，还有宁姽婳的信。

　　能把补给送来，京城的勾心斗角估计也停歇了。

　　信中没写什么，宁姽婳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招呼她们在年前赶回京城过年。看来争斗确实告一段落了。

　　来时是坐马车，走时却是两匹骏马，除了趴在马头上的系统也没再带其他人。流程已经熟悉，她们一路在宁姽婳的地盘换马住宿。来时花费了半个月，这次七天便赶到了京城。

　　流觞下马有些腿软，曲水扶了她一把。两人在曲水之前的住处稍作休息，终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流觞回了曲府。

　　几个月的污垢终于清洗干净，曲水累得不想动弹。她在刚铺好的床上挺尸了一会儿，懒懒地道：“系统，晚上吃什么，我叫人送来。”

　　系统：“喵。”不饿。

　　一路奔波把布偶猫的毛吹得乱糟糟。布偶猫跳下床，动作轻巧地跳上窗。

　　“要出去？”

　　“喵。”

　　“早点回来，方便的话给我带点彭记的烧鸡。”

　　系统：“喵。”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倒是推门而入的丫鬟当归听到了：“小姐想吃烧鸡？奴婢这就去准备。”

　　当归就是之前在王府照顾曲水的小姑娘，又被宁姽婳指派了过来。

　　曲水也就随口一提，没好意思麻烦人家小姑娘：“不用了，明天吧。”

　　冷得厉害，当归是来送火盆的。曲水刚洗完热水澡又在边境冻多了，居然也不觉得冷。

　　暖烘烘得有点困。等丫鬟走了，她翻了个身，看向火焰幽蓝的火盆，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抬头，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系统刚刚是从窗户出去的。

　　丫鬟走时似乎没有关窗。

　　她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本的睡意消弭于无形。她猛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偷偷看了两眼。

　　似乎没有人。

　　她不敢开窗，唯恐打草惊蛇。想了想，左右也不冷。她拨了拨火盆，取出绝大多数炭块，藏在床底下。

　　火盆很快就灭了。曲水躺在床上屏息倾听，唯恐错过窗外的哪怕一丝脚步声。

　　可能是她想多了。

　　一氧化碳中毒也是少数案例，而且毕竟是古代，哪有人想杀人用这种方式？

　　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她没有睡觉，只是睁着眼睛。就这么过了两个时辰，窗外忽然有了动静。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歪打正着，立刻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有人悄悄打开了窗户，翻身进屋。

　　又是一阵响，似乎是在搬动火盆。曲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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